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被抓进了县府大堂,她可能是杀害陈百全的凶手。消息传开,知川县城街头巷尾,群众议论纷纷。
“平日善良贤惠的陈夫人竟然是谋杀亲夫的罪犯,县太爷怕是弄错了?”
“陈夫人掌握着陈家财权,一向很得陈老爷信任,她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丈夫,真的叫人难以相信。”
“王县令来知川破获了很多疑难案件,这一次如果抓错了凶手,弄出一个冤案,在知川县的名声就毁了。”
衙役把老百姓的议论讲给县太爷听。王白云到知川县做县令后,很注重听取平民百姓的议论,而且十分善于从街头巷尾的议论中找到可以利用的线索。他对陈夫人是杀害丈夫的凶手本来就有怀疑,听到老百姓的议论,心中的疑团更大了。
在陈府查看了凶杀现场,回到县衙,来不及休息一下,王白云就安排升堂审案,县太爷急切想理出线索,弄清楚知川第一富豪被杀害的真相,让杀人凶手落入法网,给知川老百姓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王白云坐上大堂,三班衙役喊起堂威,禁婆子把陈夫人带了上来。陈夫人生在有钱人家,长在富贵窝里,平日丫头佣人前后不离,喝口水都有人侍奉,如今戴上铁锁,战战兢兢走上大堂,吓得十魂丢了七魂,跪在堂上十分可怜。
王县令猛地拍响惊堂木,高声问道:“陈氏,你府管家亲眼看到,今天清晨你将杀人凶器一把尖刀扔到后花园水沟中,杀人尖刀从何而来?快快从实讲来。”
陈夫人浑身颤抖,半天说不出话,软瘫在大堂上了。
王白云问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问出来,心里急得仿佛有一个猫在抓,他努力安静下来,心里想:陈夫人长期生活在富贵人家,没有经过惊吓,在大堂上吓得说不出话是正常的,要想了解事情真相,还需稳住受审人的情绪,让她安静下来慢慢说。
王白云吩咐衙役退堂,把陈夫人带到后堂,去了锁链,好好休息一下。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县太爷让衙役把陈夫人带到自己书房,细细询问昨天晚上的经历。
陈夫人看到县太爷的态度温和了,仿佛有一肚子委屈要倾吐出来,掩着面痛哭起来,一会,停住了哭声说:“县太爷,我是冤枉的,你要查出真凶,为我洗清冤枉,为我家老爷报仇!”
陈夫人说:昨天晚上,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听到窗户处“咚”的响了一声,她受惊醒来,点着灯到窗户前看,窗户纸被人捅了一个洞,地上掉着一样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把带血的尖刀。她吓得不得了,回到床上再也睡不着,睁大了眼睛等着天亮,起床后看到老爷还没有起来,吩咐管家到老爷的房间去叫,管家回来告诉说:“老爷昨天夜里被人杀害了。”想到从窗户扔进来的带血尖刀,越想越害怕,趁着府里的人不注意,拿到后花园水沟悄悄扔了,不料还是被管家发现了。
陈夫人满面是泪,悲切切地说:“县太爷,我确实不知道尖刀是什么人扔进屋里的,你判我的罪没有怨言,只是千万不要漏掉真正的凶手,你要为我们家的老爷报仇!”
