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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浮水初遇

残冬时节。山寒水冷,天凝地闭。

光秃秃的细小枝丫艰难地支撑着覆盖住它的皑皑白雪。终于在某一刻妥协似的低了头,发出轻微的折断声。却断得并不彻底。叹息般地摇头晃脑了会儿,便也不动了。雪继续下,极柔极柔地落进它断掉的那个伤口里,慢慢地,也不知又过去多久,似乎比睁眼等待日光的时间还要漫长些。堆积在它伤口上的雪已经比当初它断裂的时候还要多还要密了,它缓缓地摇摆了身子,终于慢慢掉落下来。它仍旧静静地,直到被细细的雪温柔地覆盖。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白色成了全景色,从河水冻结的冰面上缓慢升腾的白色雾气,到满山满树枝头上、山路上布满的皑皑白雪,直至铺成至天边,达到极致。

仿佛是尚未泼墨的画卷。安静。没有声息。

须臾,有“沙沙”声由远及近传来。

但见,天地一茫茫间,一位身着藏青色破败棉袄、蓬头垢脑的少女正急急走来。她看似年纪尚小,那雪足以没到她的膝盖,每走一步,都要极费力地抬腿。可她偏又走得很急,总是一不留神便踉跄跌倒。她也不恼,爬起来,连身上粘满了雪也顾不得拍,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嘴里鼻里不断地喘着粗气。

已经第十七天了。如果还不能想办法离开这里的话,那么就只能饿死了。

阿嫣使劲儿地搓着双手,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唯一的一颗枯树。就是那里。每次都不能到达那里。今天是铁定要闯过去的。

这样想着,脚下的功夫丝毫不敢有所怠慢。雪水缓缓渗透进她的裤子里。虽然事先也做了防御,可是,还是被冻地不行。不去理会腿部传来蚀骨冰冷的感觉,阿嫣一步步艰难地向着老枯树走着。

二十米,十米,五米,二米,近了,只要一点点,只要再迈出几步,然后在那棵比陆地高出些许的树下面稍稍休息一下,接着再走一段路,就可以出了这片雪地,就可以去到温暖湿润的地方。

阿嫣抽抽鼻子,高兴地快要哭了出来。从嘴巴里鼻子里吐出的大口大口的白气几乎蒙住了她的视线。她还有力气!以往每一次她都是闯到离枯树很近的地方,就因为体力不支不得不强行停下,原路返回。这次她休整了三天,吃完所有的食物,将裤管勒地紧紧的,方才敢踏足这片雪地。

一天一地,空荡荡地。极目的白色里只有一个矮小的人影,还有一棵略微佝偻的瘦削的枯树。阿嫣几乎是爬到树下面的。她摘下帽子,靠着黝黑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一个劲儿地吞咽着,难受极了。不过,她还是笑了起来,因为受冻而变得有些青紫的脸庞泛着点点微红,眼睫弯弯眯成了月牙,连嘴角也不受控制,上翘地厉害。

终于可以走出这个鬼地方了!等走出这里,就再也不要回来了。要去最繁华的地方生活,那里会有温暖的日光还有鼎沸的人群,连空气都是湿润的。然后找一个好的人家将自己嫁掉,不会再挨饿,也不会被冻伤,更加不会受人欺负。也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生活。所以。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样想着,阿嫣吃力地站起来,最后回望了远处被雪覆盖了的小小的山丘,那后面是她曾经的家。

沿着冻结的冰面一直往下游走。师父在世的时候曾经告诉过她,这是流经整个北凤国的浮水河。她仍旧急急的走着,希望在体力耗尽之前能够走得远些。一直到天黑,她才刨些野菜,喝点河水,然后到矮短的灌木丛中绻着身子躲着。

接着又脚步不停地走了十余日。越往下游走,冻结的冰面就越是稀薄。到后面竟是潺潺的流水声。周围也多了树木、石子。

阿嫣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忍不住又是一阵惊叹。此处群山环绕、树木繁盛,虽有些萧索冷傲之色,却比上游的景致要充裕的多了。更兼泉水,音色曼妙,清澈叮咛。

阿嫣取下水囊,正待取水,却见河面上有丝丝红色。顺着视线望过去,那红色的来源是河中央的一块巨石。她犹豫了一会,便收拾水囊,折回去看个究竟。

这不看还好,一看可把她唬得心肝直跳。那巨石后面竟窝着一个浑身血红的人。她当即吓得跑开一段距离。嗯。流了那么多的血,想来也是个死人了吧。而且,还不知道死了多久呢。

阿嫣拍拍胸脯,转身就走。赶路要紧。

可是。走不出几步,又懊恼地停了下来。那个样子,好像比自己还要小一些。还是个孩子呢。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阿嫣还是回到了那块巨石的后面。出于对这样浑身是血、看似毫无生息的人的惧怕,她不敢靠得太近。而是猴儿似地蹲在河水中央的一堆体积较大的石头上,皱紧了小眉头将那人上上下下地研究了好一会儿,确定他不会突然跳起来,才慢慢吞吞、小心翼翼地一点点靠近。

四周静谧,除了潺潺的河水声,还有偶尔飞过的鸟儿的叫声,并无其他的声音。阿嫣捂着鼻子刻意地放缓了自己的呼吸,然后挑出一根指头戳了戳那人的肩头。那人仍旧一动不动的。阿嫣放大了胆子,微微靠近了些,将手指伸向他鼻端。

还好,还活着。

阿嫣大大地吁了一口气。双手拉扯着他满是伤痕的手,欲将他强行拽起。她显然低估了自己的力气。这样子咬牙拉了半天,那人的身体还是分毫未动。阿嫣怒了。她踩着石头稍稍来到他的背后,双手抱着他的腰肢,准备将他抱起。

“恩……”突然,有极轻浅略带压抑地声音传来。阿嫣吃了一惊,松开手,微微退了一步。

“腿…腿…”那人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如雪,嘴里却固执地说着什么。阿嫣靠近了些,仔细辨别他的嘴型。不确定地将目光移至那人的腿处。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之前一心想要将他从水里拉起,以为他不过是身上有伤。却没想到,伤得最重的是他的腿部。

那人的双腿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浸泡在水中,右腿膝盖以下的部位被深深地卡进巨石之间的缝隙处。不断有鲜艳的血液缓缓地流出,迅速地将河水染红。

阿嫣这下可犯起了难。这可怎么办呢?

