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衡阳这个城市里，洗脚按摩的休闲场所多如牛毛。四、五星级的宾馆里有，街头巷尾的小店里也有。刘发财却只是对布兰德青眼有加，不离不弃。其中缘由，一，地点稍偏僻，生意不是十分好，也不是特别差，来来往往的客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基本上还算是一个清静之地。正因为这样子，一般来说，洗完脚后，想走就走，不想走的话，可以躺到吃晚饭的时候。二，比较干净，每次都是亲眼看见一人一换用具用品。三、规矩，实实在在是做正规保健，老老实实，并不是挂羊头卖狗肉，没有卖淫的烟花色彩。四、价格合理，虽然是接近街边发廊的低档价格，服务却别具特色，手法老到，时间充裕。
这天中饭后，刘发财刚刚在布兰德躺下来，李先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老大，在哪里？”
7
刘发财轻声回答：“李总呀。在布兰德。3号包厢。”
不到一刻钟，李先富就赶到了刘发财身边。布兰德老板娘跟在他身后进来了，殷勤地笑道：“李总，喜欢哪位师傅帮你洗脚？”
李先富笑道：“都喜欢。你安排就是。”他指着帮刘发财洗脚的女孩子，开玩笑说，“也找个这样子漂亮的，别把美女全部给老大一个人啊，他身体可是吃不消！”
刘发财跟着打趣：“老板娘啊，把你手下的美女全部喊来，看看我们李总身体怎么样。李总，那可是来者不拒，有多少就要多少的。”
老板娘配合很默契，故意无中生有地瞎说：“李总啊，听说昨天又找了个貌美如花的小嫂子？”
李先富跟着瞎说：“老板娘消息不灵通啊，我明明昨天找了两个，怎么只找了一个呢？你这不是看不起我吗？男子汉没有三妻四妾，哪里敢出门啊！”
布兰德老板娘笑嘻嘻地退出去了，把门顺手关上，只听她在走廊里开玩笑说：“一定找个猛女给李总。”
李先富在沙发上躺下来，把手机摆放在茶几上，偏着脸轻声说：“老大，那块地呀，法院还是老张负责执行。问题不大。我老婆的拍卖公司接单了。老规矩，砍一半，评估七百来万，可以不？”
刘发财问：“李总，外面公开价，值多少？的确能值一千五百万？”
“应该可以。老大，我老婆的眼光，不会错。”李先富点点头。
“李总，再多砍一点，评估四百八十万吧。”刘发财想了想，“起码要安排五到六个队伍出场，从六百万开始谈，一个比一个出价低，最后我们正式出场的时候，四百万谈起。行不行？”
“老大的安排，从来没错过。”李先富长长出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电话，“老婆，老大的意思啊，评估四百八十万左右。对。没错。别评估高了啊。三天给我出来吧。好的。嗯。”挂机后，李先富对刘发财说，“讲好了。老大，三天就出报告。”
刘发财满意地笑笑：“你老婆还是蛮狠的！李总，三天后，我请你两口子吃饭啊。”
李先富笑道：“吃什么饭啊！老大，我们还是到越南去耍一趟吧。老张说了几次了，想出去走一走。”
“好啊。”刘发财满口应承，“李总，那就你陪老张出去一趟啊。”
一个清秀的女孩子，提着一个大木桶，推门走了进来，一看见李先富，就大声笑着说：“是你甲鬼啊，来了都不点我的钟，不够意思啊！”
刘发财故意卖李总的烂碗：“他来都不敢来啊，是我霸蛮拖起来的。美女，你要感谢我啊。外交部长说，你要吃了他，怕了你哦！”
李先富夸张地伸展开两手：“野老婆，是你啊，来啊，抱抱先！”
……
8
正在说笑，吴兴隆推门走了进来：“老大，我猜你就在这里。”他看看李先富，调侃道，“外交部长，又找了一个美女？”
李先富作出一副开心大笑的样子，指着吴兴隆对帮刘发财洗脚的女孩子说：“你不信啊？你问问我们总管，一个晚上搞了三次，他老婆第一胎就养了三个呢！假如一晚上搞五次的话，肯定会生五胞胎。”
吴兴隆笑着骂道：“外交部长，你少造谣惑众。你天天在外面勾三搭四，哪天总会被女人吃个精光。”
跟着吴兴隆进来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客气地向刘发财和李先富笑笑，算是打招呼。
吴兴隆指着刘发财对他说：“这是刘董事长。其他不讲，就是钱多。找到他，你就找到财神爷了。”
刘发财点点头，轻轻说：“坐啊。喊老板安排位师傅来。”
吴兴隆指着李先富，作古正经地说：“这位是李总经理。第一，钱多。第二，老婆多。第三，儿女多。”
李先富笑道：“总管，下次你再介绍我的时候，不要说第一第二还第三，就是一句话：这位就是李总，七个老婆八个崽。我没钱的话，能够娶七个老婆，能够生八个儿女吗？是不是？”
大家都笑了起来。
胖胖的中年人客气地说：“幸会幸会！”
吴兴隆指着胖子说：“市油漆厂关书记关厂长。书记厂长一肩挑。好兄弟！”