王白云陷入了沉思,陈夫人讲的话合情合理,凶手杀了人,把尖刀扔到其他人房中嫁祸于人的事在以前侦办的凶案中屡屡发生。王白云让衙役把陈夫人带下,暂时关在牢中,吩咐禁婆好生照看,不准为难,安排两名精明的衙役赶到陈府,查看陈夫人窗户被捅破的地方,衙役去后一个时辰回来禀报,在陈夫人住房的窗户上找到了被捅破的地方,地上还残留着带血尖刀溅上的淡淡血痕,住在陈夫人房间旁边房里是个丫头,也证实晚上曾听到人的脚步声和刀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了解到的事实证明陈夫人说的话是真的,夫人身上的嫌疑洗脱了。可是,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
王白云吩咐把陈夫人释放回家。一天过去了,陈百全被杀案的侦破没有一点进展。
王白云带领衙役第二次进了陈府。陈府摆设了灵堂,拉起了孝幛,全府上上下下的人穿上了孝服,陈夫人、小妾银秀跪在灵前,哭得凄凄惨惨。王白云想起两天前曾和陈百全同桌饮酒,欢笑摆谈,如今阴阳两隔,而且迟迟找不到凶手,不仅感慨万分,深感世事无常,瞬息万变,后事难料。
陈府的人忙着办丧事,人人忙碌,个个悲痛,给破案带来困难。
王白云不想打扰更多的人,吩咐衙役混在吊丧人群中间,细细观察陈府人的动向,同时派人紧盯进出陈府的人,看看有无异常。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主白云在陈府没有发现一点新的线索,心里非常着急,到了第三天下午,一个在后院监视陈府家人的衙役前来报告,在后花园一个偏僻的角落,发现有新近挖过的痕迹。王白云闻报立即前往后花园查看,他没有惊动陈府的人,带着两个衙役悄悄到了后花园,果然发现一处偏僻角落有新近挖过的痕迹,虽然作了很好的伪装,草皮挖过后按原样摆好,但是,青草被挖断了几根,枯萎发黄了,同时,草丛中夹杂着依稀可以辨认出的少许新鲜泥土,不是细心的人,不认真查看,发现不了草皮被挖过的痕迹。
王白云让人拿来锄头,让衙役往下挖,果然发现了新的情况,在两尺深的地下出现了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面包着一条女人用过的丝巾和男人的衣服,丝巾和衣服上沾着血迹。
带血的衣服和丝巾肯定是凶手埋藏的,王白云喜出望外,不过,他没有声张,县太爷意识到,陈万全被杀案十分复杂,凶手是一个非常狡猾的人,也许埋在地下的丝帕和衣服又是凶手布下的疑阵,他不敢打草惊蛇,要细细查访,找出真正的凶手。
王白云把带血的丝巾和衣服带回县衙,仔细观察,觉得丝巾十分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努力回忆,忽然想起那天在陈府吃肥鱼宴,醉酒后在陈府客房床上小睡,看到的女人脸上也蒙着一条丝巾,当时那个女人自称是银秀,说了很多怨恨主人的话,可是,陈百全被杀后仔细询问银秀,她却矢口否认曾经去过客房。是银秀在说谎?
她就是杀害陈百全的真凶,还是另有隐情?王白云左思右想,寻找不到答案。
王白云吩咐衙役,在陈府中挑选三个男佣、三个丫头,悄悄带来县衙询问,并且交代下去,不准在陈府说起找到带血的衣服与丝巾一事。时间不长,陈府的男佣和丫头带到了,王白云安排一个一个到大堂上辨认。第一个上堂辨认的是丫头,仔细将衣服和丝巾看了又看,摇摇头,一脸茫然。王白云询问小娘子银秀有没有一模一样的丝巾。丫头回答:小娘子银秀有一条这样的丝巾,但是,陈府中有这样丝巾的人很多,不知道是谁的?紧接着,另外一个丫头、两个男佣上堂辨认过了,说不清楚丝巾和衣服是谁的。第五个上堂辨认的是丫头小娟,拿起丝巾仔细看了又看,回答说:“这条丝巾是小娘子银秀的。”
王白云心中暗暗高兴,他十分谨慎,认真询问:“丝巾是银秀的,你是怎么辨认出来的?”
小娟毫不迟疑地回答:“小娘子银秀的丝巾边上断了两条丝,我帮着用丝线接好的。”
王白云仔细观察,果然,丝巾边上有新丝线续接过的痕迹,丝线接得非常巧妙,不知道的人很难发现。
最后一个被带上堂辨认的男佣叫任发,他看到带血的丝巾和衣服,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尽管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还是被细心的王白云发现了。任发拿起丝巾和衣服辨认,像以前两个男佣一样,摇摇头回答不知道。
王白云决定试探一下任发,没有让衙役立即带下堂去,眼睛紧紧盯着,久久一言不发。任发跪在堂前,偷偷抬起眼看,发现县太爷眼神里带着威严,似乎十分心慌,说话结结巴巴:“老爷,我,我真的认不出丝巾和衣服是谁的。”
没有凭据,不能随随便便拘留陈家的人。王白云让陈府的丫头和男佣回去了,他安排人员秘密监视任发,同时让衙役找来和任发住在一起的佣人辨认带血的衣服。
陈府的佣人终于辨认出:带血的衣服就是任发的。王白云还了解到,陈百全被杀害的那天晚上,任发深夜未归,第二天,陈老爷被害,管家询问任发头天晚上去了什么地方,任发支支吾吾半天没有回答上来。
王白云作出了判断,任发肯定和凶杀案有关,他吩咐衙役捉拿归案。可是,派去拘捕任发的衙役空着两手回来了。尽管有衙役监视,任发还是逃走了。陈府佣人发现,他在后花园翻墙走了。县太爷十分恼怒,重重训斥了负责监视任发的衙役。王白云命令衙役,满城大街小巷寻找陈府佣人任发,发现后立即抓捕归案。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吩咐衙役把陈府小娘子银秀带到县衙,他要认真审问。
王白云觉得自己办案十分谨慎,没有放过一丝一毫疑点,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发现的疑点都是真正的凶犯有意布下的疑阵,王白云正一步一步走入别人布置好的圈套。
银秀被带到了县衙,仍然娇滴滴、水灵灵、楚楚动人,低着头,目不斜视。
王白云拿出丝巾,大声询问:“银秀,你仔细看看,这块丝巾是不是你的?”
