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墨轩不得不承认,站在颜玄荣面前,他委实算不得君子,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比颜玄荣更能诠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几个字了。
颜玄荣站在他面前,如三月春风暖人心脾,举手投足间,儒雅而又大方,相较之下,自己显得小人了。
早在几天前,那如同三月春风的男子温柔而又深情的倾诉着,又像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婉儿,这些日子和宁墨轩接触,发觉他也没有传言中那么不靠谱。见他对你不坏,我也能安心了。”
“婉儿,但凡有委屈和苦水不必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你是赵国长公主,不是他们楚国的受气包。”
“婉儿,我说过,上一次我是最后一次不违逆你的意愿,倘若宁墨轩胆敢对不起你,就算拼尽颜家军至一兵一卒,我也要将你带离楚国。”
“婉儿,不要与晋南侯走太近,须知男女之大防,流言可畏。”
“婉儿,宫中才是最最腌臜不堪之地,凡事多问问菡萏和芙蕖,菡萏心思细腻,芙蕖行事玲珑,楚国不比赵国,但凡有行差走错,没有人能护着你。”
“婉儿,过些日子我便带长乐和安怡回赵国,但愿此生不再相见,这样,至少证明你过得很好,也不枉当初我放弃了你,将你送到楚王的身边,只为了成全了楚赵两国的情谊。”
宁墨轩双手枕着自己的脑袋,细细的回想着,颜玄荣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夏夜的惊雷,重重的砸在他的心底,他愤怒,嫉妒,但更多的,是对昭惠的愧疚。
宁墨轩觉得有些愤怒,昭惠早已是他的妻子了,颜玄荣还这般惦念着。可颜玄荣从始至终都没有越矩,他又能说什么?
乐清歌曾对他说过,但凡天下女子,都希望能与如意郎君共白首。倘若没有赵王的旨意,恐怕昭惠早已是颜玄荣的妻子了,想来他们连孩子都有一窝了,一家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然后携手白头,相伴一生。宁墨轩有些嫉妒。
之前听说王爷日日和颜将军在湖心亭喝茶闲聊,当时他还很小人的认为,是昭惠龌龊的借着自己的肉身偷偷与颜玄荣见面,可是,颜玄荣说什么?他说:“这些日子和宁墨轩接触,发觉他也没有传言中那么不靠谱”。呵,比起他们来,自己才是最为龌龊的那一个。
即使今日再在路上偶遇颜玄荣,他也只是寻常的礼节,“公主万安。”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仿佛两个人,如同已经走至陌路。
细想种种,宁墨轩越来越觉得,因为自己的偏见,却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这个人。
宁墨轩爬起来,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这张清秀的面容,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更想了解这张面孔的主人。
“来人,更衣!”
漫天星光璀璨,满园蛙鸣嘹亮,夏夜清风微凉,带来阵阵芙蕖花香扑鼻。
浅眠的赵娅,听到门口的动静“噌”的一下坐起身来,“谁?!”
待她看清楚来人后,才拍了拍狂跳的心口,“吓死宝宝了,呼呼……”赵娅毫不犹豫的朝宁墨轩翻了个白眼后,又窝进被子里。
即使她紧紧捂着耳朵,还是能听到熟悉的女声飘进她的耳朵里,“对不起。”赵娅冷笑了一声,将耳朵捂得更严实了。
“婉儿,对不起。”
赵娅一怔,难道将耳朵捂太紧,捂坏了?她掀开被子,跪坐起身,“你刚刚说什么?”
宁墨轩有些哽咽的说道:“对不起。”
“不是,”赵娅摇了摇头,“你刚刚……叫我什么?”
“婉儿……”
“哈。”赵娅大笑了一声,心中无比激动,抱着软枕,眼泪如同大雨时屋檐角的水,一滴一滴,不曾停歇:苏婉,你听到了么?宁墨轩他终于唤了你一声“婉儿”。
宁墨轩被赵娅这突如其来的,近似于癫狂状态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愣在一旁,不知所措。
赵娅拎着衣袖,抹了一把眼泪,“欠已经道过了,还有其他事么?”
踌躇了半晌,宁墨轩才开口道:“除了道歉,我也无话可说。”
赵娅抬起头,似笑非笑,“再过两个时辰,就该上早朝了,你若真觉得抱歉,那就早些回去歇息吧!让我养足精神。陈家那几只老狐狸,一个一比一个狡猾,一个比一个精明,让我养足了精神,否则,出了岔子,算你的。”
“你……没事吧?!”宁墨轩试探的问道。
“你希望我有事?”赵娅反问道。
宁墨轩嗤笑了一声,“纵然我千般不好,也不会去诅咒你。”
“那便是了。”赵娅应道,她缓缓躺下,十分疲倦的说道:“我真的累了,你若还愿意将我当成合作伙伴,那就对我抱有最基本的信任。愚蠢的事情做过一次就够了,我不会错第二次。”
宁墨轩嗯了一声,便离开了。
一夜无梦,清晨被小李子叫醒时,赵娅只觉得没怎么睡够,这特么比当年朝九晚五上班还要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