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久一拳砸在桌子上——宫洵!你丫的还我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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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笙阁。
风起时院中暗香袅袅,树影婆娑,摇曳了一室的烛火,方子玉对灯而坐,桌上白玉壶里上好的胭脂醉清香外溢,他浅浅而饮,忽闻外面轻巧的脚步声,唇角一勾,并未回眸,“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宫洵同样挑了眉梢,走到桌边坐下,接过他递来的酒,“子玉心思果然通透,方家有你,何惧天朝?”
方子玉苦笑着摇摇头,“皇帝要我三更死,谁敢留我到五更?”话完敛去黯然神色,抬眸浅浅看着宫洵,“你来找我是有事相问的吧?”
“嗯!”宫洵颔首,“我想知道她是如何活过来的?”
“怎么,她这个死而复活的女子挑战了你生死人肉白骨的招牌?”借着微醺之意,方子玉含笑调侃。
执起酒杯,方子玉自顾自碰了宫洵的杯子一下,“如何活过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记不得所有人,记不得从前的事,就连那个人,她也忘了。”
“未必。”宫洵神色一暗,“我们见过一次,她的反应很强烈。”
“那你更应该想办法让她彻底忘记。”方子玉眸色坚定,“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俩如何相遇,你又为何会把她留在身边,但我知道漓幽谷对入谷弟子的标准要求极高,若非你别有所图,她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女子见你一面比见皇帝都难,更遑论跟随你左右。”顿了顿,又道:“倘若你也是为了那个秘密,我绝不让她跟你走!”
“你觉得如今的局势,你敢留下她?”
“有何不敢?”方子玉指节微曲,“我不会再一次亲眼看着她死去。”
“陵墓早就毁了。”宫洵低笑一声,“你觉得我还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我信你一次。”方子玉再度举杯,“替我照顾她半年,待她及笄,我会亲自来接。”
“接?”宫洵眉心一抹讥诮,“你以何身份来接她?还打算让她入宫?”
“幽澜最想要自由,这是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同我说的。”方子玉安静道:“假以时日,景泰帝容不得方家,我就带她走,去她从前没去过的地方,看她一直想看的繁华盛景。”
“那是以前的方幽澜。”宫洵出声提醒,“现在的她或许不需要你的保护。”
苦饮一杯清酒,方子玉一手拄在桌子上支撑着额头,他何尝没有发现幽澜自醒来后与从前不一样了?
她从前总是偷偷跑出府,回来还带一身伤,而他总会在母亲责怪时替她顶罪。后来她长大了,知道自己将来要嫁入皇宫,他再同以前一样替她顶罪时她总说虚伪。
他知道,幽澜打心底里厌恶自己,她在怪他面对皇权时的无能为力。
所以他去迷雾山那天,她的一声“哥哥”让他驻足沉默了许久,这个称呼,似乎很多年没听过了。
即便醒来后的幽澜与从前不一样那又如何,只要她还活着,他就绝不会让她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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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初久轻声从净房回来,赶紧扯下头上遮挡的绒巾擦头发,沾了水的黑发顿时倾泻下来,如迤逦了一纸的墨色,紧紧黏在后背,带着沐浴过后的馥郁芳香,一时随着纱帘吹散开来,晕黄烛火下,她肤色泛着淡淡水润之色,虽无十分颜色,但沉静的面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如蕴藏了九天星辰,霎时点缀出无限风华,发育不算完全的娇小身板纤挺秀丽,隐隐可看出将来不凡的风姿。
转过身时,隔着层层纱帘,隐约可见床榻上模糊的人影,她心生警惕,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无人回答,却有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方初久抄起烛台,“再不说话我就把蜡烛扔过去烧死你!”
“你以为我死了你就可以不用还银子?”清润如玉珠相撞的声音。
方初久一个踉跄,“宫洵?你在我房间干嘛?”
宫洵放下书,眉峰一掠,眸光透过纱帘睨来,“谁说这是你房间?”
“无耻之徒!”方初久看了一眼自己仅着单薄的睡袍,大声反驳,“给我滚出去!”
宫洵轻轻一笑,“忘了告诉你,跟在我身边的人是不用备房间的,你看陈岩何时在房间里睡过觉?”
方初久想了想,她似乎、大概、好像从来没见陈岩睡过觉,那个面瘫几乎是随叫随到。
心中翻了个白眼,替陈岩打抱不平,跟了这样的主子比做牛做马还惨!
“难不成你想让我去守夜?”片刻之后反应过来,方初久抽着嘴角,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句。
“不然你以为?”
“……”
这还是男人么?有机会她要扎小人诅咒他生儿子没有小丁丁!
“我有没有第二种选择,或者将功赎罪的机会?”多次尝试过宫洵的腹黑手段,她已经不抱着任何希望,随意问了句。
“有!”宫洵投给她一个干脆利落的答案,拍拍他身侧空出来的床,“睡这里!”
啥?
方初久揉揉眼睛,再吞吞口水,“想让我睡你?直说嘛,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宫洵哪天与她说话要是不提银子,那一定就是抽风了,她不能上当!
可是余光一撇床榻上的美人风姿,透过重重纱帘而来的眸光都好像含了无限风情——当然这是她自己脑补的。
睡还是不睡呢?
纠结了半晌,方初久脑一抽,抬起头来问:“多少钱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