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灾八难非坦途,大道康庄觅何处?任相问,天仙妙奏独自闻。凭谁说,仙家羽人居何处。不得神仙真消息,惟有长哀俯叹息,问一声,道何在?得之难解,求之莫悟。且待一梦朝觉处,从此天地悉皆无。
——《渡厄铭》
众仙见观音前来说情,恐玉帝应允,纷纷上前道:“妖猴罪业滔天,不可轻纵。”
玉帝见王母冷眼旁观,端坐不语,便对老君道:“若论这妖猴罪孽,虽死犹不能赎其罪业万一,然则此妖毕竟是观音大士遣下木吒所擒,今又亲至此间说项,怎可却了情面,不知老君意下如何?”
老君道:“大士虽是佛家,却普惠我东土百姓,今既相求,不可不允。”
玉帝得了计较,当下对观音道:“大士亲至,自当饶这猴儿性命。只是这厮凶顽成性,于灵霄殿上打死使者在先,花果山中残杀天兵在后,若是今日得了性命,只怕日后又生祸端,还望大士将他携去,好生教诲。”
观音笑道:“善恶两业皆是自造,妖猴虽是罪犯天条,却也饱受五刑之苦,纵是不能相抵,却可叫其多行善业,以补其过。”
玉帝道:“既是如此,大士可将这妖猴引去便是。”
观音施礼谢过,叫过木吒将悟空自斩仙台上解下,又将天仙索取了付于刑官,携了悟空、木吒,驾起祥云向南海行来。
悟空得观音救护,一路上随观音乘风而行,早欲问个究竟,奈何那大士只是立于云端,不发一语。三人行至南海,观音叫木吒退去,引悟空行至一个竹林,但见那林间:紫气氤氲满青竹,祥光笼罩耀四方。
观音道:“我见你适才于云端中几欲发问,却又自止,不知为何?”
悟空道:“老孙自遭天庭擒住,便无生念。若非菩萨相救,此刻早已是九天孤魂,故而欲出言相谢。”
菩萨笑道:“既欲相谢,此刻何不谢之?”
悟空道:“救命之恩,谢有何用?”
观音颔首道:“我护你性命,非有别因,乃是地藏菩萨叫人传话,言是与你有一段缘法,叫我前去相救。”
悟空闻听,不由念起天庭上刑官施展金刑时,金轮自出相护之事,便道:“若非那菩萨往日打入我心窍金轮,只怕大士纵是前去,悟空也只落得枯骨一具。”
观音以掌合十道:“一饮一啄,本是前定。地藏知你与我佛家日后有一大因缘,才将我佛家之轮打入你心窍之间,你今日得了性命,日后须当撤改往日旧习,勿要再入歧途。”
悟空也学菩萨般合十道:“但请菩萨指点迷津。”
观音道:“我观你受刑之时,分明已是仙人之境,奈何坠入妖道,不明窒欲仰心之道,我欲叫你赴人间行善千举,你可愿意?”
悟空点头道:“既是菩萨吩咐,自当遵从。”
观音又道:“我佛门中将行善布施视作小乘,不过是我佛因感世人多愚,不堪教化,故而创此法门,以便将世间众生引入门径。道门中亦有欲修天仙,当立千善之说,你若能一心行善,业满之时,自能列位天仙,享得功果。”
悟空旋即拜谢一番,对菩萨道:“常言道:为善当处人先,莫落人后。老孙这便去了,只待业满归来,再行谢过。”
悟空谢过菩萨,当下驾起风云,向东面行去。正行之间,遥见下方一座山林,只见那山:山野绝迹无人至,飞鸟不啼煞气凶。当下忖道:“菩萨叫我广行善业,我思这为善之道,莫不以惩恶为先,此山一派煞气,须当前去查探一番。”
悟空落下云头,行至山腰,忽见对面数人正手持兵刃,骂骂咧咧向山下走来,当先一人道:“今日大王华诞,却派我等前来巡山,只怕稍时归去,酒肉早已被分个干净,却不是苦了我等?”
另一人道:“大哥勿要罗唣,叫旁人之人听见,恐生口祸。”
那人又骂了数句,一行人径自向悟空立身处行来,悟空将身形一变,化作一个商客,只见他呵呵一笑,迎上前道:“诸位乡邻请了,小弟本是左近行商之人,只因不识路径,迷途在此,还望诸位指点迷津。”
悟空甫一言罢,那为首之人忽然大笑道:“你这呆商,哪个是你乡邻?我这山中迷途之人倒是常有,俱被我等开膛破肚,风干下酒,你既到来,何必出去,倒不如随我归山,也好与我等打打牙祭。”
悟空心中暗笑,佯装惊惧道:“方今清平世界,怎的还有人喜食人肉?你等究竟是什么人?”
群盗见悟空惊惧,纷纷大笑,一人上前将悟空扯住,狞笑道:“我等均是此间大王,瞧你这一身光华细骨,倒是一餐上佳美食,这便随我等去吧。”
众人且拽且行,将悟空擒至山巅,悟空放眼而望,只见那密林深处,藤葛中央正有一个山洞,上书着‘恨天洞’三个大字,悟空心中暗笑道:“这洞中主人却是个无法无天的强人。”
群盗推推攘攘将悟空拥入洞中,行至宽阔处,又见一个大堂,堂前正端坐着一个虬髯怒汉,于堂前开怀畅饮,见众人推得悟空进来,问道:“这厮是何来路?”
只听悟空身侧一人道:“这人自称是个行商客旅,我等巡山见他迷途在此,特将他擒来孝敬大王。”
那大王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笑道:“你倒好福气,今日乃我大寿之期,正愁无血食祭天,却自行撞上门来。”
悟空轻轻一笑,问道:“适才入门之时,分明见洞门处刻有‘恨天洞’三个字样,我料大王必是个不惧天地的好汉,如何却要祭天?”
众人见悟空入此凶地,面上毫无惧色,犹自言笑,不由暗暗称奇。
那大王向悟空望一眼道:“常时被我等擒入洞中之人皆是兢兢战战,手脚俱酥,你这厮胆子倒壮。”
悟空应道:“我自外间常闻:入得贼窝,横也是死,竖也是亡,既是必死,又何必做出窝囊行止,叫人笑话。”
恨天洞内说恨事,世间皆怨求不得。
五气欲朝元会顶,恶煞须当早诛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