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巧儿的神色是那么温柔,说道:“臣妾很庆幸,因为这座后宫之中,关了数之不尽的女人。在她们之中,有很多人,对于皇上,连个过客都算不上。”
鲁卫昌依旧一言不发,司巧儿道:“但臣妾呢?皇上见了一面之后,便从一个绣女,一跃成为贵妃。不仅如此,每日每夜,都让皇上流连忘返。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着臣妾,甚至宫里都传了一些谣言。不过,臣妾却从来也不在意,相反,还有些骄傲呢。因为在她们眼中,臣妾对于皇上很重要!”
她的泪水一滴一滴滚滚而落,鲁卫昌看在眼里,却不知她心里轻轻的说,臣妾的骄傲,是因为臣妾以为自己是皇上心爱的女人!
司巧儿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接着说道:“但是那一天,皇上的行为却很反常。不似往日里的温文尔雅,变得狂暴非常,简直让臣妾不敢相信。也正是那一夜,才让臣妾看到了真正的南梁帝君!”
鲁卫昌额头上的青筋暴突,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但心里又隐隐的希望司巧儿把一切都说出来。
似乎只有这样,压在他心头的大石才能稍微松懈一些。
司巧儿道:“臣妾永远也不会忘记的,那天欢好之后,皇上抱着臣妾,却喊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喊了整整一夜!”
鲁卫昌道:“原来是那一次……”
司巧儿道:“就是那一夜,皇上喊了一夜的千雪公主。也就是那一夜,臣妾才知道原来自己有多可笑,居然自作多情,以为皇上对自己一见钟情!”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如同刀锋一般,重重插在鲁卫昌心头,扎出连天血花。但她说出来之后,鲁卫昌整个人反而轻松了许多。
鲁卫昌看着她,淡淡说道:“继续说下去吧!”
司巧儿道:“臣妾从来没有见过千雪公主。所以在宫中,问了很多人,千雪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姑娘。”
鲁卫昌冷冷一笑,只等着她说一句梦琪的坏话,便要将她毙于掌下。
司巧儿道:“后来问了很多人,臣妾才知道。千雪公主在十六岁以前,天真烂漫,温文尔雅。十六岁之后,却突然变了一个人,变得活泼率真,热情大方!”
鲁卫昌身子一震,思绪被司巧儿的话拉进了沉思之中。
其实他早先也非常奇怪,千雪本来是个极为腼腆,又极为内向的姑娘。但自从进了天牢之后,她便开始变得胆大包天,变得热辣开朗,也正是她那份天性的率真,才深深吸引了自己。
司巧儿道:“大概,后来那个千雪公主,才是真正的千雪公主吧!”
鲁卫昌点了点头,道:“所以有一段时间,你便每日学习千雪的样子,是不是?”
司巧儿道:“是!臣妾羡慕千雪公主,也嫉妒千雪公主。臣妾不敢过分奢求,只希望皇上能将满腔爱意,分给臣妾一丝。所以臣妾学着千雪公主的样子,每时每刻都在想,若是千雪公主,此时此刻应该如何?”
说到这里,苦涩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司巧儿道:“可惜,臣妾终究不是千雪公主,也学不来千雪公主的个性。所以每每到最后,都惹得皇上不快,让自己出丑!是以,臣妾便开始想,终有一日,臣妾要真
正博得皇上的欢心。可臣妾很笨,无论怎么做,都行不通。”
鲁卫昌心里也是一阵心酸,自己为了梦琪,却苦了另一个花季少女。司巧儿道:“臣妾便似犯了魔怔,将自己关进了一个怪圈里!臣妾每日都想着去重复千雪公主,去讨皇上欢心。但臣妾又总是告诉自己,要做自己,要做司巧儿。臣妾厌倦了这种颠倒的生活,所以,臣妾宁愿说出来,也不愿意再做一个木偶!”
鲁卫昌被她这番话说的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司巧儿说完了之后,却闭上眼睛,道:“皇上,请你处死臣妾吧!”
对于这个痴情的少女,鲁卫昌着实下不得狠心,轻轻一叹,鲁卫昌从床上坐了起来,道:“巧儿,其实你不知道,你和梦琪,有一些地方很像。因为你们都是那么善良,也都是那么胆大妄为!”
司巧儿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轻轻问道:“是吗?”
鲁卫昌点了点头,道:“是的,你们都很善良。这份善良在这深宫之中,是那么难能可贵。你们又同样很大胆,若是换了其他嫔妃,恐怕会将这些话藏在心里一辈子的。因为一个皇帝的怒火,是任何人都承受不住的!”
