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爬的那座山是夕阳落下去的方向,爬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气喘吁吁。天空开始放晴,感觉得到阳光从背后照过来,心里开始兴奋起来。一个人踏雪的感觉其实也很好,世界安静的的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思绪延展到很宽很宽的的地方,快要到达云端。一片宁静和淡淡的愉悦倾泻而下,与天边的白雪相呼应。苏陌到的海拔不是很高,八百米左右,雪下得薄,但是依然美的震撼人心,荒野上的那些树、灌木林恍惚间就像是千万树绽放的梨花。
路上的薄雪上依稀有些脚印,很新鲜,想必一定是早起去看雪的一些热血青年们。
已经十一点了,雾气还很重。天边看得到一点点要喷薄而出的阳光,太阳就躲在后面。
下过雪以后大都是晴天,天会特别蓝。这个常识苏陌知道。
只等着雾气散去,便是一个十分晴朗的下午。
雪白的雾气气势恢宏的自山脚铺天盖地奔腾而上,很快便包围住了苏陌。茫茫的雾气将苏陌站的那块天地变得恍如仙境。如果傅梓心也在,他一定也很喜欢,一定也会觉得很享受很奇妙吧。
雾气散去,苏陌慢慢的往山下走。有点小小的失落。美丽无人分享也是遗憾的事情。
隐隐约约听见后面有人在讲话,越来越近。回头,苏陌看见几个十六七岁的小男孩,从更高的地方走下来,他们一定是到山上去了。
男孩儿们对着苏陌吹口哨,怪叫着:“啊,美女,美女你一个人来看雪么?”
苏陌看着这群故意装的很成熟的小孩儿们微笑点头:“小朋友们你们几点出门的?”
男孩儿们说:“我们不是小朋友,你看起来也跟我们差不多啊?我们八点出门。”
“哈哈!你们是小朋友,我肯定比你们大。”
“你再往前走,雪就厚了,有些树都被压断了。雪景很漂亮。我们在山上打了雪仗,哈哈!真的很好玩。”几个男孩儿接着说。
“我一个人不敢在往前了,就这儿看看都觉得很满足了。改天约了人再往上面爬。”
“确实,你一个女生是不大安全。你下不下山?一起。”男孩儿们很热情。
“我再耍一会儿。再见哈,小朋友们。”
“哈哈哈哈!再见,美女,注意安全啊。”
“好的。谢谢,没事。”
阳光越来越强烈,雾气退回到山边,将山很快包围起来,湛蓝的天空,蜿蜒的大河,空旷的荒野,一个人的旅行,有点孤寂,但是内心坚强、阳光、宁静、欣喜。那是多年前小小的自己走过的路,拥有过的心境。
很快春天来了,苏陌脚下的那片荒野将是漫山遍野的山花。除了笑也只有笑了。闭眼睛仰头,让阳光将脸全部覆盖。
2
年初,山上的石斛兰、杜鹃花还满是骨朵没开始绽放的时候,傅梓心再次邀苏陌一起去海拔一千三百米左右的山上看雪。只有半山腰和山顶有雪了,不过依然是很让人期待的。
苏陌死命的拖上一个好友——依依,陪她去。依依问苏陌:“你是不是喜欢他。”苏陌一口否认。依依看透了她的心,笑而不语。傅梓心带了他表弟,那个去过苏陌家的漂亮少年——小石头。傅梓心说本来还约了另一个女孩儿,她没有来。那个女孩儿苏陌认识,都是同乡。女孩念的医学院,比苏陌大一届,比傅梓心小一届。由于高中傅梓心补习,女孩儿医学院是五年制的,他们三人将同一年毕业。那个女孩儿成绩一向都十分优异,个性稍显内向,不是很活跃不善言辞。苏陌与她没有过多的交际,尤其是大学里。
出发前傅梓心蹦蹦跳跳的像个几岁的小孩子,笑的春光灿烂,与平时严肃稳重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傅梓心阴郁不高兴的时候脸像扭曲的苦瓜,挂着一层威严的霜,看一眼都要打个冷噤。啧啧!苏陌怕,深恶痛绝。
小石头一直叫苏陌漂亮姐姐,一路上聊得火热,苏陌不时被逗得捧腹。傅梓心没说多少话,一路走一路哼唱着she is the one(曾经在苏陌面前提起过并推荐一次的歌)。唱的高低起伏,降调,跑调。唱歌这事他可远没有苏陌行,苏陌偷笑,默默在心里和着这熟悉的旋律(I was her, she was me ,we were one, we were free, and if there is somebody calling me on, she is the one)。
苏陌他们从另一座海拔较低的山梁直接插到了大山三分之一的高度。需要穿过两条巨大的石头河才能继续往山上爬。傅梓心说石头河是冰川造成的。岩石黑黢黢的,棱角十分分明。石头河上植物很少,光秃秃的连草都长不起来。站在黑乎乎的石河上让人感觉像是站在时间的尽头。亘古的久远,能使任何事物黯淡、凋零,也能使任何事物显得永垂不朽。风吹过来都带着一股沧桑的味道。
苏陌他们坐在石头河上休息,吃水果。剥橙子的时候,看着苏陌满手都是橘子皮溅出的油腻腻的黄色汁水,傅梓心递纸给苏陌:“我来剥,你手弄得好脏。”苏陌顿时就窘迫了,为什么是我,依依也在旁边啊,这样的特殊关心照顾让苏陌坐不住了。傅梓心将剥好的橙子递给苏陌,苏陌赶紧先递给依依。
“我马上给依依剥。”傅梓心说。
“不用不用,我无所谓。我自己来。”依依赶紧推辞,不接苏陌手上的,自己动手。
傅梓心也不坚持。
什么情况?苏陌心里嘀咕。不安啊不安!
