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活人身上的血肉,一片片生生割下来。
不忍再看,不敢再看……
无尘,无尘,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该怎么办!
那白日如血的眉眼,曾经,又是目睹过多少血腥?
九漓深吸一口气,无能为力,唯有闭目眼不见为净地后退回去。
却是刚刚起身刹那,肩头莫名一沉,九漓睁眼下意思抬头望去,但见眼前天旋地转,而后场景转换。
她已然坐到了暴君怀中。
“乖乖将这场凌迟看完,否则,惩罚你……”
低低嗓音蛊惑,毋庸置疑的要挟。
“何必……”别过脸去,极力忽略耳边撕心裂肺哭喊。
青霜那般生来性情隐忍之人,若非忍无可忍,她定是不会叫出声吧。
冰火两重天么?
一边是铜柱烙铁,一边是冰刃削肉……
既然注定一死,这又何苦。
既然一切因自己而已,那么后果,自然是由自己承担。
嘉嘉,怀安对不起……
原来曾经我竟是亏待你们如此之多,我……
我今生,一定要好好报答你们!
而如今,你们安心的去吧。
淡雅眸子一转,心意已决,九漓抬手,翻掌间一片薄如蝉翼小刀片,蓦然出现在其掌心。
“哦?”暴君抬眸,较有兴味盯着奴歌手心小刀,笑意越加深邃。
“既然早晚一死,那何不给他们个痛快?”
九漓掂量着自己手中薄如蝉翼的刀片,回眸,不其然撞进无尘寓意颇深含笑的眼。
明知是陷阱,可自己,又不得不跳……
杀了她吧,杀了青霜,给她个痛快。
“哦?这是想做什么?”暴君明知故问,含笑双眸俯视九漓,最后视线定定缩在她手掌上刀片。
“我在想,若我此时冲出去,救了青霜,皇上会怎样惩罚我?”
“这个么……事情还没有发生,朕自然不好先下决断,至于惩罚么,朕还没有考虑好。”
“那,最差的,会死么?”
“呵呵,也许吧……”
“如此……先谢皇上恩典。”拳起手掌,起身盈盈下拜。
抬手抚摸下她脸颊,迫使其抬起头来,“如此,可要记得手法利落些,否则人非但救不成,反而将自己陪送进去,岂不可惜?”
“谢皇上提点。”
转身,不过喘息间,暴君身前曼妙身影便已然消失,再慢悠悠玩味抬眼,但见她身形如电,迅速闪到邢台青霜身边。
就在九漓前脚搭上高台,举手欲断碎束缚青霜的绳索,电光火石间,青霜唇角蓦然呕出一口鲜血,而后痛苦的视线,不可置信包抄九漓而来。
“你……”“你”字尚未说完,又是一股血液喷薄溺出唇角。
九漓诧异,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却只是这一瞬,她下意识伸手去扶青霜。
却未待她有所动作,青霜身侧,苏竹眉目愤怒深怨瞪视九漓,届时同青霜无二,唇角丝丝溺血。
“怎么回事!?”九漓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一时竟僵硬在邢台之上。
诧异慌张的视线顺着青霜唇角向下移,脖颈……锁骨、心窝……
心窝?
这里何时受伤!?插进一枚银针的!!!
这手法,这精准缜密的角度……
几乎下意识,九漓愤怒回眸看台金黄座椅。
龙座高台,暴君含笑,缓缓收起屈指微弹的动作。
“你又输了……”他这句话似乎对无尘所说。
如此遥远的距离,九漓却是清晰看到他菲薄唇角,一丝运筹帷幄的嘲笑。
原来,是早有算计。
一丝苍凉挫败,无声在心底咸涩蔓延。
“青霜,对不起……”
垂眸,小心翼翼上前,伸手伏在青霜致心窝命伤口,想要将血止住,却只能看着它在她心口涓涓慢条斯理溜走。
明明只是针眼大小的伤,却不知用了何种办法,让受伤之人血流不止。
并未一次性果决将青霜完全击杀,像是刻意折磨,特意手下留了余力,让青霜受伤苟延残喘,却不至于立即死去。
九漓看着青霜,看着她簌簌流血的心口,看着她无力站立,顺着铜柱丝丝缓落,落下一串血痕。
蓦然垂眸,矮身……
静静跪在她身前。
“对不起……”
樱唇无力吐出三个字,却仿佛用尽平生所有气力。
“对不起青霜,嘉嘉,是我,是我害了你。”
任凭青霜心口溢血,自自己指缝间溜走,染红她一双玉手,连带一身血腥。
自己无心杀她,却又间接地害了她。
是罪孽,深得无法自拔。
青霜眨眼,看着九漓唇角无限自责内疚,忽然,竟觉得自己死得很值。
“能得到你一句道歉,我倒是,欣慰……,只是……”含笑似要对说九漓什么安慰,却最终一口鲜血哽在喉中,缓缓闭目。
气息缓慢,最后终止。
木然看着青霜离去,她放在她心口的手都尚未收回,僵持着,如此似乎能感受到青霜逐渐转凉的体温。
“你!你这恶女!我,杀了你!……”
“哗啦”一声挣了铮铁链,苏竹眦目欲裂瞪着九漓,不过身后铜柱灼人,托着残败身躯,转到铜柱另一侧,抬脚,似乎是想踹她。
九漓木然转眸,看着似是癫疯的苏竹,看着他挣扎,却苦于无法自己而咒骂,看着他扭着手臂试图挣开绳索,却只是将血痕越勒越深。
那暴君似乎早有算计,与苏竹心口的银针,比之青霜还有浅上三分。
苏竹本就身为男子,身材体魄不论自那个角度来讲,都是胜过青霜,如今无尘又故意减少银针没入分寸,故而,苏竹此刻纵使心口有伤,却依旧得以有气力咒骂挣扎。
他也快死了,就在不久的将来,又或者根本就是下一秒……
奴歌静静看他,死寂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肉,身看破了他惨败的灵魂。
“你,可是户部尚书的长子?”
