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主教在遗嘱中说:“在第二个洞口之最深角。”他只看到第一个洞口。现在得去寻找第二个。汤坦斯开始他的搜寻。他心想,这第二个洞口自然肯定在更深处,而且为了不易被发现,自然也是藏而不露的。他仔细观察石块,发现有一面洞壁像是洞口,就敲了敲。鹤嘴锄最初敲上去时只发出了一声沉重浑浊的声音,那种声音使汤坦斯无比的紧张前额挂满了大滴的冷汗。最后,他觉得有一处洞壁似乎发出了空洞而深沉的回声,就赶紧注视着那一处 ,凭着一个囚犯所特有的那种敏捷的和警惕,他觉得这极有可能是洞口所在地。
但是,像布琪亚一样,他也不想浪费时间。为了防止徒劳,他又用他的鹤嘴锄将其他各面的洞壁逐一敲过,用他的枪托敲遍了地面,直至没有什么发现,才又回到了刚才他听到发出那种让人为之振奋的声音的那一处洞壁前面。他再一次敲击,这一次用力较大。于是奇迹出现了。洞壁上的一块像阿拉伯式雕刻衬底用的那种涂料掉落下来,跌在地上碎了一地,露出了一块白色的大石块来。这个洞口是用花岗石那样的石块封起来的。像在上面抹了一层色彩透明的涂料很不容易被发现。
汤坦斯用鹤嘴锄尖利的一头敲击洞口,尖头嵌入了石缝。他必须在这个地方挖进去。但由于人体机能上某种奇怪的现像,汤坦斯越是接近事情的真相,证实了法里亚神甫的话,他越是忐忑不安起来,越来越无力、沮丧,几乎失去了勇气。新发现并没有使他力量增加,而且把他原有的力量也削弱了。鹤嘴锄落下来他几乎握不住它了。他把它放到地上,用手擦了擦额头,回身跑上石级,虽说是去确定没有旁人的跟踪,但实际上是因为他觉得快窒息了需要呼吸点新鲜空气。小岛上一个人也没有,骄阳似火烘烤着全岛,远处有几艘小渔船如云朵般漂浮在蓝色的海面上。
汤坦斯一直没有进食,但此时,他一点也不饿;他匆忙地喝了几口朗姆酒,随即折回洞中。鹤嘴锄刚才似乎那样沉重,现在抓到他手里却感觉没有什么分量了,他又拿它开始挖起来,几锄下去他发觉石块并没有封实,只是一块一块堆好,在外面抹上了一层色彩透明的涂料而已。他把鹤嘴锄的尖头插进去,用它的柄当撬棒用,不久就看到效果了,那块石头开始转动最终掉落到他的脚下。现在他只要用鹤嘴锄的铁齿把石头清理到一边就行了。最初出现的洞口已足汤坦斯钻进去了,但他多等一会儿,他就可以继续期待,继续相信那财富是存在的。终于,在一阵犹豫以后,汤坦斯进入了第二个洞窟。这第二个洞窟的地势较第一个洞窟的低,光线也更差,空气因为只能从刚挖掘的洞口进来,所以腐臭气味飘散开来,这正是在第一洞窟中所没有而出乎汤坦斯意料的。他出来等了一会儿,让里面的空气流通一下,然后再进去。在洞口的左面,有一个又黑又深的角落。但对汤坦斯的眼睛来说是黑暗并不会影响什么。他环视了一下这第二个洞窟,如同第一个洞,也是空空的一无所有。
如果真有宝藏的话,它一定是埋在不易被发现的角落里。终于迎来了振奋人心的时刻,只要挖开两尺土,汤坦斯的命运之谜就解开了。他向那个角落走去的时候好像突然下定决心似的,用鹤嘴锄猛击地面。掘到第五下或是第六下时,鹤嘴锄碰到了阻碍。这一个声音在听者耳中所产生的效力,简直比丧钟或警钟更为厉害。试想汤坦斯发掘的结果是一场空,他的脸色恐怕会空前的惨白。他再把鹤嘴锄敲下去又碰到了什么东西,但却是不同的声音,他想:“这是一只包了铁皮的木箱子。”此时此刻,洞口闪过一个影子,汤坦斯抓起枪,窜出洞口,奔上石级。原来是一只野山羊奔过了岩石,已经在不远处吃草。他如果愿意,这是一个享用一顿午餐的很好的时机,但汤坦斯唯恐他的枪声会引起注意。