李先富热情洋溢地说：“快坐快坐啊。领导干部来了，不能随便，要老板娘安排个绝色大美女来。”
哪知道，布兰德的老板娘跟着进来了，笑眯眯地说：“早就安排好了。进来吧。”
两个洗脚的女孩子，一人提着个大木桶，依次走了进来。
9
洗脚的时候，关书记很谨慎，什么话也没说。倒是李先富和吴兴隆两个，七扯八叶，不停地开玩笑。刘发财也没说话，半闭着双眼，只是静悄悄地躺着。洗完后，吴总就喊去西湖山庄打麻将。说上午就开了房在那里，同关书记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西湖山庄靠着西湖公园东南角，只有三层高，窗外就是绿树和湖水，空气非常好。位置又在市中心，的确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四个人在麻将桌边坐下来，关书记就直通通地说：“刘老板，吴总说你，钱不是问题。只要钱不是问题，其他就好办了。我想当面问一声，怎么付款？”
刘发财反问道：“关书记，你想怎么付款？只要你一签合同，立马就一次性付清，行不行？”
关书记冷冷地问：“是不是真的一次性付清？没钱也可以，关键问题，事先要跟我交底。不然的话，我不好操作。的确有钱吧？”
刘发财也把脸冷下来：“关书记，其他我不讲，要讲钱的话，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我的关键问题，就是价格要合理。价格太高的话，我看就不要多说。大家都有事，没必要浪费时间！”刘发财站了起来，作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吴兴隆跟着站起，却是去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递给刘发财：“董事长，价格嘛，关书记已经承诺了，可以商量的。”他望着关书记，“是不是啊？”
刘发财就势坐下来：“只要价格好，钱没问题！”
关书记望着刘发财，认真地说：“董事长，我这个人很直爽，有什么讲什么。国家的土地，价格高一点，低一点，又不是我私人的，完全可以商量着搞。只要有钱，再加上说话算话，大家讲诚信，这个事就好办。”
吴兴隆笑着说：“关书记，你不了解我们董事长。老大最大的优点，就是说话算数。答应朋友的事，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会做到。这一点你放一万个心。你说说，怎么付款才好？”
关书记看看刘发财，再看看李先富，又看看吴兴隆，没有作声。
刘发财分析，可能关书记有顾虑，不好直接说，就慢慢地说：“关书记，我是董事长，吴总你们已经接触过好几次了，不是外人，李总，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我们三个，是穿一条裤子的死铁。没关系，有话直说。”
关书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的，事先要一次性付清给我。再签合同书。可以不？”
刘发财心中一阵惊喜。他想，只要关书记伸手要，这个事就好办。就怕他不要啊。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来，却故作平静地说：“哦。万一，关书记，你拿了，又没办成呢，怎么办？”
李先富在边上唱白脸，说：“关书记，万一办不成，我们兄弟找你退钱，那就没意思啦！”他故意停顿一下，“我们既然敢事先付款，也绝对不怕你赖账。”
吴兴隆出来唱红脸，诚诚恳恳表扬说：“关书记，说话办事一是一，二是二，不是那样的人！”
关书记慢悠悠地说：“你们先考虑清楚。同意了，抓紧时间，马上就搞。若手头资金不够，那就以后再说吧。”关书记站了起来，好像要走的样子。
吴兴隆急急忙忙拉住关书记：“关书记，先别忙着走啊。打几圈，兄弟们先娱乐娱乐。你这个领导，也要与我们老百姓多聚聚啊！不能脱离群众哦！”
刘发财笑了笑，在手机上按了一个号码，通了，特别大声说话，好像在喊一样：“陈主任，在哪里？哦。送四十万现金，到西湖山庄303房来。我要陪几个朋友打几圈麻将。马上就来啊。等你哦。”挂了机，他热忱地对关书记说，“关书记，等几分钟，先耍一耍。跟我们合作，你放心，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们交朋友，要就不交，要就交一辈子的朋友。”
关书记看看刘发财，再次坐了下来。
