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彻谷无眠,吵闹声连翠竹院都惊动了。冷冰卿两眼一片乌青,哈欠连连,但心里也挂念茯苓的伤势,愣是和其她女弟子一道守在殿外静候谷主出来。直到第二日日上三杆,内堂的门才缓缓打开,云菲还有半夏两个人一脸疲惫地走出来。
众人见状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询问:“怎么样了?她没事了吗?”
“要不要紧啊,师父怎么说?”
“茯苓姐究竟是怎么了?”
···
“大家都听我说。”半夏让众姐妹安静下来,这才开口:“师姐已经无碍了,师父说过半个时辰就能转醒了。让咱们大家都先各自回去。”
“我们还不如等师姐醒了去看看她吧···”
“是啊是啊。”
“不行。”一直沉默的云菲打断道:“咱们在这里呆了一宿,浊气太重,不已空气流通,反而对师姐的伤势复元不好,师父的话总是没错的,谷中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大家忙活,我们还是先去稍稍休息一下,一会还有的忙呢。”
“小师妹说的不错,”半夏道:“大家就散了吧。”她环顾四周,却见冷冰卿也在,一愣:“冰儿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冰卿淡淡道:“我也担心茯苓姐姐,就过来看看。”
“你的伤还未痊愈,怎好走动?况且入秋了天气转凉,对你的腿伤无益,你也快回去吧。”
“也好。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告诉我,我也可以帮忙的。”
众人相互闲聊了一番,这才各自散去。而在内堂,沈迎心熄了平日所用的百合提神香,换了一梵安息沉水香,静静等着茯苓醒来。
半个时辰刚过,却见茯苓双睫轻轻颤动,似有要醒来的迹象。
沈迎心连忙取过早在一旁备好的熏炉,轻轻打开盖子,把床头搁着的一碗清水倒了进去。沉水香的气味愈发浓郁,夹杂着兰花、牡丹等怡神安心的花香味。茯苓的双眼终于张开了。
“师父···”她缓了好久,才知道自己是身处哪里,声音虽然微弱,但倒是有些底气,想来并没有损耗过多元气。
“谁伤的你?”
“大司女···颜夕。”
“你好好休息几日,小园那里我已经让连翘过去照看了。”
茯苓刚醒,本就无力,可她忽然伸出手揪住沈迎心的衣角,费尽力气说:“师父···弟子拼死逃··回来,是因为,旋覆重····重伤,此时正是··夺回雷掣的好时机。您···”
沈迎心疑道:“旋覆重伤?”
茯苓断断续续道:“旋覆自损心脉,难以救治··师父···”
她还未说清便因体力不支再度晕了过去,沈迎心虽然焦急,但眼下也只能等着茯苓转醒再作打算。
再说峰山女罗教,也是乱成一团浆糊。颜夕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素白淡雅的白锦织绣上血迹斑斑,连蒙着面的纱巾也不知去向。走入教主寝宫便见二司女璇樱一脸焦急地在外面踱步,显得心神不安。
“妹妹。”
璇樱回神,急忙奔向她:“怎么样?”
颜夕往各处看了看,这才神色黯淡道:“你陪我进去向教主请罪吧,那贱人一入茂山溪云深处,我便一点法子都使不上了。”
璇樱叹道:“那本是沉医谷的看门绝活,溪云深处乃是逢和天时地利,花草瘴气,五行八卦相互冗杂。姐姐不敢擅闯也是情有可原,我想教主不会怪罪的。她老人家刚服药睡下,我想着多半还要再等等,不如你先随我下去歇一歇再回来向她老人家请罪。”
颜夕笑容淡淡:“也好。”
两个人回到住处,关好门窗,屏气敛神觉察着周围没了监视,璇樱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她活着回去了?”
颜夕颔首抿了一口上好的雪峰蜜:“自然要是奄奄一息,满身是伤才最为可信。”
“那沉医谷主不会一怒之下和咱们宣战?”
“虽不知师父为何屡次三番和沉医谷过不去,但就凭着昔年涵染背叛女罗教逃下山去,那沈迎心还收了她这贱婢为徒,还改了名字叫什么茯苓,依师父的性子定是恨极了沉医谷。此次涵染被你引上峰山,察觉教主重伤难愈,这沈迎心若是不起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念头,算她仁义。但那涵染又岂会善罢甘休?她与咱们一样,都恨着师父千分万分。不会不把今日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上一遍,到时候师父与沈迎心相互争斗,力不从心,咱们自然有机会逃出去了。”
璇樱迟疑道:“只是师父这般恩待我们,我们却···”
颜夕神色一厉,右手重重地将茶盏搁在桌上,砰地一声直把璇樱吓了一个激灵。却见颜夕目光狰狞,宛如充满了鲜血:“恩待?你忘了昔年我们所吃的苦了!我可是永世不忘!!”
璇樱愧疚地看向她,忍不住用双手握着她的冰凉手指,心疼道:“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璇儿怎敢忘记?当年咱们被如凌天挟持至此,姐姐为保全妹妹甘愿做了莲心诀的媒介···我··”
“不必再说了。”颜夕双目轻阖,掩住了眸中万千思绪,朱唇轻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而那些敢给咱们苦吃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如凌天,且让你的人头在项上多呆些时日,等我解决了沈随心,再去问候你也不迟!你欠我们白家的,我要你十倍千倍的奉还!!”
咔--茶盏在颜夕手下碎成粉末。
璇樱不动声色地摊开颜夕的手掌,分析道:“只是,师父她虽然身受重伤,可她的武功深不可测,而且我们的一身武艺皆是她传授,我只怕···”
“这个你不用担心,”颜夕安抚地拍拍璇樱的肩膀:“我自然没有那么傻到不懂以卵击石的地步。有句俗话说的好,坐山观虎斗,师父俗名与那沈迎心只差一个字,我早就怀疑她和沉医谷渊源颇深。那日如凌天的话你也听见了,原来师父曾是谷中弟子,不过是背叛师门逐了出来。如此推敲,只怕那至高心法莲心诀也是谷中之物。师父多年教诲咱们,心软难能成大事,即变成了也根基不稳,有朝一日垮掉也是情理之中。这一次我还真得学着点儿了,不过我倒觉着看她们窝里斗应该要比坐山观虎斗更加痛快。如此,也不枉今日你我的苦心安排。旋儿,这么多年你我姐妹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的日子终于要到头了,你可害怕?”
璇樱点点头,轻轻将头靠在颜夕的肩上,欣慰道:“有姐姐在,旋儿不怕。”
颜夕坚毅地捏捏她的手:“不必怕,有我白倾羽在一日,定护我的亲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