她对着那石缝琢磨了半响,还是无从下手。眼看着那人腿上的血越流越多,若再不将他救起,恐怕废的就不仅是腿了……阿嫣咬咬牙,对着那昏迷的少年,道:“这位小弟,你身上的伤很严重,此处荒僻,方圆百里,也无人家的。我脑子笨,想不出救你的好法子,只得用蛮力将你腿强行拉出。可是若你的右腿因此而废,这…这…我…我大不了照顾你…好在,如今我也是孤身一人了,多个弟弟也是不错的。”阿嫣说完后,瞅着他看了一会,只看到那少年眼睫轻颤,便再无响动。

阿嫣只当他是答应了,便卷起衣服,将手伸进水里,开始慢慢拔出他的腿……

“啊——”巨大的疼痛迫使少年醒转过来。他吃力地撑开眼皮,眼前迷糊一片,好半天才隐隐看清身边的人儿。唔…破帽子,黑发,小眼睛,是个乞丐吧。应该…不会杀死自己。这样想着,君司若心里不禁有了一份劫后余生的喜悦。天无绝人之路,不管怎样,自己还是会活下去的吧。

阿嫣正费力地拉他的腿,冷不丁抬头,看见少年已经睁开了双眼,忙停下手,着急地问:“这位小弟,可是弄疼你了?”

见他摇头,阿嫣又安抚道:“你且忍忍,若是疼了,你便喊出来。”说罢,她低下头,双手抓着他右腿的膝盖,慢慢地拉。卡得实在是紧了,又不敢用大力气,每拉出一寸,都是血淋淋的。

阿嫣咬牙,自己都不免肉疼。可那少年硬是没有喊一句疼。她心里敬佩之余,也担心会憋坏了他。忍不住又劝道:“这位小弟,疼得话就叫出来吧,这里并无他人,莫憋坏了。”

少年依旧摇头,费力地说道:“多谢。你只管用力,勿须管我。”

阿嫣用湿了的袖子擦擦脸上的汗,也明白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也就闭上眼睛,心下一狠,手上加了力气,猛地将他仍卡在石缝里的脚掌整个抽出。也许真是疼得厉害,少年一下子惨白了脸,额头上直直地冒着虚汗。却依旧咬着嘴唇,倔强地很。

阿嫣用力过大,摔了一跤,爬起来后,不敢再做耽搁,推着那少年向河岸游去……

师父在世时,也曾教过她一些平常的医理。这少年流血过多,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不知还有没有内伤?阿嫣看了看四周,还是去找些草药,先治治他的外伤。

阿嫣吃力地拖着他到树荫下,喂他喝了水,才起身去四处找草药。

不过……她是见过许多草药没错,也认得它们的模样。可是,却不知是什么用的。都怪她平日里性子懒,一心以为跟在师父身边,便什么都不需管了。她从未想过原来师父也是会离开的。不是因为她不乖,也不是因为她太调皮,尽管她很努力地向师父证明自己的成长,努力地不惹她生气,可是师父还是拍拍她的头,然后闭眼沉睡。她一下子惶恐起来,她在这北国边境呆了整整九年,她只与师父一起。除了幼年的一次出行,她从未一个人闯出过那片雪域。师父离开了,这世上惟独只剩她一个,夜夜对着寒星残月,夜夜嘶喊哭泣。无所适从。

阿嫣拍拍头,眨巴眨巴已经湿润的眼睛,低头随便拔了些眼熟的草药,回到那片树荫下。她将草药放进嘴巴里,细细地嚼了嚼,将软烂的草药涂在少年的手背上,腿上。

君司若因为刚刚的疼痛昏死过去,醒来便见到这样一幅令人作呕的画面。一个脏不拉几的小乞丐将那些随处可见的杂草洗也不洗净,就径自放进嘴巴里一番细嚼慢咬,然后一口涂在他身上。虽说他知道这是草药没错,可是,这般野人的行径还是让他有些反胃。他迅速闭上眼睛,决定忽略掉那种陌生的不适感。

阿嫣花了大力气,终于将那些草药全嚼烂了涂抹在少年的身上。她吐吐舌头,满腔的药物,不由皱了皱眉,就着河水简单漱了口。

一般来说,大多的草药还是善良的,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阿嫣灌了口河水,自我安慰了一番,才重新回到那人的身边。

转眼夜晚将近。阿嫣起身去摘了些果子,刨了点野菜。唔,温暖湿润的地方就是好,连果子都要甜许多。野菜也是多汁的。阿嫣边走边吃,觉得十分地幸福。

正吃得起劲,忽然便听见有陌生的声音气急败坏从少年所在的那地方响起:“好小子,你倒倔地很。我若不防着你,此刻早已被你削了一只耳朵了!”

阿嫣的心一下子提到脑门上了,她紧紧兜着一大堆的果子,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

“小子!我此刻心里十分的不痛快,也着实饿的慌。不如,你且当我下酒菜,也不枉我被你刺出这么多血来。啊?哈哈哈哈……”那人一阵豪迈的长笑惊得群山飞鸟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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