你慢慢挪动身体,站起来又倒下去,经过几个回合,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卫生间。打开水笼头,你无语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仔细检查身上的每一片淤伤,每一处擦痕,默默承受着伤处的阵痛,心里在呜咽,眼睛在流泪。你把水笼头开大,让水流放纵,尽情地冲洗你的肉体……你依然是你,依然是田中樱子,依然活着,无论肉体遭受多么长久的“刑罚”。值得庆幸的是,当你的肉体成为菲律宾商人手中的“战利品”的时候,你终于感觉《秀春图》离自己不远了。
你将自己清洗干净,缓步走出卫生间。你努力打起精神,尽量想把全部精力集中,使自己的脑子清醒。此时,你的脑子里充满了数字,在刮着数字的暴风雨,500万500万500万美金……这个数字就像急风暴雨哔哔啪啪打在你的脸上。
菲律宾商人得意地看着你说:“田中樱子小姐,此时此刻,我能感觉在你的心灵深处,是十分恨我的,我已经听到了你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在抱怨这个世界的不公,抱怨命运的瞬息万变。其实我和你一样,也特别相信命运,可是有时候,必得有人在命运背后推一把,否则你就很难改变自己的命运。你应该忘记《秀春图》,忘记你心里所想的一切,跟我走,走遍全世界,我可以把你带到任何地方,你会知道什么是人类的真正行为。你敢跟我走吗?”
你无语地摇头。
菲律宾商人放纵地笑了一声道:“说说吧,你研究的人类行为学究竟指的什么?”
你的表情木木的,身体还没有从疼痛的状态完全恢复到真实的现实,也就没有急于回答。
菲律宾商人越发得意地看着你说:“承认我是猛男吧?你会永远记住我的,我就有这个本事,干一次就让女人记一辈子。你研究人类行为学,能把我这样的男人研究透了,就算你把这门学问研究彻底了。”
面对菲律宾商人的得意忘形,你终于有了说话的欲望,你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说:“人类行为学不规定道德规范的具体内容,只假定人们追求他们各式各样的价值观和目的。也就是说,人的所有行为都是生命存在的一种证明。哭泣是人降生的第一个本能行为,在没有对世界有任何认知的情况下,哭声就不会是对尘世的拒绝与母亲生身的抗议,这象征生命的哭声就是本能,新生命需要母亲的乳汁和抚爱。在人的生命过程中,陪伴灵魂的是自己的身体,从远古到现代,身体的行为始终是心念传达的最直接方式。从某种意义上看,人类所有的行为都是人体内在需要的一种延伸的表达。人的生命本身就是一个行为过程。”
“好了,你不要再对我进行说教了,我并不想研究人类的什么行为。我已经明白了,你今天的行为就是人类行为学的范畴,而不是伦理学范畴,因此你大可不必神情不悦。要知道日本传统文化在性的方面是比较宽纵的。我看过许多日本的古代神话,对性毫不避讳。对日本人来说,性也绝不仅仅是床帏之事,更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比如,日本一些地方定期举办以性为主题的运动会,现场随处可见生殖器造型。再比如,日本传统的‘汤’也就是洗澡堂,是男女混浴的。日本共同社曾对高中生调查发现,女生发生过性行为的占百分之三十九,而男生则占百分之三十。《朝日新闻》还刊登过一位十七岁少女的故事,说她从上中学起交过五十多名男友,已经记不清发生过多少次性关系了,在她看来,男友就像衣服,而漂亮的男友,就是漂亮的衣服。田中樱子啊,作为一个日本年轻的女记者,又研读过人类行为学,你在性方面可要多下功夫啊,否则与你的身份不相符。当今世界,人们对性的需求早已五花八门了,与女人上床只是很传统的一种性,澳大利亚一男子已经娶狗为妻了,等我玩腻了女人,很可能娶猫为妻。人类这些怪异的举动,你都研究过吗?”
