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左右情郎右手糟糠
原来,是我误会二牛婶她们村儿了……
人家村儿没那么开放,一般家家户户也都是一夫一妻,可谁让二牛婶家特殊呢!
特殊之处在于,二牛婶的第一个汉子婚后负伤,跛了脚。跛脚了,身子就不那么利索,干农活啥的也就不那么好使了。可是庄稼人,年年的生计也就靠种地啥的,偏偏还养了两个儿子大牛二牛。(据二牛婶说,大牛就是在他爹负伤后的第三个年头死的,估摸就是没钱所以病了也没法治。)
于是,村长托人给二牛婶就又找了个男人,此男人名义上也是二牛婶的相公,而实际上他们那里有一个专业学名称呼这种,自己没本事娶媳妇只能到那种丈夫还活着但没有啥太大劳动能力的贫困人家,给人出苦力干活当二老公的男人为——拉帮套的。
很新鲜吧?听完这一段陈述,我和公子一起迷瞪了……
二牛婶见我们这表情,自然知道我俩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但此情景下,她却没有丝毫难以切齿之类的,反而说得更加卖力起来。
于是我们被告知,这样的行为在他们这个牤牛村是很常见的,说是从祖辈那时候流传下来的。许是那时候生活更加艰辛,多个人帮衬,日子能好过一点。朴实的村民们,也不会将这种行为和什么坚贞羞耻挂上钩,毕竟生计都成问题时,谁还惦记那些臭氧层子啊~
活了这么大,我算是受教了。
合着人家都是为了讨生活,是单纯的被迫建立的男女关系。和男盗女娼那档子事儿,有本质上的区别。想着刚听到这件事时,我和公子那副耸人听闻的样子,却更显得我们思想肮脏、心思不纯。唉,汗颜啊汗颜。
这一刻,二牛婶黝黑朴实的脸上,散发着无尽的博大和慈爱光芒。而我和公子,就那样拘谨而又汗颜地端坐在她面前,像两只懵懂无知的小羊羔,在大自然的力量下,彻底地臣服。
然后,二牛嫂缓缓道——
“其实吧,你们三也可以这样过。”
没懂……
二牛婶没有将我们面上呆滞的神情思考透,反而被自己刚才不经意溜出口的话,亢奋不已。
“哎呀,对呀!”她猛拍大腿,双眼放光。“什么新欢旧爱的,大家都不容易。能把这个家撑起来才是正经啊!”
这一刻,我方才品味出二牛婶此言的真正内涵!
倒是公子,先被吓到了。
是啊,这么纯的孩子,你忽然跟他说这些,他不吓到才怪。而被吓到的直接后果便是,他此后数日都回避我,简直是避如蛇蝎一样啊……
三日后
我坐在二牛婶家的小耳房床头,穿着她年轻时穿的蓝底碎花的翠花装,脚蹬手纳的千层底的蓝布鞋子,头发绑成两只黑粗辫子,却都挽在一起兜在一块蓝布巾里头。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我忽然觉得有点恍惚。
只可惜,还没恍惚够,屋外头就有人在催了。
“阿花~快跟我们一起下地吧~”
我踉跄了下,因为耳中对“阿花”二字的敏感而脚步虚浮了下。
好吧,这是二牛婶给我起的新名字,总比那位美公子的“栓子”强吧?奸笑~
出了门,果然见到全新打扮的“栓子哥”。那个粗布衣裳穿得,肥肥大大的,更绝的是他腰上绑着的那个粗麻花裤带。还有那裤腿,为啥挽起那么高,腿毛都支楞着,迎风摇摆呢!
见了我,面上先是一红,他的神情是颇为不自在。眼神故意从我身上挪走望向别处,倒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怎逃得过无所不能的二牛“大神”的火眼金睛?
“哟,小两口还闹别扭呐?”说着笑嘻嘻地挽住我俩的手,“我知道这种事情你们一时难以接受,但你们也不想想看。那人都已经昏迷多久了,这辈子醒不醒得来还难说,即便醒来了,也就是个瘫子了。你们好歹是一起的,总不能就任他那么孤苦伶仃的吧?收了就收了,你们俩两双手一起顺带养活了他,又能如何?”
“可是,也不能非给他那样一个名分啊!”这一秒公子可不让呛了,鸡头白脸地就嚷嚷起来。
婶子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望着我的眼,也多少带了点揶揄。
“看见没,你家这汉子还是口醋坛子哩!”
