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若清理完墨池身上的所有伤回头的时候就见红殇右手支额,一头染了流光的黑发垂来,盖住了那张绝美妖娆的容颜,摇曳烛火下他的大红锦衣上绣得的蝴蝶好像都要飞走一般。
视线就那样停止,她一直都知道,红殇爱得太痴,爱得太深,他一直追着自己的视线追着自己的心才会那么了解自己,他了解自己,甚至在自己明白那个想法之前就已经先自己一步懂了。
他太懂了,所以伤得最深。
轻轻走过去,环住他的肩,搂了搂:“困了就去睡吧,这里有我守着。”
红殇朝她靠过来,两个人贴的更紧,他特有的香味扑入鼻尖,一阵心神荡漾,他弯起嘴角,有些玩味地把弄着歌若腰带上的紫玉:“哼,我守的是你,又不是他,你没睡,我怎么睡?”
歌若知道他心神所系只有自己一个人,心底一股暖流淌过,下巴抵上他,声音有些柔软:“绯,我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但是墨池……”
“我是你相公嘛,自然得宠着你。”瞧,这绝对不是女尊国土生土长的男子,红殇琥珀美眸阖动了一下,烛火映在他如花似玉的脸上,越加娇艳动人,“可惜还没成亲,你就定下了两个小爷,奴家怎么想怎么亏呀?”
“奴家”都搬出来,果然是吃味了……歌若只好旋风一样坐进他的怀里,像抱着大布熊一样地抱着他,满眸子星光闪闪地看着他:“其实……”
“还有?”红殇眉头一挑,神色顿时尖锐了。
“你认识的……”歌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紧紧扒住他,生怕他一个扭身闪人。
红殇好像想起了某人,眸光迷离了起来,想了片刻才道:“姑苏无涯那家伙确实难解决,既然你没死,也没必要让他守着空坟孤独终老,毕竟他对你用情至深,几乎入魔,虽然我是希望少一个人来争……”
完了,歌若其实想说的是碧痕,毕竟要了人家最珍贵的身子……可是瞧着红殇臭臭的脸色,歌若只能把此事再往后延续了。
“他……等南朝国的一切事情结了再说吧,我保证,以后所有的一切都由你说的算!”歌若注意看红殇脸色,见他脸色稍缓,软软劝道,“夜深了,你身子刚刚好,不要病倒了,去睡吧,这里我守着,虽然你口中说着不关心,可惜刚才看到墨池受伤脸色立刻变得可是你……好啦,你知我,我难道不知你?你和墨池认识多少年?有什么不能解开的结?说说吧,当是为了我……”
“我身子刚好,你还不是一样?”红殇的目光还是流连在她脸上,只要她脸上有露出一丝疲态,他就会把她拖房间里去。
“我倒了,不是还有你么?”歌若笑着吻了吻他鲜花一样的唇畔。
红殇嘴角勾起来,虽是笑,却额外婀娜妖娆,纤美的指尖点上她的脸:“想得美,我困得很,累得很,哪里有心思照顾你,你呀,命犯桃花,自求多福吧。”说着,盈盈一笑,大朵红花带着万千蝴蝶就闪了出去。
嘴硬心软的家伙。歌若轻哼了一声,坐回墨池床边,静静地守着他,直到日出。
他说好,他和她拉了勾勾,他算是答应和她在一起了吧?