菲律宾商人用力地打着响指,那响声表现了一个男人的强势。
“人是很可怕的动物,当人类的行为没有道德规范的时候,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你执拗地说。
“你所说的道德规范,不过是人类为自己设置的禁忌而已,而这禁忌恰恰是人类获取一切物质和精神的障碍。”菲律宾商人心无旁骛地说。
“可人类如果没有了禁忌,人类所感知的一切都会改变,要知道大自然永远在寻找一种平衡。地震、洪水、海啸、火山……大自然要让人类知道它的厉害。”
你的话音落地,菲律宾商人刚要说什么,他的保镖突然闯了进来,匆匆跟菲律宾商人耳语了一阵。
菲律宾商人有意避开你,拉着保镖走到外面,确信你听不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了,菲律宾商人悄声说:“我们发大财的机会来了,你要稳住那个日本人,跟他说少于600万美金,就拿不走提货单。哈,这下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又可稳赚100万美金了。”
保镖说:“老板,您与田中樱子签的协议是500万美金,而且已公证过了。”
“那仅限在三天之内,三天之外就不是这个价码了。再说,依我的观察,田中樱子三天之内酬不到500万美金,她如果有这个本事,当初从日本来的时候,就应该把美金带足。”菲律宾商人自信地说。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跟她去公证处公证协议,我们这种人还讲什么公证啊。”保镖说。
菲律宾商人笑道:“跟我这么多年,你应该懂得我的爱好了,我既爱钱又爱色,当这两种爱好发生冲突时,我要先把钱放在一边而考虑色,因为我知道最终钱和色是可以融为一体的。你看,我现在色得到了,钱也升值了,当初如果没有田中樱子购买提货单,那位日本人不可能一下子提高了100万美金,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我早就说嘛,钱财是会自己关照自己的,你根本用不着撒种或收割。”
保镖心服口服地说:“还是老板聪明啊!这辈子我就跟定您了。”
“那你要好好干,凡事让我趁心如意。”菲律宾商人拍了拍保镖的肩膀。
保镖心领神会地走了。
菲律宾商人回来的时候,用莫测的目光注视着你说:“那个被麻醉枪打昏的日本人,也就是你曾经的男友山田次郎又醒过来了。你猜他要干什么?他要从我手里买走提货单,开出的价码是600万美金。田中樱子小姐呀,幸亏你昨天拉着我签了协议,并去了公证处,如果没有这道手续,我肯定会选择600万美金了。”
你警觉地看着菲律宾商人,内心既紧张又感到恶心,按他刚才的说法,你的肉体被他操纵的时候是没有价值的,他已把你当成肉欲的妓女。于是,你心有不甘地问:“那我呢?我该值多少钱,是什么价码?”
菲律宾商人轻蔑地笑道:“你呀,我原以为一个研究过人类行为学的女记者,会对人最原始的欲望有一个丰富的表现,岂不知竟是一个呆板机械兴味索然的女人,早知如此,我不会答应以500万美金的价格将《秀春图》的提货单卖给你。既然答应你了,又有公证过的协议,我就要兑现诺言。当然,这只限三天的时间,明天晚上……最迟到后天凌晨1点钟,如果你的500万美金不能悉数到位,你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明天晚上之前,或者最迟到后天早晨,这个时间段,一定会有人带钱过来。我肯定会将《秀春图》的提货单购买到手,为了圆叔叔的一个梦,我已付出太多的代价了。”
话说到这里,你的眼泪夺眶而出,你怎么哭起来了?莫非是因为菲律宾商人话语里对你的轻漫?对男性你早应该有一种认识,更何况是海盗出身的菲律宾商人。
“感觉自己蚀本了是吗?”菲律宾商人用手捏着你的下巴说,“我才蚀本了呢,如果早知道会有100万的利润在追加,我绝对放弃对你肉体味道的品尝,我从未在女人身上花过这么大的价钱。”
你愣怔了一下,你怎么可以在如此蛮横的男人面前流泪呢?你的眼泪太廉价了吧?你立刻擦掉了眼泪。
菲律宾商人继续说:“一个女人是不应该为自己肉体的得失而流泪的,女人终归是供男人消遣的,无论她的身份多么显赫,有何社会地位,大都逃不过此命运。今生能让一个曾经当过海盗的菲律宾商人消遣你,应该是你的荣幸。”