吴兴隆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刘发财和李先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心地说：“好久没打牌啦！难得陪我们董事长打几圈。特别是关书记，我们还是第一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极品芙蓉王香烟，丢给关书记，“以后，关书记，我们兄弟多聚几次，经常打几圈啊！”
关书记点点头：“只要我们合作，以后是会经常在一起的。”
几分钟时间，陈美丽就来了。她从挎包里掏出一捆人民币，放在刘发财面前的桌子上：“我手边只有十万现金，还差三十万，我要唐主任到银行去了。过一下子，就会送过来的。”
李先富对陈美丽笑道：“嫂子，你来陪关书记打几圈吧。我在旁边买鸟算哒。”
吴兴隆也说：“嫂子，还是你坐我这一边，你来打，我买鸟。”
陈美丽笑了笑：“我不去银行，钱取不出来啊。还是你们好好陪关书记吧。”说完就走了。
刘发财把十万块钱分作四份，每人两万五，就喊开始。
关书记没想到，刘发财会这样子安排，客客气气地说：“董事长，这怎么好意思啊！”
刘发财满不在乎地说：“我呀，就是有钱！只要大家开心，这点钱算什么！反正呢，今天每人十万块。大家都凭本事，不打业务牌啊，谁赢了就归谁！”
吴兴隆高高兴兴对关书记说：“书记啊，你要发挥最高水平，争取把这四十万全部赢走啊！”
10
陈美丽办事速度很快，半个来小时，又送来了三十万现金。按照刘发财的意思，每个人分到手里，刚刚十万。
关书记在心里那个感慨啊，真是思绪万千。他五十多岁的人啦，马上就船到桥头车到站了。市油漆厂的土地和厂房，在他手里不卖的话，在下一任的手里，也会难逃被拍卖的命运。国企改革，一家一家都在清资核产，一家一家都在卖地卖房，买断工龄。市油漆厂不是第一家，也不是最后一家。关键所在，他个人不抓住最后这一次机会，这一辈子再也没有发财的可能了。因为市油漆厂的地理位置越来越好，正在成为新的市中心，所以，看中想买的人很多。天天有人找上门来，开口好像土地房子是他们自己的一样。但是，真的要验资的时候，却并没有几家有实力，拿真金白银摆在银行里，让人放心。吴兴隆却是一个例外，第一次找到自己，说话特别客气，也特别谦虚。做事也很低调，从来不吹牛。每次吃饭，都选在小排档里。刚开始，他还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因为，虽然关书记不喜欢大吹大擂的商人，但是，没有实力的商人，他也不感冒。刘发财说：“其他我不讲，要讲钱的话，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他在心里，也并没有把刘发财的话放在心上。但是，亲眼看着刘发财，只不过打了一个电话，就把四十万现金调来了，没办正事，仅仅是娱乐打牌，出手就每个人分十万。在关书记的经历中，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子大方的老板。假如说刘发财没钱的话，那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几个人有钱了。关书记很庆幸，终于在无意中，找到了财神爷。他真想开口说：“还是别玩了吧，干脆先付这四十万给我，我一定把事情办好。”但是，交浅言深，真还不好说出口。再加上那么一说的话，也会让刘发财小看了自己，好像生平没见过钱似的。
关书记一边打牌，一边想着心事，一言不发。
而刘发财跟李总、吴总是多次联手进行这种游戏了。要张什么牌，摸摸额头，还是摸摸脸庞或者鼻子，抽支烟，还是摸摸手指，反正全部密码和暗号，只有他们几个人一清二楚。表面上一句话也没说，别人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却已经表露得清清楚楚。
四个人都没说话，好像全部心神都贯注在麻将牌上。其实，按照预定程序，刘发财的十万块钱，个把小时就输得干干净净。关书记赢了将近一万块，吴兴隆赢了两万多，李先富赢的最多，有七万来块。李先富从面前的一堆钞票中，分出十万块钱，推给刘发财：“董事长，借你十万。才耍了个把小时就散场，多没意思啊！再玩三个小时，吃了晚饭再走啊！”
刘发财笑着对李先富说：“赌桌不借钱，借钱输得完。等一下子，你要是输了，可别怪我啊！”
吴兴隆也跟着说：“李总，赢了这么多，可以了。别太贪财哦！下次再来吧。”
李先富笑着说：“今天手气好，不多赢一点，对不住自己手气啊！吴总，小心你自己吧。”
关书记想说，到此为止吧，又不太好开口，就装作抽烟，又上了一趟洗手间。重新开始后，果然手气大变，总是李先富、刘发财和他自己在轮流放炮，老是吴兴隆在糊牌。几个小时下来，四十万几乎全部转到了吴兴隆的手里。当关书记把钱全部输光了，天也黑了。刘发财就喊到曲园去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