歌若痴痴地看着他的容貌,剑一般的的眉,太过英气,在女尊国会显得有点煞气,不过在她看来却正好,她素来不喜欢太过柔弱的男子,纤长浓密的睫毛蝶翼一样在烛火下流着淡淡的光晕,紧抿的薄嘴唇在睡眠中有些缓和,歌若从没有想过终有一天她也如此安静地看着他睡着的容颜。
她惊艳于他的冷,他的酷,他如夜一样的魅,那种魅,那种特立独行不溶于凡尘的魅,那种不期望被人关注永恒寂寞飘零的魅,他似夜间的精灵,静谧又冷情。
她和他是风华实力不相上下的对头,是立场不同生死厮杀的敌人,是朋友都不算上的同个公主府里住着的情敌。他算计过她,救过她,想要杀她……她耍弄过他,呵斥过他,帮助过他……她和他之间坎坎坷坷曲曲折折,或许最开始的开始,她都不知道她会要他答应她……
一切都好像在做梦,她怕醒来之后他就不在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爱,放纵光阴在时刻有性命之险的暗杀猎捕之中的举世无双杀手……
她心疼他,心疼落雪飘上他的睫毛,心疼月光浸染他寂寞的俊脸,心疼他往复奔走在厮杀之间……不知不觉他就烙印一样落在了心里头。
她知道那个人是他的神,所以……她一直都不敢奢望。
幸好,她是幸运的,上天让她遇上了他,让他答应了她。
温凉的指尖轻轻地点在他的剑眉之间,化开他的愁绪,也不知道望了多久,那双足以让她无声悸动的漆黑如夜的眸子慢慢睁开了,他先是混沌地看了一眼四周,最后落焦在她的脸上,然后艰难地抬起手,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爱哭鬼……不是说不哭的吗?”破碎的声音很是干哑,却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温柔。
歌若被那一丝情绪牵动,将他的手按在脸上,有微烫的脸烘着他的手,扯出一个笑:“我哪有哭,是你看花眼了。我……我只是很庆幸,你还在这里。”
一个连自己都不爱连自己都不顾及的人答应了她,是不是说明她已经进入了他的心,她开始比他自己还要重要……
“我找了太久了,找的太累了,十年了,是该放手了,是该停下来了……”墨池将手心贴在她脸上,永远紧抿的嘴唇微微朝上扬了扬,“是我庆幸,庆幸我停下来的时候,身后不是冰天雪地或者是荒凉大漠,还好……还有你……”
“真好……我们都是幸运的……”歌若握紧了他的手,笑得眼睛里都是泪花。
两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仿佛第一次不再掩饰对彼此的温柔,对彼此的在意,对彼此的关心……
良久。
良久……
“再看下去,药都要凉了。”那身鲜艳锦衣在门口处悠闲地晃动着,阳光从他后面打过来,歌若眯眼看过去,感觉他以上的万千朵樱花都要飘散了去般,恍若初见,少年也是如此绝华潋滟,红殇见她望过来,慵懒地剔了一下晶莹的手指,“哟,看来精神还不错,没累倒,没生病,还容光焕发,真是可喜可贺。”
语气不对,但歌若只能楚楚可怜地看着他,用神色来求着他。
“果然呀,求着回来的定是比我这种巴巴贴上来要宝贵。哼……”红殇在阳光下滑动着他那双漂亮好像妖精的手,漫不经心地说着话。
但歌若知道他肯定是看到自己的神色,不然也不会说那样的话……只好再接再厉。
“妖瞳……我有话亲自问他……”沉默的墨池突然开口了。
歌若震惊异常地回头看他,“你……你……知道了?……什么时候?”
“是你的气味,正如红殇身上有特殊的香味,你也有,只是比较清淡,非动情之时不可闻,”是公主陵那一夜,缠绵棺中,墨池想起那夜时冷酷的俊脸上也不由染了一层淡淡的粉,“还有那日遇魔笛童子,你不该知道沈公子就是碧痕,除非你是他……你若非是他,为何要为三人清歌,让他们舒心?往前推及,雪衣邪盗为何会对公主府地形如此熟悉?为后最后关头总是找不到她的踪迹?”
墨池缓缓抬了眸子,然后又垂了下去,极轻极轻,好像落雪一样地轻笑了一声,似有点点忧愁情丝韵在其中:“红殇的出现让我更加确定了你就是他。”
若非她是他,红殇岂愿长伴在她的身侧?
歌若心底泛起丝丝涟漪,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何他们每一个人都心灵通透如此?聪慧如此?想瞒也瞒不过……
“那么……你现在还愿意留下吗?”歌若害怕地握紧了他的手,生怕他在继续他漫长无尽的寻找自伤地生活。
墨池感受她的怜惜和她的恐惧,纤长的睫毛抖了一下:“我说那是幸运,既然已是幸运之极,我岂非还会傻到放手?”他指尖触及她的肌肤,抬起的黑眸子里已不再是黑暗一片,最少此刻烙印了她的影子,他带了几分温柔地嘶哑说,“所以信我……”
“我信我信!”
“既然相信他不会飞走,就让我和他好好谈谈吧。”红殇轻叹了一声,目光落在墨池眼睛里,“此刻我看见了他留下来的诚意,也是该敞开心扉聊一聊了。”
“那我?”歌若有些不安地看着红殇和墨池对视。
“我和这家伙都一块儿十多年了,比认识那老女人的时间还要长,既然能活在现在,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若不放心你就待在屋外吧。”
红殇瞟了她一眼,歌若立刻如得到恩准一样,唰的闪人,掩上门出去了。
着急地来回踱步,等了许久也不见里面有些动静,歌若有些着急了,就在此刻门被推来了,那身鲜艳红衣飘荡了出来。
“你……你们……”
难得一见喜滋滋的表情,红殇点出一只笋尖般的手指,“今天我要亲自下厨,你别在里面待久了,墨池身子受不住。”
歌若咋舌,赶紧抱住他:“绯绯……绯……别吓我,怎么了?态度怎么怪怪的?”
