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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发财回答：“别管他。他若是找上门来，就要他摆钱出来。没有钱的话，就可以搪塞。随便找个理由，还应付不过去？”
关书记点点头。
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秦皇岛正在一步步陷于绝境。
秦皇岛属于志大才疏那类人。他见许多老板做房地产发了财，自己却入错了行。刚刚开始起步的阶段，在法院工作的老表，亲自出马，找到信用社，帮他贷款一百万。按道理，起步就有一百万的老板，搞建筑也好，搞开发也好，起点还算很高的。因为承建法院的办公大楼，疏忽大意，没有亲自管理，只是天天围着法院的领导班子转，陪这个喝酒，陪那个打牌，又陪另外的人唱卡拉OK，还有洗桑拿……反正法院领导干部多，人人都要应酬，总想早一点把工程款拿到手。结果，出了个安全事故，死了一个民工，重伤两人，轻伤三人。不仅没有赚到钱，还赔进去几十万。贷款到期了，没有钱还。信用社实在收不回贷款，就打官司，起诉他。虽然他老表代表法院出面，压了下去，一没还钱，二没有司法拘留他，但是。从此名声就坏了。整个城市里，谁都知道他贷款不还，还串通一气，让法院出面减免利息。打官司还让法院拖着，不搞强制措施。用一句最简单的话说：秦皇岛，他就是一个无赖，而不是一个真正的房地产商人。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若是明智的话，赶快转行，另谋出路，可能还能东山再起。偏偏他一条路走到黑，还死不悔改。还天天找银行贷款，想从头再来。信用社肯定是一分钱也不贷给他了。于是，跑遍中国银行、工商银行、建设银行、农业银行、商业银行，还是一分钱也没捞到手里来。鬼都知道他的事，哪个银行还敢跟他打交道啊？
走投无路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秦皇岛认识了何局长，就想把市油漆厂的土地房产搞到手里。要就不做，要做就做一个大楼盘，彻底翻身。赌这一把，最需要的，还是钱。找遍亲朋好友，借了几十万，远远不够。听人介绍找到刘发财，却被刘发财的建议吓住了。再加上，他哪里还有几百万啊？他就是想从刘发财手里借五百万，再耍耍空手道，通过法院想办法，把市油漆厂土地房产抢到手里。法院找上门去，要强行拍卖，就是他在后面策划的结果。哪里想到，法院一动，将来下岗职工们就会全动。他的心思，暂时还全部贯注在银行里。
“李行长，晚上有空没有？哦。有事啊。那明天有时间不？哦。那星期六呢？哦。星期日呢？哦。最近都没时间？哦。哪天您抽个空，让我陪陪您吧。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跟您在一起。听听您的指点。”秦皇岛满口阿谀奉承的话，恨不得做银行行长的孙子。
李行长实在被缠得烦躁了，就转口说：“我原来的同事杜行长，现在搞担保公司，与国际财团都有联系，你找找他，看有没有办公。好不？你记一下他的手机号码：1390734**88。”
一个精彩的子虚乌有的啼笑皆非的融资故事，就这样揭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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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岛一拨通杜行长的手机，就有人接听：“你好，哪位？”秦皇岛急急忙忙打出李行长的招牌：“我是李行长的老朋友。杜行长，现在有空吗？哦。在莲湖广场喝茶啊，方便不？那我现在就过来，好不？”与杜行长约定，秦皇岛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过去。
到了莲湖广场，秦皇岛不认识杜行长，就只有拨通手机。在一棵大树下，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手里举着手机，往四周张望。秦皇岛知道，那肯定就是杜行长。原来他正与一个瘦小的老头，坐在树荫底下，一人面前一杯绿茶。走过去，自我介绍完，秦皇岛也在旁边的一张塑料椅子上坐下。
一个相貌平庸的年轻女子过来：“要杯什么茶？”
秦皇岛指着杜行长面前的绿茶：“一样的吧。”
“五块。”女子面无表情地说，一动不动，等着秦皇岛给钱。
秦皇岛掏出钱包，选出一张五块的钞票递给她。
不一会儿，女子端了一杯绿茶，放在秦皇岛面前的矮茶几上。
