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秋霜却紧紧地闭着眼,仿若不肯醒来。
赵常山落了圆台,立即又弓了身子,一手搭着拂尘,一手提着饭盒,轻轻唤道:“闺女……”
没应声。
“闺女……”赵常山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又加大了音量。
然而还是没有应声。
“闺女你醒醒,我知道你醒了,快睁开眼睛,吃饭啦……”赵常山的语气听来完全不是对着一个犯人,反倒是对着自家女儿一般。
“呸!”炼秋霜心头却猛地一阵恶心,猛地朝着赵常山面上便是一口啐,猛甩一把脸上的碎发,露出妆容精致而妖艳的脸,“谁是你闺女?你可说清楚!莫说我炼秋霜没有爹,就是我炼秋霜有爹,我他娘的也不是你这么个太监!”
炼秋霜的心情特别不爽。昨夜被这老太监言语猥亵,她觉得这就是她炼秋霜这辈子最最丢尊严丢面子的一件事,谁料这老太监这竟然还敢来?!
“哟,闺女,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赵常山到底在宫中呆久了,什么样的难听话没听过?这会儿见炼秋霜骂娘,也不过将她当做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只要但凡她是个姑娘,她就定然有个爹啊。哦,莫说是个姑娘,就是个小子,他要生出来,他就得有个爹,没有爹,他怎么生呢?”
“嗬……”炼秋霜顿时翻了个白眼,“我炼秋霜竟然在这里和一个太监讨论生孩子的问题……”
“哟,闺女,这你又说错了不是?”赵常山仍旧不恼,只心平气和地道,“咱们不是在讨论生孩子的问题,咱们是在讨论一个孩子会不会有爹的事情。谁说孩子生出来就得认生父为爹?如果这个爹他不是人,自然不需要认的,认他做什么?他又不把人当人看,更不把你当女儿看……”
“嗬,想不到你这话倒说得挺在理儿,”炼秋霜红唇一勾,又是一个讽刺的笑,眼角上翻掩饰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随即她看向赵常山,“老太监我告诉你,这世界上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我炼秋霜心里头可都记着。不仅仅是爹,那些个所谓的亲人,有时候对你还不如一条陌生的狗……”
“嗬,陌生的狗它还会因为你给它一根骨头而过来对着你摇摇尾巴,”炼秋霜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又是一勾,只是这一回却忽然有些苦涩,“可是人呢,就算你对他百般好千般好,只要你犯了一点点错,哪怕那错本来就不在你,他也从此之后不会再看你一眼,狠狠地将你捻出家门,连条狗都不如!”
炼秋霜的话夹枪带棒,暗里讽刺意味颇浓,指桑骂槐的本事更是炉火纯青,这当中看似奇怪的逻辑,听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却是心疼的。
这人就是赵常山。
赵常山的老眼甚至一红,狠狠地眨了眨,才让眼中忽然泛起的泪花噎了回去。随即仍旧舔着一张老脸,将食盒一打开:“来嘞,闺女,吃饭咯。”
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立即涌出来,挑逗着炼秋霜一夜一晨未曾填过的肚子。
炼秋霜狠狠地盯着天花板上映水反射的白烛照出的亮光,许久才将眼中的泪意逼下。随即看向老太监打开的食盒,但见其中鸡蛋金黄,韭菜青葱,还有一种从来没见过的红色蔬菜,外加一些鹿肉,再配上一碗鱼汤,算是鱼肉菜皆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