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登莫静静地望着他们,脸上带着一个超群脱俗的人的那种悲哀而柔和的微笑。“两小时之后,”他说,“这些人就会每人分得五十个毕阿士特然后再次启航,冒着生命危险,再去挣上五十个毕阿士特。”他们会带着一笔六百里弗的财富荣归故里,然后带着像苏丹那样的骄傲,像印度富豪那样不可一世的神气,把这笔财富在某个城市里彻底花光。现在,我的希望使我对他们的财富不屑一顾,那笔钱在我看来似乎微不足道。但明天,或许一切成空,那时,我将不得不把这不值一提的财富视为至高无上的幸福。“噢,不!”他喊道,“不会这样的。聪明的佛列耶从未失算过,这件事也不例外。而且,假如继续这样卑贱地活着,真是生不如死。”三个月之前,汤坦斯唯一的愿望就是自由,现在,除了自由,他还希望变得富有。这并不是汤坦斯的错,而是上帝造成的,上帝限制了人的力量,却给了他无穷的欲望。
这时,汤坦斯走在一条岩石夹道上,这条小径是由一道激流冲成的,从种种痕迹来看,这条路上大概从未有人走过,他觉得这一带一定有岩洞,就继续前行。他现在是在顺着海滨走,一路走,一路细致地观察四周,他自认为在某些岩石上能发现透露宝藏信息的蛛丝马迹。
艾登莫必须拂开花枝或铲除苔藓方能发现在这个迷宫里给他指路的记号。由于路面坑坑洼洼,艾登莫的同伴们不见他的身影。当他顺卷标记走到离港口六十步远的地方时,记号中断了,记号中止的地方没有料想中的岩洞。只有一块圆形的大石头矗立着,似乎成了唯一的目标。艾登莫心想,或许他到达的地方不是终点而是一个起点,所以他又原路返回。
在这期间,他的同伴们已做好饭,他们从一处泉水那儿弄了一点清水来,摆开干果和面包,并兴高采烈地地烤那只羔羊。正当他们把那新鲜美味的烤羊肉从铁叉上取下来的时候,他们看见艾登莫像一只羚羊那样轻捷而大胆地在岩石上跳来跳去于是他们按刚才约定的信号,放了一枪。那猎手立刻转向,迅速地向他们奔来。正当他们注视着他灵敏的上窜下跳,惊奇于他的勇敢时,突然只见艾登莫脚下一滑,他们看到他在一块岩石的边缘上摇晃了一下,就消失了身影。他们立刻向他冲了过去,尽管艾登莫在各方面都比他们更强,他们却都很敬佩他,而第一个跑到那儿的是亚哥布。
他发现艾登莫笔直地倒在那儿,身上流着血,几乎毫无知觉。他是从十二尺或十五尺高的地方跌落来的。他们将几滴朗姆西灌到他嘴里,这服药,以前曾对他很有效,这次也一样。他缓缓睁开眼直叫膝盖痛得厉害,头晕晕的,腰也痛得厉害。他们想把抬到岸边去,亚哥布指挥着大伙抬他,可是他们一碰他,他就啊唷啊唷地疼得直叫唤,说他动不了。
汤坦斯看来不能和大伙儿一起吃饭,他坚持要他的同伴回岸边用餐,他们没必要陪他饿肚子。至于他自己,他说只要休息一会儿,当他们回来的时候,他大概恢复得差不多了。水手们也不多劝,因为他们实在是饥肠辘辘了,烤山羊的味道又格外的香味扑鼻,而且水手们之间本来也不讲究什么客套的。
一小时以后,他们又来到等登莫身边。艾登莫力所能及的只是把自己向前拖了十几步,靠在一块长满苔藓的岩石上。
但是,汤坦斯的疼痛不减仅增了。老船长因为要把那批货运到皮埃蒙特和法国边境,在尼斯和弗雷儒斯之间卸货上岸,所以必须在早上启航。他催促汤坦斯站起来试试看,艾登莫耗尽力气,但他每次的努力都是徒劳,嘴里呻吟不止,脸色苍白。
“他伤到了肋骨,”船长低声说,“没关系,他各方面都很出色,我们绝不能对他弃之不理。我们设法来把他抬到船上去吧。”可汤坦斯却说不愿意,也不愿意忍受搬动过程中心巨烈疼痛。
“既然这样,”船长说,“只好听天由命了,我们不能落人话柄,说我们抛弃了像你这样的一个好伙伴。我们等到晚上再走。”
虽然没人提出异建,但水手们都惊诧不已,船长行事严谨,他们从来没见过他放弃一笔交易或拖延计划好的行程,这次可是破例。汤坦对他这种破坏常例的举动表示反对。“不,不,”他对船长说。“是我太笨了,这是我愚蠢行动的报应。给我留下一点饼干,一支枪,一点火药和子弹,这样我就可以打些小山羊当食物或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卫,再留下一把鹤嘴锄,要是你们回来得晚了些,我可以给自己盖个住处。”
“但你会饿死的呀。”船长说。
“我情愿饿死,”艾登莫回答,“也不愿忍受因轻微的动作引发的疼痛。船长转过身去看了看他的帆船,它正停泊在小港湾里,帆快扬好了,差不多一上去就能启航了。”
“我们该如何是好呢,马耳他人?”船长问。“我们既不能让你孤单一人在这岛上,可我们实在没有时间了。”
“去吧,你们启程吧!”汤坦斯大声说道。
“我们至少一周后才能返回,”船长说,“然后还绕道来这儿来接你。”
“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汤坦斯说,“要是航行过程中你们碰到了什么渔船,叫他们到这儿来接我好了。我愿意付二十五个毕阿士特,让他们带我回里窝那。要是碰不到,你们返程的时候再来接我。”
船长摇了摇头。
“不如这样,波尔狄船长,我有一个办法,”亚哥布说:“你们先离开吧,我留在这儿照顾他。”
“你宁可合弃那份红利而来留下陪我吗?”艾登莫问道。
“是的,”亚哥布说,“一无反顾。”
“你是个善良的人,是一个好心肠的伙伴,”艾登莫说道。“你这样心地纯厚,上天会报答你的,但是我不需别人的陪伴。我只要休息一两天就能恢复了,我希望能在岩石缝里找到治疗跌伤的良药。”他别有意味地笑了一下。他亲热地紧紧的握住亚哥布的手。但什么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他要留下来,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这些走私贩子留下他所要求的那些东西,然后便离开他上了船,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转身看他,每次回头都恋恋不舍地作别。艾登莫只是挥手致意,仿佛他身体的其它部位都被禁锢了一样。然后,当他们都走出视线的时候,他微笑着说,“真是出人意料,居然在这里让我找到了真诚的友爱和帮助。现在,他小心翼翼地移动,爬到一块高出海面的岩石顶上,身处那块岩石上,他看到那艘独桅船一切就绪,收起了锚,像一只振翅待飞的水鸟似的优雅地晃了晃就出发了。一小时之后,它完全看不到了,至少,那受伤的人从他所在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了。于是,汤坦斯一跃而起,简直比生长在这座荒山的香桃木和灌木丛中的小山羊更轻巧灵便,他一手握枪,一手拿鹤嘴锄,奔向记号尽头的那块岩石。”现在,他想起了佛列耶告诉这过他的的阿拉伯渔夫的故事,于是高声呼喊起来,“现在芝麻开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