“好清闲啊！杜行长真会享受生活。”秦皇岛没话找话，打破沉闷的气氛，“以后到这里来，可要喊我来陪哦。”
“你们当老板的，哪里有时间坐在这里呀！”老头接过话头，“也是做房地产的吧？”
杜行长就势介绍：“这是老爷子！我们的老前辈啊！秦老板缺钱的话，只管找他。很多国际财团，都委托老爷子放款呢。”
秦皇岛掏出三根烟，每人一根点燃后，抓住机会说：“我正在搞一个最大的楼盘，需要上亿的资金。老爷子，那就拜托您费心啊。”
“那你算烧对香找准庙门啦。”老头得意洋洋地说，“我有几个亿的资金，正在找人接款呢。只要项目真实可靠，马上钱就划进你账户里。快得很！我们可不是讲故事，讲几个月上年数，也没见到一分钱。我们今天上午签约，下午钱就到账。”
“那太好啦！”秦皇岛由衷地赞叹，“老爷子，的确名不虚传！是个办实事的！”
杜行长询问：“你搞个什么项目？要多少钱？”
秦皇岛精神焕发：“这是我市最大的一个楼盘。起码有四十层高，总建筑面积超过三十万平方米。每平米两千的话，总投资要六个亿呀！”秦皇岛想：先吹吹牛吧，只有吹大一点，才显得有实力。
老头一听，也更加感兴趣：“要做，就要做大的。人生几十年，老是小打小闹，多没意思啊！找我要几十几百万的，我根本看他们不起。天生就是个小气鬼样！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太丢面子啦！”
秦皇岛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做梦都想不到，一个天大的财神爷，就坐在莲湖广场里等他。他天真地问：“老爷子，手续怎么办？”他恨不得马上就把手续办好，到银行里把钱搞进手里来。
老爷子问：“你有房地产公司营业执照不？税务登记证，组织机构代码证，法人代表身份证，全都有不？”
“那当然有。”秦皇岛忙不迭地点头，“每样都有。”由于过于激动，又重复一句废话，“一样都不缺。”
“那你把这些东西复印好，晚上我就发传真过去，明天就答复你。要得不？”老爷子追加一句，“我这人办事爽快不？”
杜行长提醒秦皇岛：“等一下子，你就办好，莫让老爷子着急。老爷子性格急，不喜欢拖拖拉拉。”
“又不是要很多钱，就是六个亿嘛。小意思！”老爷子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全世界的钱都是他个人的一样，“最好多搞一点，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有些事，我告诉你啊，得抓住机遇！你不抓，别人就抢先抓走了！”
秦皇岛还是第一次与这样的人交往，好像突然间，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满是新奇和希望。假如他不贪心的话，假如他以平平常常的眼光来看的话，就会发现，真的有上亿资金的人，还会坐在露天的茶场里消磨时光吗？一个衣着打扮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老头，真的会有那么大的能耐吗？或许是病急乱投医，也或者说是利令智昏，反正，老头子这样说，秦皇岛深信不疑。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提议说：“等一下，把李行长请过来，一起吃饭，好不好？”
没有李行长的推荐，就不会找到杜行长。假如不来见杜行长，哪里会碰上神通广大的老爷子啊！喝水不忘挖井人，首先还是要感激李行长！从这一点上看，秦皇岛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商人。真正的商人，谁不见利忘义？谁不过河拆桥？谁会不见兔子先撒鹰？无商不奸，这条铁定的经商宝典，可能三岁小孩子都懂，偏偏秦皇岛不明白。为富不仁，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很多人都有良心和正义，所以，很多人发不了大财，成不了富豪。
酒桌上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眨眼之间，天色就晚下来了。自己要陪李行长、杜行长和老爷子，无法分身回去复印资料，秦皇岛只能电话指挥，要自己老婆把全套证件复印好，送到自己手里，交给老爷子。跟大家分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了。
“明天，我打电话给你。”老爷子分手前，握着秦皇岛的手，郑重其事地重复强调。
明天，世界真的会给秦皇岛一个惊喜吗？
39
