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尽人无尽,命途有终道无终。叹世间茫茫,惜万千来者,只见那龙腾一跃入海去,虎啸长吟归山林。但能会得龙虎聚,遥望良朋自可期。
——《龙华会宾》
原来众仙自闻得悟空被囚困华山之下,便纷纷赶来探视,途经圆峤之时,忽见一亢龙正与山中猛虎大战,那两个恶物战得多时,均已无力,吕洞宾便上前将龙虎拿了,施展仙法将龙虎精魄抽去,又使个化物之法,将其变做手指大小,赠于悟空玩耍所用。
悟空将龙虎收了,举杯对众人道:“列位仙友,老孙天罚压身,遭此囚困,诸位不嫌老孙戴罪之身,远隔千里前来探视,足见高义。”说罢,仰首将杯中酒饮下。
蓝采和见悟空失了自在之身,却毫无沮丧之意,便拍板取出唱道:“英雄豪杰性情真,敢助二郎闹天门。今日遭困西岳底,从此义士何处寻?”
悟空见蓝采和起调而吟,笑道:“旧事何须言说,且将眼前畅饮才是。”
众人闻听,纷纷点头称是,当下与悟空推杯换盏,欢饮起来。
正饮之时,悟空忽然将杯子托在手中,似是出神而思。李铁拐问道:“仙友正自欢饮,如何却起愁思?”
悟空道:“我与众仙友欢饮,本是乐事,只是忽然忆起二郎被囚困东岳之下,独自一人,冷冷清清,何及你我这般热闹?”
钟离权闻听,笑道:“我当是为甚事?仙友无须挂怀,明日我等便替仙友一行便是。”
吕洞宾颔首道:“仙友放心即是,我等前去,亦当携酒前去,与二郎做一醉之饮。”
李铁拐见悟空仍是不语,问道:“仙友可是有话要我等相传?”
悟空摇头道:“愁丝一起,便自缠绕,我与二郎肝胆之交,何须言外之传?”说罢,将吕洞宾所赠龙虎自怀中取出,道:“可将此虎与二郎携去,以表我意。”
李铁拐将虎接过,见悟空神色不愉,便道:“仙友可是还有未了之事?”
悟空道:“适才思忆二郎之时,忽然念及花果山儿孙,更有牛魔王大哥,我自被天庭拿住,便不曾见过。如今身困此间,若要相见,也不知要待何年何月了。”
张果老笑道:“欲见牛王,也非难事,那老牛与我倒有些交情,只待过了今日,我便修书一封,将仙友思念之情告知便是。”
悟空闻听,不由喜道:“承众位远来相探,已是有愧,如今还有这许多琐事相烦,叫老孙如何答谢?”
李铁拐笑道:“仙友想是被困此间久了,往日豪迈也被这山中静寂洗伐。我等相惜之交,何必言谢?”
悟空正待说话,忽听得一人吟道:“昔年英雄肝胆照,今日不忘旧时情。万水千山无隔阻,心有灵犀自相通。”
悟空闻得声音,不由大喜,叫道:“可是牛大哥吗?”
众人闻听,纷纷寻声望去,只见牛魔王正自对面缓缓行来。悟空见了,不由悲声道:“大哥,小弟身遭囚困,不能与大哥为礼了。”
牛魔王缓缓行至悟空面前,叹道:“自兄弟被天宫拿去,我与众妖王便日日悬望,只期那玉帝心生慈悲,莫要坏了贤弟性命,如今虽是被困此间,失了自在,却也未始不是福事。”
牛魔王说罢,与张果老一众见礼道:“前次蒙果老告知孙贤弟下落,尚未答谢,今日前来探视,足感盛情。”
张果老笑道:“你这老牛,今日怎的也客气起来?”
众人与牛魔王见过之后,见悟空愁颜稍霁,便纷纷席地而坐,执杯相敬。
正饮之时,钟离权忽然道:“牛王甫至,正待与孙仙友阔叙别情,我等且待来日再行探视。”
众人闻听,纷纷颔首道:“正是,正是。”当下纷纷起身而辞。
牛魔王见众人纷纷离去,对悟空道:“贤弟近日之事,早已遍传天下,如今我妖道之中,俱赞贤弟英雄行径,古来罕有,我老牛得与兄弟八拜为交,当真是前世之福。”
悟空道:“大哥说哪里话来,既为兄弟,自当祸福于共,声名同耀,只是小弟任性胡为,只招的恶名在身,若是有累大哥,万祈勿怪才是。”
牛魔王笑道:“我出身妖道,不比贤弟拜得玄门正宗门下,何尝计较过什么恶名凶称?但只叫天下人知我兄弟之能便是。”
悟空问道:“但不知我那花果山中一洞儿孙如何了?”
牛魔王道:“贤弟但且宽心,水帘洞中俱都安泰,贤弟只消在此潜心静修,待难满脱灾之时,自可归去同乐。”
悟空叹道:“只怕是有心无力,再难复旧日之欢矣。”
牛魔王问道:“贤弟何出此言?”
悟空将欲待难满时至西方求取真经,以补往日罪衍之事述说一番。
牛魔王闻听,颔首道:“我等虽是妖仙,毕竟不是正途,贤弟若是得此功果,料必能赎得往日罪业。”
二人久别重逢,当下将八仙所遗之酒尽情畅饮,待及明月高悬,悟空抬眼而望,便道:“良宵佳境,美酒当前,若非恶业暗中牵引此身,岂非逍遥自在?”
牛魔王见悟空忽显伤情之态,劝道:“山风清凉,吹人欲醉,贤弟若是有心要取佛门功果,切不可坠了七伤之境。”
悟空闻听,当下将菩萨所赐玉簪取出,置于眉心之上,未得片时,便将适才之念消去,对牛魔王谢道:“若非大哥提醒,倒险些坠了俗情凡境。”
牛魔王见明月高悬,太阴之气愈沉,便对悟空道:“我于他处尚有一事未了,今日暂且别过,他日再来探望贤弟。”
悟空笑道:“大哥无须常来此地奔波劳累,小弟于此,上有日月叙谈,下有清风相伴,五百载岁月只做片时光景,待难满得出之时,自当前去拜见大哥。”
牛魔王见悟空俗念顿消,笑道:“如此我便去了。”当下驾起风云,径自归去。却正是:
龙魂东引归肝木,虎魄西运肺金行。
心平自有良朋至,会得龙虎聚英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