你内心的愤怒就像火山一样眼看就要喷发了,但想到《秀春图》,你还是将怒火悄悄浇熄了,你要让自己的情绪风平浪静。
你两眼注视着菲律宾商人,语气轻柔地说:“此时,在香港,在一个有钱的菲律宾商人面前,我想起叔叔来了,小的时候,我父亲出海打渔,死于狂风大浪之中。我一直寄养在叔叔家里,我懂事以后,叔叔偶尔会讲起二战期间的中国,到了他的晚年,他几乎是经常讲起中国,讲二战期间他在中国的天浦县所经历的一切,他说那幅《秀春图》就是侵华日军掠夺中国的见证。我叔叔所在的部队进驻中国的天浦县后,听说此地有个人会写字画画,当地一些政府官员的家里都挂着他的画,我叔叔酷爱艺术,就想索要这个人的一幅画,于是有一天趁日军轰炸的时候,我叔叔便带着手下的几个士兵来到画家的家里,画家木月文那天恰好不在家,我叔叔和士兵们押走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将他们关在炮楼里,等着木月文带画来赎人。木月文本不想为日本人作画,但为了赎回妻儿,便连夜画了一幅画,拿到炮楼里找到我叔叔,我叔叔看后说画得不好,要他重新画一幅,并说要完全彻底表现支那国的秀美江山。木月文回去后,只好重新画了一幅,这幅画用了两天两夜的功夫,真可谓是大气磅礴的画作,题为《秀春图》。我叔叔对这幅《秀春图》颇为欣赏,木月文这才领回了妻儿。可《秀春图》在我叔叔的手里没放多久,他的顶头上司知道了此事,便将此画窃为己有了。我叔叔临终前,最忏悔的一件事就是《秀春图》的归属,他说一定要把这幅画归还中国,不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你停住话,舒了一口气,看着菲律宾商人的反应,见他无语,你继续说:“现在,您该明白我为什么允许您对我为所欲为了吧?……”
菲律宾商人不以为然地笑笑,搓着自己的两只手说:“田中樱子小姐,你说话不要这么扎人骨头好不好?其实,我也痛恨日本人啊,如果我身上没有中国血统,如果当年我的姑姑和姨娘没被日军抓去当了慰安妇,我马上就可以改变主意,奔那600万美金而去。至于你嘛,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的肉体令我兴味索然,甚至不如我所经历过的妓女。”
“妓女全身的能量都朝身体的下边走,转移到了性器官上,这是她的职业功能,自然会令男人们快乐;而我全身的能量往上边走,转移到了大脑里,所以我在工作之余才有精力去研究人类行为学,这是被称作上流的东西。”你纠正着菲律宾商人的偏见。
“好了,请不要再自我标榜上流下流了。在金钱面前,不论上流还是下流都是平等的,我已经很够义气了。”菲律宾商人打断了你的话。
你心里的愤怒却不敢在嘴上继续表现,生怕哪句话惹恼了菲律宾商人,毕竟《秀春图》在他的动念之间,600万美金要比500万美金超出100万的利润,这一天一夜之间,菲律宾商人会不会因为利益的驱动而变卦呢?……
想到山田次郎,你内心的紧张难以形容。要是他对《秀春图》不肯罢休,且有日本右翼财团在后边的支撑,菲律宾商人是很容易变卦的,你从未见过不见钱眼开的商人,更何况是菲律宾商人。
你心急如焚,此刻很想去见见山田次郎,跟他摊牌谈判,让他放弃对《秀春图》的追逐……但你眼下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菲律宾商人不可能向你提供有关山田次郎的确切信息。你想到菲律宾商人的保镖,能不能在他身上获得准确的消息?
吃饭的时候,你跟保镖坐在了一起,趁菲律宾商人跟别人搭讪之际,你悄悄问保镖:“能告诉我那个日本人住在哪里吗?”
保镖警觉地看着你,摇头。
“我给你小费行吗?”
你迅速从手包里掏出钱来,飞快递到保镖的手里。
保镖瞟了一眼菲律宾商人,见他正与人搭讪,便匆匆装好钱,低声说:“聚宝酒店三楼301房间。”
你把这信息悄然记在心里。
当菲律宾商人的注意力回到你这里的时候,你主动说:“我要出去一下,去香港找朋友酬钱。”
“钱真是这么容易就能酬到吗?它就在那里等着你呢,但望你能如愿。”
菲律宾商人阴阳怪气地看了你一眼说。
“我能否趁心如意,是要靠您帮助的。”
你故意讨好地说,而后违心地笑笑,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