秦皇岛还在床上睡觉，老爷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秦老板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财团那边回复，你们公司手续齐备，真实合法，可以合作。我昨晚很晚了，都帮你把资料传真过去了。”
秦皇岛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老爷子似乎很着急：“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见面。六个亿没问题，有些事情，我们还要好好商量商量。”
秦皇岛知道，只要一见面，就要开支。不见面的话，又怕对方真的有事，又耽误了好事。正在犹豫不决，就含糊不清地嘀咕：“谢谢！”
老爷子见没有正面回答，就事论事：“财团那边，要扣百分之八的手续费，你同意不？”
秦皇岛想，只要有钱来，百分之八的手续费，真不算什么。就是要百分之十八，也没关系呀。他很爽快地表示同意：“那倒可以。”
老爷子表功一样：“这个钱还是划得来。前面两三年建设期，财团不要一分钱利息，免费给你用。我帮你争取了，可以给你使用十五年。第四年开始，每年才只收百分之十二的利息分红。满了十五年，就结束了，不要你还本。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家。主要是，有些事，要当面说，你今天有空不？”
秦皇岛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事，轮到自己头上来。他激动万分地说：“有空，有空。”天大的事，也没有这个事大呀！乖乖隆的咚，一下子就有六个亿，看看将来还有谁的房地产公司，敢跟自己叫板？！“老爷子，你定地方定时间，我一定赶过来。”
“抓紧啊。”老爷子似乎比秦皇岛还急不可耐，“那就马上到华天宾馆二楼吧，一起喝早茶，可以不可以？”
华天宾馆可是五星级，消费水平在本市是数一数二的。不过，要谈六个亿资金这样的大事，似乎也只有那里才合适。贵就贵一点吧，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反正迟早有钱过来，不怕没钱补窟窿。秦皇岛一连声表白：“马上就到。”为了表示尊敬，他客气地问一句，“老爷子，要不要我来接你？”
“你有车啊？”老爷子也不等秦皇岛回答，“我住在合江套。你到了电厂旁边，打我手机，我就出来。你好久可以到？”
“马上就到。”秦皇岛的确没有车。既然话是自己说出来的，那就要坚决做到。他三下五除二，穿着打扮一下，洗脸刷牙，就冲锋一样跑出门，拦了一辆的士就去接老爷子。
陪着老爷子刚刚在华天二楼坐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高高胖胖的妇女，就走过来，在老爷子身边坐下来。老爷子看样子，有六十多岁。明眼人，一看就会明白，她绝对不会是老爷子的老婆，可能是个情人罢。“高老师。”老爷子简单地介绍那妇女。又指着秦皇岛说：“这是我们市房地产大老板秦皇岛。财团马上就要给他六个亿呢。”
秦皇岛礼貌地招呼：“请师娘多多关照。”管他是不是老爷子的老婆，先这样装装糊涂，看看对方的反应。
那妇女笑一笑：“秦老板，到时候钱来了，可要分一点工程给我们做。”她好像并不反感秦皇岛喊她师娘。
老爷子故意卖弄：“财团要百分之八的手续费，在拨款的时候，直接就先扣除了，你没意见吧？”
秦皇岛心想：先扣百分之八，没问题呀。这会有什么问题？先扣百分之八十，也没问题呀。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不是问题。”
老爷子表扬秦皇岛：“秦老板就是大老板，大气，爽快！很多人，老是跟我算账，连百分之八也舍不得。别人没有好处，会跟你合作吗？”其实，反过来想，既然连六个亿都能随随便便放出来的人，还会计较百分之八？这样明显的谎言，秦皇岛却一点也没警觉。既不合情理，又不合法律，给个房地产公司的证件复印件，就可以拿到六个亿，可能吗？连这样大的疑点，秦皇岛也没有丝毫戒备心理。“还有一句丑话，我要说在明处：事情成功了，钱到你账户里了，要给我两个点，可以不？”
秦皇岛算一算：财团要百分之八，老爷子要百分之二，加起来也才百分之十嘛。有六个亿过来，百分之十，算不了什么！现在到银行去贷款，一路开支下来，还远远不止这个数呢。关键问题，哪个银行能放六个亿的资金给自己？“老爷子，我都听您的。您说一就是一，您说二就是二。托您的福，我不会忘记您，会感激您的！”
高老师不参与秦皇岛与老爷子的谈话，一个劲地点东西，点了满满一大桌。她也不跟秦皇岛讲客气，独自大吃大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