我的老脸,终于也着起火来,心里却涌出一股股暖流。
那个呆头愣,原来是和我怄这个气啊!在乎你就说嘛,你不说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一阵微风拂过,扬起我和他的发。我们都在这一刻,偷眼看对方。目光相撞,却又都如受惊的小兔一般,慌不择路地逃开。
旁观者了然,笑而不语,就任凭那蜜一般的滋味,在我和“栓子哥”的心头化开来。
公子如玉,佳人渴慕。两情相悦,千金不换……
“娘——植物人哥哥醒来了——”
横空出世一声喊,蓦然惊碎了我和栓子哥之间粉红色的气泡。可怜我们那刚刚萌生的少男少女情怀啊,就这么还没破土就见光死了。
栓子的脸,一瞬间就黑得通透。扬起的嘴角,也僵硬地定了型。二牛婶子见状不妙,撩起衬裙就冲进了那植物人修养的小房。无可奈何的我们,也只能悻悻地跟了进去。
一撩帘子正对着的,就是某人的床铺。此刻,那个木头桩子一般一直保持植物造型的家伙,已经坐了起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见我进来,也无多大反应。
二牛婶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抬手扒了扒“植物人”的眼皮,又伸出手在他面前抖了抖。那人表情木讷,嘴角居然还淌出了哈喇子。
起身,二牛婶面向我们,沉重地叹了口气。
“唉,果不出我所料,这好好的小年轻,就这么变傻子了……”
变傻帽了啊……我和栓子哥对视一眼,却都是噤若寒蝉。
二牛婶见我们半晌也没个话,面上有些恼了。
“我跟你们说啊,照现在这情形看呢,这傻子你们是管定了。也甭管你们和他到底有没有那种关系,总之,这人是随你们来的,你们照看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那是那是,二牛婶收留我们已经是菩萨心肠,怎敢再劳烦您来照料他呢!”我陪着笑。
二牛婶瞪我一眼。
“这不是谁照顾不照顾的事儿,现在这档子事儿让咱大家摊上了,咱就得认头啊!我说阿花啊,你就把他当你大夫君那么伺候得了。”
我惊悚了。
哪知她又转头瞅着栓子哥。
“我说栓子啊,现在这情形你也看到了。估摸那个傻帽对你家阿花也做不出什么来,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拉他一块儿过吧,啊!”
蠕动着小红唇,栓子微微红了眼圈。
“婶子,就都听你的罢~”他点了点头,看着床头坐着那个傻子,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好么,你们大家都是活菩萨,心地好。可就把我这么不明不白地嫁了一个傻子,我找谁说理去啊?
慈爱的二牛婶望着床上流着口水的傻帽,母亲般地伸出手去,揉着他黑亮的发。
“好孩子,你命苦啊!以后啊,婶子就叫你傻柱子得了吧。”
像是感受到了二牛婶的关爱,那傻帽便真的咧开嘴冲她一乐。
“嘿嘿,傻柱子。”
二牛婶一惊,转头看着我们。
“你们快看,这孩子多聪明啊~一教就会!”
我……
兴奋之余的婶子,也顾不得我老大不情愿的样子,扯过我手就往傻柱子手里塞。
“柱子,这是你媳妇儿阿花,以后饿了冷了的,都找她,记住没?”
“柱子记住了!”傻帽仰起脸,漆黑的眼睛锁住我。原本木讷的眼珠子,间或一转,却发出异样的光亮。
“媳妇儿!”嚷嚷着,忽然一个前扑,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脸在我衣服上一顿乱蹭,“媳妇儿媳妇儿~”
我心里这个苦啊,却更担心身后之人。吃力地扭过头,看那刚刚红了眼圈的“小兔子”此刻正眼巴巴地望着我,那一副吃味却故做无事,受冷落却佯装不介怀的模样,着实揪疼了我的小心肝儿。
“栓子哥……”
被傻子紧勒着腰,我扭着脖子憋着气吃力地喊了“红眼兔子”一句。本是想安抚他,想表达的意思也就是妹妹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却不料他便再也绷不住,转过身,撩起门帘就跑了。
唉,泪奔都奔得这么惹人怜爱,我低下头,对上傻子漆黑漆黑的眼默默道,傻子啊傻子你说,这两个相公里,你让我如何不偏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