九漓蓦然轻巧如风问出这句话,原本几乎神志不清的苏竹,此刻竟是意外安静下来。
他看她,痴狂眸子写满恨意与不解。
“我是!那又如何!”
“呵呵……果然,如此……”九漓苍凉一笑,转眸看向高坐看台的暴君,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从始至终,一直是个跳梁小丑。
他早有安排吧,如此缜密费尽心机。
一箭三雕,莫过于此。
就在方才,自己冲上邢台欲解救青霜之时,暴君不动声色出手,击杀了青霜。
在场之中,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不论从哪个方面想,杀人的,必然是自己。
悄无声息间再次背了黑锅。
想必,这次他一定又早就想好了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自己惩罚。
其实此刻自己的莽撞,不正是他所期待看到的么?
利用青霜与苏竹自小青梅竹马的关系,将其隆重计划污蔑,而后惩罚。
苏竹父亲户部尚书在朝中虽不是位高权重,却私下与无尘交好,此一计,看似轻巧处理后宫门风,实则,却直接将户部尚书整个惯连拔出。
朝中无人不知,户部尚书家中人脉子嗣单薄,传到苏竹这一代,男子本就只有两人,一是长子苏竹,二是次子苏莫。
苏竹倒是还好些,脑子运转在官场,虽不至于灵光八面玲珑,却也足够来去自由自保,苏莫却是让人头疼,天生体弱多病,且智力稍有残缺。
如今九漓冲上邢台,看似动作连贯杀了青霜,同时折身……杀了苏竹……
丧子之痛户部尚书必然不会放过自己,而与此同时,坐收渔翁之利的暴君,亦是会做足面子将自己惩罚。
所有的罪名统统扣到自己身上,百口莫辩。又毁了无尘与尚书的关系。
九漓身边,原本手持刀刃正在负责行凌迟之行的大汉,因场中突如其来变故一时间呆在那里,待到缓过神来,唤人捉拿九漓时,苏竹与青霜,已经彻底断气。
九漓被两名手法利落的暗影压到暴君面前。
她安静地跪着,不解释,垂眸,只想冷笑。
他高高在上俯视她,看着她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走下去,受挫遍体鳞伤,忽然没由的,心底抽了一抽。
这个人究竟是谁,自己不认识他。
没有理会心底的悸动,无尘垂眸,安然王者气息逐渐铺展,他冷声“为何忽然击杀青霜二人?”
九漓头也不抬,对答却从善如流“杀人灭口。”
既然这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的,那么,自己早些承认,也就不必在于他做假戏浪费时间了吧。或许如此,方可保无尘一命。
惩罚,来的越早,去的越快不是么?
总之是回忆,无所谓的。
不过这个理由是否妥当?你满意了吗?
“哦?”暴君眉梢一挑,丝毫不因九漓受冤认罪而诧异,仿佛他早就知道,她会如此说般。
“那,为何理由灭口?”
九漓眸子转了转,意有所指,“因为,因为她知晓属下私下拉拢朝臣秘密,故而……”
“呵呵。”暴君满意笑了起来。
“哦?那你今日从实招来,说都曾经贿赂过谁,朕,则轻罚你。”
“我……”九漓极其配合,眸子滴流小心翼翼看了户部尚书等人一眼,后又戏份做足惶恐地说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