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郝夸赞道:“这些女同志可是不简单!为了保证战斗值班人员按时开饭,她们昨天帮厨直忙到大半夜!”
丁玉兰自豪地说道:“小苏还在我们女同志中间提出倡议,要尽一切力量,支援空地勤战友!”
祁征远赞扬地说道:“这个提议很好。党中央指示我们从陆军的基础上建设空军,首先就是要把我们陆军的光荣传统和优秀作风带到空军来。”
老郝感慨地笑着说道:“是啊,刚开头调到空军,总觉着打仗就是飞行员的事,咱也不能跟着上天抓个俘虏,缴根枪,干着急使不上劲。后来听上级讲了地面保证工作的意义,咱这才懂了,胜利保障在地面,胜利体现在空中;多一分保证就多一分胜利,这作用该有多大啊?”
丁玉兰笑道:“老班长讲的真好,都赶上政委的水平啦!”
老郝庄重地责备她:“看你说的,咱们要学习红军和老八路的传统,人人做思想工作嘛!”
这时,祁征远看到桌上一个用布蒙着的小蒸笼,感兴趣地向老郝问:“这是什么?”一把要把布揭开。
老郝连忙制止:“哎,别,别!”一面笑着低声在祁征远耳边讲了几句,又得意地笑出声来道:“这还是那天受了副团长的启发,他号召大伙都动脑子想办法,鼓励飞行员多打下敌机!”
祁征远也笑着点了点头,又亲切地说道:“心意很好,老班长。可咱们一方面要鼓励飞行员多打下敌机,同时更要注意培养全体同志的集体主义思想。”
老郝爽朗地笑着说道:“那——下回改进!”
祁征远也笑着说道:“对,老班长。咱们机场的各行各业,都要跟飞行员们上天作战一样,不断总结,不断前进,真正做到打一仗进一步啊!”
老郝和周围的人听着,都热烈地笑起来。
机场上,降落下来的飞机越来越多。刚才在机场上空担任警戒,掩护下面着陆飞机的高骏涛中队,是最后降落的。尉迟恒和程双虎的双机在前,高骏涛和江文玉的飞机在后。
当飞机在停机坪停稳后,他们先后从自己座舱里走出来的时候,四个人都各有不同的表情。
尉迟恒走下飞机的时候,脸色仍然像往常一样地平静。他只是同欢迎他的地面战友们热情握手,向他们投过感激的笑容。机械员们看他飞机的炮口,被硝烟熏黑了一大片,知道这是经过了激烈的战斗。但是从他那平静如常的脸色上,人们很难猜出他在这次战斗中是不是打下了敌机。同欢迎的人们热情握手之后,他摘下飞行帽来擦了擦头上的汗,立刻同机械师一起钻到机翼下去察看飞机,一面向机械师介绍今天战斗中飞机的情况,就好像平常完成了一次照例的训练飞行一样。
程双虎下飞机的时候,情绪可比他热烈得多。飞机在停机坪上还没有完全停稳,他就在座舱里兴高采烈地扬起手向机务人员们叫嚷起来。飞机刚一停住,他就用力掀开座舱盖,从座舱里站起来向人们大喊:
“同志们,你们好哇!”
接着,他用两手在座舱的两旁一撑,立刻就跃出了座舱;没等机务人员们放好梯子,他就从机翼上面跳了下来,哈哈笑着和他们机组的机械师抱到一起了。他热得一面摘下飞行帽,拉开飞行服的拉锁,敞着胸怀。他的圆脸涨得通红,脖子上汗油油的,头上直冒热气。机械员们都围着他,兴奋地问他今天的战绩。他起先只是笑着摇头,故弄玄虚地不说话;后来似乎被纠缠不过,也是终于忍不住了,喜悦而神秘地向人们低声道:“今天全大队少说也有这个数!”他伸出三个指头来晃了两晃。
“你呢?”人们进一步追着他问,“你呢?”