他慎重考虑,砍下一条多脂的树枝,在走私贩子们准备早餐的火堆上点燃,然后举着这支火把又返回洞中。他希望看得彻底。他举着火把走近他刚才挖成的洞的前面,看到鹤嘴锄的确掘到了铁皮和木头。他把火把固定在地上,继续挖掘。很快,挖开了一块三尺长两尺宽的地面,一只橡木钱柜出现在汤坦斯面前,外面包着一层已被挖破了的铁皮。在箱盖的中央镶着一块银片,依旧有光泽,上面雕刻着斯帕达家族的武器,即一面椭圆形的盾牌,样子很像意大利一般武器的式样,上面插着一把宝剑,在剑和盾之上则是一顶红衣主教的帽子。汤坦斯立刻反应过来,因为法里亚以前曾常常画给他看。现在一切都确定了,宝藏就在这儿,谁也不会毫尽力气来埋藏一只什么也没有的空箱子的。极其迅速地,他就清除了箱子上的杂物,看到在两把挂锁之间,稳稳地扣着一把大锁,箱子的两头各有一只提环,所有这些东西都有着那个时代的痕迹。那个时代,艺术可以使最平凡的金属品化身为珍宝。汤坦斯抓住两个提环,想用力把银柜提起来,但是银柜纹丝不动。他想打开它,但大锁和挂锁都扣得很紧,这些忠实的守卫者很忠诚地守卫着的宝藏。汤坦斯用鹤嘴锄尖利的一头插入箱盖缝里,使出浑身解数想把它们撬开。这一次只听箱盖一声响,木箱打开了,铁包皮也碎裂了,掉了下来,但仍紧紧地连在箱板上,木箱被完全打开了。
汤坦斯顿觉一阵头晕目眩,他扣上枪机,搁在身旁。
起初他紧闭双眼,像小孩子一样,在星光皎洁的夜晚合目瞑想,想在自己编织的梦中看到比天上更多的星星,然后他又睁开眼睛,惊奇地站着。那只钱柜一分为三。在每格里,都是满满的金币;在第二格里,排放着未经打磨的金块,除了价值不匪以外,倒也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在第三格里,艾登莫抓起成把的钻石,珍珠和红宝石,它们自他手中滑落,发出像冰雹打在玻璃上那样的声音。他摸过,嗅过,怔怔地看着这些宝物以后,疯狂地冲到洞外,跳到一块可以看到大海的岩石上。再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人伴随着这些闻所未闻,不计其数的宝物!他一定是在做梦吧?
他打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宝藏,但他精疲力尽了。他把头伏在手里,像是要强迫自己冷静一样。持续不久,他发疯似的在基督山岛上的岩石间狂奔起来,他那种野性的喊叫声和疯狂的动作惊起了海鸟,吓坏了野山羊,然后他:回到洞中,对自己看到的一切仍不敢置信,他又再次冲进洞里,发觉那些财富依旧在自己面前。这次,他跪倒在地,沉默着向上帝祷告。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些理智,也轻松起来,因为事到如今他才开始相信这是个事实。于是他盘算着他的财产来。金条共有一千块,每块重两磅至三磅,接着他堆起了二万五千个金艾居,每个艾居约值我们的钱八十法郎,上面刻有亚历山大六世和他以前的历代教皇的肖像,而他看到那一格只是其中的部分。然后他又捧起宝石,其中有许多是当时闻名遐迩的匠人镶嵌的,且不说他本身的价值,单是那种艺术化的嵌工就已价值连城了。汤坦斯看到光线渐弱,担心继续留在洞里会泄露行踪,就拿着枪走了出来。一片饼干和几口朗姆酒当晚餐,他在洞口边休息了几小时。
这一夜充满了幸福和恐怖,正如这个感情强烈的人曾经历过的那两三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