银秀接过丝巾看了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大声申辩说:‘县太爷,这块丝巾确实很像我的丝巾,不过,我的丝巾还在我房间的针线筐里。”
王白云满腹疑惑,追问:“真的,你的丝巾还在自己房间针线筐里?”
小娘子银秀点了点头。王白云吩咐衙役马上赶到陈府,在银秀房中找来丝巾。衙役领命而去,功夫不大,果然拿回一条一模一样的丝巾。王白云把两条丝巾放在一起认真比对,终于看出差别,大声询问:“银秀,昨天有一个陈府的丫头说,你的丝巾边上曾经断过两根丝,她帮你用丝线续好了,这事是否属实?”
银秀点点头,一脸茫然。王白云生气了,大声喝问:“大胆银秀,刚才衙役从你房间里拿来的丝巾,上面没有丝线续过的痕迹,你自己拿去好好看看,给本县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银秀拿过两条丝巾,反复认真看了后,脸色变得苍白,身子颤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
王白云猛然拍响惊堂木,大声喝问:“大胆银秀,快快把实情说出!”衙役喊起了堂威,可怜银秀一个弱女子,吓得魂不符体,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王白云怀疑银秀和陈百全凶杀案有关系,吩咐收监待审。
王白云到知川任县令后侦破过许许多多疑难案件,从来没有遇到过陈百全被杀害这样错综复杂的案件,他把自己关在县衙书房,努力静下心来,一个疑点一个疑点梳理,正用心思索,衙役来报,陈府夫人求见。王白云迎出客厅,陈夫人一身孝服,眼睛哭得肿肿的,见了县太爷,扑通跪倒在地,哭着哀求说:“老爷,求求你放了我家小娘子银秀!”
王白云扶起陈夫人,解释说:“陈老爷被杀,凶案迟迟没有侦破,我十分焦急,银秀小娘子有作案嫌疑,因此监押待审,如果查出果真是凶手,就应该按律惩罚,如果不是凶手,真相大白就放她回家。”
陈夫人悲悲切切,擦了擦眼泪说:“县太爷,老爷被害,陈府上上下下个个悲痛,银秀小娘子也是悲痛万分,她怎么可能是杀害老爷的凶手呢?现在府中事多,正缺人手,万望老爷高抬贵手放了她,我愿意为银秀作保。”
王白云摇了摇头说:“夫人,国法无情,银秀有怀疑,就应该收监候审,并且,这样做是为了早日侦破案件,惩办凶手,告慰九泉之下的陈老爷。”
陈夫人继续苦苦哀求:“县太爷,银秀是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有凶杀的嫌疑,大人肯定有误会,银秀到陈家五年多了,我们朝夕相处,像亲姐妹一样,我保证她不会杀害老爷。”
陈夫人言语恳切。王白云十分感动,觉得陈夫人宽厚仁爱,值得敬佩。
陈夫人求了一阵情,县太爷没有应许,无可奈何,叹着气回府了。
这时,衙役来报,陈府逃犯任发化装混出县城时被发现抓住。王白云非常高兴,吩咐将任发押回县衙,立即升堂审案。可是,任发十分狡猾,在大堂上百般抵赖,拒不交代杀害陈百全的罪行,一会儿矢口否认带血的衣服是自己的,一会儿承认带血的衣服是自己所埋,上面的血是与人打架贱上的。王白云恼了,吩咐大刑侍候。任发是有钱人家的佣人,平时狗仗人势,欺压周围百姓,从来没有受过刑罚,两顿板子打过,屁股血肉模糊,痛得哭爹喊娘,终于交代出受陈府小娘子银秀指使,一起杀害了老爷陈百全。
银秀果真是杀害陈百全的凶手,王白云觉得和自己分析推理的完全一样,又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他庆幸侦破了凶杀案,又觉得案子还有一些疑点没有解开。
王白云办错了案,进了别人精心布置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