休息片刻过后接着走。横着穿过了石头河,茂密的树林重新包围了苏陌他们一行人。旁边有几棵野桃树已经看得见小小的骨朵,傅梓心指给苏陌看。经过一段比较平缓的路,山路就转而直上,变得很陡,坡度在六七十度左右。傅梓心伸手给苏陌,她却迟疑的不敢把手给他,逞英雄,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抓着旁边的树枝或者竹子就可以。傅梓心表弟小石头在,小男孩儿是个聪明的小鬼精。苏陌怕万一瞬间脸红了,心跳了,泄露了她小心翼翼掩藏的心事。
茂密树枝刮过他们的衣服,窸窸窣窣。寂静的森林显得越加幽静。傅梓心一次次伸手给苏陌,她还是拒绝。妥协了的傅梓心把他的手套了脱下来给苏陌戴上,以免被树枝勒伤。好友依依则坚决不要傅梓心的手套。推来推去,最后傅梓心和苏陌一人一只手套。爬了一段,为了保险起见傅梓心折了根树枝拉着苏陌往前走,苏陌拉着依依。傅梓心表弟身手矫捷,一直在前面探路。傅梓心边走边讲他旅行遇到的一些惊险和恐怖的事情。诸如在树林里走,忽然一脚踏空,踩到人家的棺材什么的惊魂事件。
休息的时候傅梓心拿着相机拍苏陌,她躲开不配合。
“你多留点美景就好了。不要拍人。”
其实是苏陌在他的镜头前很紧张。她怕自己在他的镜头里留下的身影不够美丽,所以宁愿不要出现在他镜头里。
“依依,你有男朋友没有?”
“有。”依依不好意思的回答。
“你看人家都恋爱了,你还单着。”傅梓心转头对着苏陌说。
“我乐意呗。”
“小朋友,知不知道,做的好,不如嫁的好。依依你同不同意。”
依依点头。
“如果你强调的是物质的话。我才不稀罕呢。我要像树一样站在我另一半身边。不攀附,相支撑,站在风里雨里与他并肩!我要努力挣钱,我要跟他一起分担,我也要扛小半边天。你说那房子有什么用啊,你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你爱的人在那房子里那就叫家,叫归宿,没人在,那就是间房子。有的没的,大的小的,有那么重要吗?”苏陌不服,自顾自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没人能插上嘴。苏陌要想说,没人能插上话,苏陌要是不想说话,那也别想撬开她的嘴。也亏她能从那么简单一句话联想到那么远去。
也许是苏陌下意识里就是觉得傅梓心想强调这些,她就拼命反驳。苏陌算是没救了,那样喜欢争。
傅梓心笑着叹气,不说话。
“本来就是嘛,为什么不回答我?”苏陌望着笑她的傅梓心继续辩争。
“小朋友,那样你不用那么辛苦。以后你就懂了。女孩子不需要挣那么多钱,有份稳定的工作就好了。”
“女孩子也可以家庭和工作都兼收。两个人一起创造多有意义啊!”
傅梓心摇头浅笑,并不打算反驳也不打算回答苏陌。
依依笑不帮着苏陌说话。
难道大家都是那样想的么?苏陌嘀咕。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沉默,就在沉默中打断沉默!
“我真喜欢旅行啊!”苏陌自言自语的感叹,转了话题。
三个人看着苏陌微笑。
“我要努力挣钱,带我爱的人们去环游世界。”苏陌大吼。
“小朋友,挣钱是男人的事情。”傅梓心总算是开口了。边笑。
“那不行,女的也要分担的嘛!”
“小朋友,你怎么看异地恋啊?”
“没关系啊,足够相爱那成什么问题。”
“小朋友,异地恋是很辛苦的。现在我就接受不了异地恋了。”傅梓心摇摇头。
“是是,老人家,你是过来人。多谢教诲。但你说的好沧桑,就好像不敢相信爱情了一样。”
傅梓心又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路旁的杜鹃树梢上都还是骨朵,只有早开的苣叶脆蒴报春花正当艳丽,淡紫色花朵结成一个个紧凑的小绣球,香气浓郁,美的让人心生残忍折花意,将其据为己有。贪婪的人性啊!忍住,苏陌告诉自己,就让它们开败在那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