司巧儿笑了笑,却不回答。鲁卫昌从合欢床上轻轻站了起来,背过身子,道:“巧儿,对不起!”
说完之后,转身出了寝宫。
身为一国帝君,他能说对不起,司巧儿知道他已经做的够了。
但同时也知道,他始终都没想好过自己。
她躺在床上,静静的流着泪水。她心里清楚,皇上没有杀她,那么以后也不会杀她了。
只是,两个人之间,很可能从此陌路。而皇上,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来她的寝宫了。
想到这里,司巧儿更加伤心,终于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鲁卫昌站在殿外,听着司巧儿的哭声。
在这寂静的夜晚,司巧儿的哭声是那么刺耳,每一声抽泣,似乎都如同重锤一般,重重敲在他的心里。
鲁卫昌站了良久,觉得越来越冷,便一个人向御书房走去。
此刻,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然后,再好好睡一觉……
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的固执了。
梦琪,为了你的笑容,为了能够得到你,我失去的太多太多了,而你,又能够给我什么呢?
南疆,蜀王府不远的茶肆。鲁德文和老和尚坐在二楼雅间,老和尚斟茶,将茶杯递给了鲁德文,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道:“都统,蜀王爷那里我已经说过,蜀王爷也不愿再做权力之争。而且,也同意帮助我们一同对抗南梁!”
鲁德文精神一振,道:“蜀王真的这么说?”
老和尚点了点头,道:“蜀王爷经历了这些变故,已经极为淡薄了。所以老僧一说,蜀王爷便同意了。只是蜀王爷希望,皇上念在旧情,能让他和蜀王妃暗度晚年!”
鲁德文道:“大师,你觉得皇上会同意吗?”
老和尚点了点头,道:“皇上以四海为志,所以皇上一定会同意的。因为一个活着的蜀王,比一个死了的蜀王更加有用!”
鲁德文点了点头,道:“我想和蜀王爷见一面!”
老和尚道:“好,那老僧来替都统安排!”
鲁德文道:“有劳大师了!不过最近南梁的攻势很猛,所以我可能要迟一些才能和蜀王见面!”
老和尚道:“都统大人不必担心,蜀王爷不是反复之人!”
鲁德文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军情紧急,我还要回军营。蜀王府的事情,全靠大师理会!”
老和尚道:“老僧尽力而为!”鲁德文喝光了杯中茶水,便起身离去。
老和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良久之后,突然从屏风后闪过一个人,年过六旬,雍容华贵,正是蜀王无疑。
老和尚忙躬身一礼,道:“王爷!”
蜀王点了点头,道:“大师!”
老和尚道:“都统大人办事稳妥,所以不会轻易许诺,但一旦许诺,必定言出必鉴,所以还请王爷安心!”
蜀王道:“事到如今,本王哪里还有其他选择?但愿皇上能够法开一面,允许我夫妻二人苟活便是!”
老和尚在一旁宽慰几句,蜀王爷却始终愁眉不展。
毕竟帝王心术,非他们这些人可以妄自揣测。
鲁德文出了城,策马回到军中。
刚刚坐定,便收到消息,南梁边军又来叫阵。鲁德文只好披星戴月,率兵出征。
双方已经缠斗月询,是以对于交战对手,心里都十分清楚。
从前南疆要比兴城九边更加强势一些,但南疆经历数场大变之后,实力大减。
而南疆主帅变更,从前的骄兵悍将听宣不听调,更加让鲁德文捉襟见肘。是以眼下的南疆,实力确实大不如兴城九边。
但鲁德文据土而守,要比兴城边军更加方便,是以最近一段时间,双方打的有声有色,势均力敌。
鲁德文率众来到战场,兴城边军早已等候多时。双方拉开了架势,便混战一团。从晌午一直斗到傍晚,各自扔了千八百人,便都回了营地。
鲁德文坐在大帐之中,看着战报,却不禁有些发愁。
这样被动,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还要赶紧想个法子,将兴城边军赶出南疆才是。
鲁德文提笔写了一封信,信中自然提及蜀王爷的事情,也自然提到了眼下的南疆局势。希望皇帝能够派兵支援。
写好了信,便叫人八百里加急。经过一日一夜,信终于送到凤都。
秦琼看着桌子上的信,神色变化不定。
桌前的秦王爷见他这般神色,也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