“嘿,没有没有!”他摇着头,但明明是得意洋洋地向大家嚷。
人们更加看出了他的秘密,跟得更紧了。
他只是笑,摇头,急着冲出人们的包围。
“嘿,没有就是没有,你们还穷问啥?”了解他性子的机械师,已经看出了七八分,这时拿出激将法道:“打下美国鬼子飞机是那么容易的?那人家也不算是飞掉毛的老家伙啦!”
“什么?”程双虎立刻站住,一双大眼瞪得圆圆的望着他,拧着涨得通红的脖子,“美国鬼子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别看他飞的毛都掉光了,照样打得它开花冒烟的!你看我今天——”他似乎不愿再说下去了,只是挥舞着拳头道:“甭吹,等会看吧!”
说着,像只斗胜了的公鸡,昂然地走出人群,加快脚步向尉迟恒的飞机那边走去,找他研究今天空战的情况去了。
人们望着他的背影都悄悄伸伸舌头,然后又得意地笑了。他们已经从他的言语和行动里得到了最满意的回答。机械师望着飞机下面炮口那里被熏黑的一大片,愉快地向机械员们说了一句:“行啦,有门。同志们,快做好再战的准备吧!”他们都兴高采烈地一面谈论着程双虎的趣事,一面洗的洗,擦的擦,检查的检查,愉快地工作起来。
高骏涛和江文玉的飞机,是全大队最后着陆的;他们在空中也出现得最晚。
突然,像一阵迅雷凌空而至,碧蓝的天空上刚出现一个闪光的亮点,就像水银似的直泻过来,很快变成了一架银色的喷气战斗机;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带着震耳的发动机轰鸣声,从机场上空呼啸而过。
“是中队长!中队长回来了!”刘小柱和机械员们激动地叫嚷着,高兴地挥手跳起来。
很快的,高骏涛的飞机已经出现在跑道尽头的上空,准确地对准跑道降落下来。
柯万昌举着小红旗向转到滑行道上的飞机挥舞着喊:
“这边来,这边来!”
高骏涛的飞机刚刚在停机坪上原来的位置停好,柯万昌就动作迅速地跑过去架好梯子,三脚两步地登上去,站到座舱旁边迎接高骏涛。
高骏涛掀开座舱盖,同柯万昌亲切热烈地握手。他仍然是那样精神焕发,_二双大眼里闪着明亮自信的光芒。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到一点激战后疲乏劳累的痕迹,仿佛刚才空中那场激烈紧张的搏斗并没有耗去他多少精力似的。这时,他微笑地望着柯万昌,一面亲切地说道:“老柯,又该你们辛苦了。”倒好像刚才到天空去战斗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在地面迎接他的那些地勤战友们。
柯万昌喜悦地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听说今天的战绩挺大?”
高骏涛微笑地点点头:“同志们都打得不错。到底称了称秃老鹰的分量,没什么了不起的!”
“听说你头一炮就打响了!到底干掉几架?”
“可能有个把架。”高骏涛不愿多谈自己,接着说道:“不过,今天的战斗也暴露了问题。咱们没有识破敌人的阴谋,让轰炸机钻了空子;它们第二次轰炸大桥的时候,咱们被敌人的掩护机群缠住,赶到那儿已经晚了一会。”
柯万昌关心地问:“大桥炸坏了吗?”
高骏涛道:“飞机通过的时候,我看见有的地方在冒烟,可能有几颗炸弹落到桥上了。”
“头一回嘛!”柯万昌微笑地安慰高骏涛道。他知道这位空中战友的性子,总是不满足已经得到的胜利,不断向自己提出新的更高的要求,这时恳切地说道:“吃一堑长一智;你们后来把敌人的轰炸机打得也够痛快啦!快下去吧,咱们那些小伙子早就等急了;替你在天上使劲,连拳头都捏出汗来啦!”