“怎么了?”红殇无限风情地睨了她一眼,“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我自然是疼惜我家兄弟一点,今天开心,我要去烧一桌的好菜,没你的份儿,别做梦。”
歌若呆滞了,红殇不是二十一世纪来的吧?连“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都说得出来?
“绯!你偏心!我也要吃!”歌若一个猛扑过去,抱住就要飘走的娇艳妖孽,“你不疼我了,不喜欢我了!有了兄弟就不要娘子了?这还没成亲呢,我就被打入冷宫了,人家怎么想怎么亏啊!”
学他的语气他的腔调,琥珀美眸立刻盈盈地回转过来:“放手,等着。”
歌若立刻撒手,看那妖孽兴冲冲地奔向厨房,第一次知道他会下厨,小样!等着就等着!她还有一个美人呢!
轻轻地走到门口,却发现墨池已经睡着了,那原本睡梦还有点皱的眉此刻被抚平,歌若心中石头落地,就知道这两个人小时候那事儿肯定是误会,本就相亲相爱的,还遮着掩着干什么?关心就是关心啦。
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生怕吵了睡梦中的那个人,帮他掩好被子,目光永远看不够地深深地望着他,真好,方才他……算是答应和红殇一起待在自己的身边了么?
一寸一寸地扫过他的俊脸,最后落在他霜白色的薄唇上,她曾经尝过这唇的滋味,尝过里面蕴着的深深迷恋和甘甜,鬼使神差就那样俯下了身子,唇畔贴合,如同花瓣落在脸上,然后轻轻飘飞的触觉。
她该满足了,只是轻轻的偷吻,她心底就喜悦地不成样子。更何况,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腻在他的身边。
浅眠的墨池醒过来,看着眼前面色绯红,眸光遐思的她,以及方才湿润的感觉就猜到发生了什么,漆黑如夜的眸子里晕染了一丝笑意,微扬起下巴,薄唇吻上了她的。
歌若惊觉,对上他那双含了笑意的眸子,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语调柔糯:“小墨墨,你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
灵动的舌尖轻盈地舔着他有些干燥的唇畔,细心地描绘着他的唇形,将深情化为一点点蜜意,渗进两人的吻中,她一手托住了他的脖子,呢喃道:“我要娶你,小墨墨,你嫁不嫁?”
细碎的光芒逸进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里面的暗雾层层荡开,他笑得艳若冰,热若火,手指伸出来与她十指相握,紧密贴合:“情……我的爱太深太沉太重,你怕不怕?”
“不怕……我只怕你不在乎你自己……”
“那我嫁……”声音轻了,握着她的手却十分用力,“这一次不会再是十年,这一次……是天荒地老……”
“我的傻墨池……”歌若听得动容,眼泪和笑声都那么轻,那么幸福,那么满足。
他俯身上来一一吻干那些泪痕,“分明说不哭的,怎么每次见了我都掉眼泪?”
歌若噗嗤一笑,搂紧了他的脖子,戏道:“我是那天上的绛珠草,来这尘世把眼泪都还了你。”
“呀哟哟,我都说了墨池身子受不住,你也不心疼他一下。”风一样飘进来的红殇,纤手一指,“将饭桌摆在这里,我瞧着啊,这两个人谈情说爱地都饱了,看来我十几年第一次下厨只能自己一个吃了。”
“绯……”歌若只能可怜巴巴地望向他。
“我这凄苦无人依的人啊,只能当人家的鸳鸯桥,受人不待见,真是怎么想怎么亏啊。”
“哪有,哪有,”歌若只好站起来,挽住他的腰,拼命摇晃,“我知你敬你信你爱你,我们要过一辈子的呢。”
“哼……看来嫁妆又得再准备一份了。”红殇挑着笋尖般的手,劈劈啪啪地算着,“多一顶凤轿、一身凤冠霞帔、多一对礼仪乐队、多一批护驾人马……我和我最好的兄弟都嫁了你,想想都亏,想我们两个绝世无双惊才绝艳的两个美少年,哪一个不能得到天大的恩宠,呀,便宜你了。”
“那是自然,能娶到你们,是我天大的荣幸。”歌若回头看了墨池,伸手握住他的,三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美的好像一副绚丽彩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