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陈相国每一日充满褶皱的笑脸,在今日已是阴云密布,赵娅一见陈相国比包公还黑的脸色便知道,这陈雪雁早已将消息传到了宫外。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离开骊语阁的时候,宫门早已宵禁了,这陈雪雁的动作还真快。
一系列流程下来,七七八八的小事一件处理得差不多了,赵娅问道:“诸位爱卿,可还有事启奏?”
陈相国站了出来,经历了岁月沉淀的嗓音,响彻朝堂,“禀王爷,臣,有事启奏。”
终于来了。赵娅的目光定格在那具苍老的身影上,嘴角微扬,“陈爱卿有何要事?”
陈相国虽已年迈,但声音却是浑厚有力,“王爷,听闻昨日傍晚时分,宫中出现了投毒之事,敢问王爷,不知此时是否属实?”
赵娅应道:“确有此事。”
“纵观历朝历代,大多都因祸起萧墙。不说远了,且说前朝,因君主沉溺女色,宫闱内肮脏不堪,后宫与前朝相互勾结,结党营私,陷害投毒,明争暗斗,终至泱泱大国毁于一旦。一朝尚且如此,王爷贵为诸侯君主,更应以史为鉴。今,后宫骊姬遭奸人所害,微臣恳请王爷,重惩凶手,以儆效尤!”
众臣也纷纷跪下,“恳请王爷,重惩凶手,以儆效尤!”
好一个以史为鉴!让赵娅早早准备的“此乃孤之家事”成了一句来不及说出口的废话。赵娅冷笑道:“依陈相国所言,是否觉得孤和前朝庸王一般昏庸无能?会将楚地拱手让人?!”
陈相国不慌不忙,言辞恳切,“正因为王爷英明,才不会做出宠幸妖姬,做出祸国殃民之事!”
“陈相国说得好,正因为孤英明,自会明察,定不会放过作恶之人,亦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陈相国,您觉得孤说得可有道理?!”
陈相国低下头,“王爷自是有理。”
“孤可有包庇凶手?”
陈相国义正言辞道:“据臣所知,这桩桩件件,直指王妃是凶手,敢问王爷,难道就因为王妃是赵国长公主,王爷便不愿意将王妃缉拿归案?”
赵娅从王座上站起来,缓缓朝陈侍郎走去,“今年年初,王妃遭人投毒,从昭阳殿揪出投毒的宫女,宫女直指她是遭陈妃所迫,欲毒害王妃。陈妃不仅是陈相国的孙女,陈侍郎,陈妃也是你的嫡女……”
陈侍郎的额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滴,“王爷莫要信了奸人所言,使忠良蒙冤。”
赵娅轻轻拍了拍陈侍郎,“陈爱卿莫急,孤话还没说完呢!”赵娅轻笑了一声,“任何一件案子,必定是人证物证俱全,方可定罪,否则,便会让奸人钻了空子,栽赃嫁祸,不但无法还受害者公道,更会使忠良蒙冤。”
陈相国争辩道:“话虽如此,但若证据确凿却不定罪,岂非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赵娅淡然一笑,“孤在年初未因为宫女的一句话而定了陈妃的罪,今日,同样也因为证人的证词不统一,并未定了王妃的罪。陈相国,陈侍郎,倘若你们觉得靠几个连证词都不统一的宫人便能定了王妃的罪,那么,靠着夏荷的证词,孤也要定了陈妃的罪方可服众,否则,别人只会认为孤偏袒陈家,赵国更会认为孤是想同赵国交恶而起战事。既然这两件事性质一样,众爱卿,你们各抒己见,若是觉得这样的证据足以定罪,那么王妃与陈妃一同论罪,若是众爱卿觉得证据不足,不足以定罪。那么,就让孤派人仔细查验,绝不让人蒙受不白之冤。”
众臣左顾右盼,互相交换眼神后,默然无话。谁也不愿意得罪陈家或者是王爷。
陈相国的脸早已涨得通红,他瞧瞧的狠狠的瞪了他儿子陈侍郎一眼,而后道:“人证证词不统一,可凭物证论罪。”
“物证?!”赵娅挑眉,“鹤顶红,俗称砒霜,孤这王宫中,哪个宫殿没用过砒霜药老鼠?是不是查出有砒霜的宫殿都是毒害骊姬的凶手?!”
“令骊姬毒发的角黍便是最好的物证。”
赵娅冷言道,“昭阳殿的证词,送至锦绣殿的角黍早已被人掉了包。”
“可送角黍的宫人也说路上并未耽搁!”陈相国依旧不依不饶。
“哦?”赵娅似笑非笑,“若是我将送角黍的宫人全都收买了呢?证词不统一,为何就非得认定是王妃所为?!”
陈相国踟蹰了半晌,俯首道,“王爷英明,是微臣失察,请王爷责罚。”
赵娅笑道:“无碍,想来陈相国也是关心则乱。不过……陈相国已经年迈,光是国事已经让陈相国焦头烂额了,至于孤的家事,就不牢陈相国费心了。退朝!”
赵娅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朝堂,陈侍郎的额间早已是大汗淋漓。带朝臣散去,陈相国朝他儿子质问道:“雁儿给王妃下毒了?”
陈侍郎拱手道:“父亲,儿子也是事后才得知的。”
“糊涂!”陈相国怒气冲天,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在空寂的大殿内回荡,陈侍郎低着头,捂着发红的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