高骏涛感激地笑了,立刻同柯万昌走下飞机,和那些机械员们热烈地握手。看着机械员们那急切询问的目光,柯万昌在旁边代高骏涛笑着回答道:“同志们,最少一架!”
机械员们兴奋地欢呼起来。刘小柱和另一个年轻机械员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五角星模子和红油漆喷壶跑到飞机跟前,就要往机身上喷五角星,高骏涛连忙阻止道:“别忙,小柱。要等最后核实了战果才能肯定。”
柯万昌也笑道:“看你们急的。打下的敌机,还怕他再跑了?”
他的话说得大伙都笑了。高骏涛又向柯万昌介绍了飞机在空中的情况,便提着飞行图囊到二十号飞机那边,去招呼江文玉和中队的同志们,一起到大队集合。
江文玉走下飞机的时候,情绪有点不愉快。今天在空中,高骏涛主动给他创造了攻击敌机的机会,但是由于他自己不沉着,缺少经验,反而由主动转为了被动,差点遭到敌机的暗算。他感到自己太窝囊了,战斗前那么慷慨激昂,可是一上天却现了眼;返航回来时,他在心中一直责备和怨恨自己太没用了。当他从座舱里走出来时,看到地勤战友们热烈欢迎的情景,虽然也很感动,竭力露着笑容;但是细心的机械师还是看出了他的心情。
江文玉机组的机械师名叫黄松贵,他比江文玉还要大几岁,参加革命的时间也比江文玉早。他在陆军部队就是个立过不少战功的排长;调来空军后,因为工作需要,担任了地勤机务工作。他在政治上比江文玉成熟,但他对江文玉也十分尊重和关心。在第一次战斗前他还特地找江文玉谈过心,从党的需要和革命分工出发,鼓励江文玉安心主动地尽好僚机的职责。他还向江文玉提出友谊的挑战,做好地面的一切保证工作,配合空中战友的战斗。今天,当听到高骏涛在空中首战告捷的消息后,他也十分高兴,感到这个战绩也是江文玉共同创造的。在机务组里,黄松贵还特别向机械员们进行了集体英雄主义教育,要大家全力支持和鼓励江文玉担负好僚机的任务,培养集体的荣誉感。他向机务组的同志们这样讲:
“咱们的小江是僚机,主要是掩护长机战斗。虽然自己不一定打下敌机,可是完成了僚机任务,也和打下敌机一样的光荣!”
因此,当他们机务组听到高骏涛在空中打下敌机的消息后,也和柯万昌机务组的同志们同样欢欣鼓舞,兴奋激动;他们感到这也是这两个机务组共同的胜利。平时,他们两个机务组的关系也特别亲密:一起上机场,一起回宿舍;这边的工作没完,那边的同志就过来帮忙。有些人开玩笑地称呼柯万昌和黄松贵,说他们是地面上的一对长僚机。
当江文玉的飞机刚刚停住后,黄松贵立刻热情地架好梯子,登上去迎接他。他看见江文玉从座舱里站起来,情绪有些不大愉快;虽然露着笑容,但笑得不很自然。
他热情地说道:“小江,祝贺你们,头一次上天就创造了战绩!”
江文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带着歉意的声音道:“老黄,我没有打好。”
“怎么能这样说?”黄松贵热情地责备他,“中队长击落了敌机,不也是你掩护配合的结果吗?”
江文玉没有说话,低着头走下飞机。黄松贵猜想可能在空中发生过什么情况,此刻也不好再多问;他只是跟着走下飞机,一面向那些热情围过来的年轻机械员道:“小江同志累了,大家回去再问吧。”
“不要紧。”江文玉竭力平静地同那些机械员们笑着握了手,又向黄松贵介绍了飞机在空中的情况,他看见高骏涛和尉迟恒、程双虎都热烈兴奋地谈笑着向这里走来,便也笑着大步向他们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