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很快就到了。”
越过山坑，绕过一块如巨人之拳的大石，他们又曲折盘旋而上，终于，看到了蜿蜒在山间的涓涓细流。
“真的也。”一看到眼前的小溪，百朵兴奋地跑过去，只是乐极生悲，她忘记了脚下的石子，两只脚同时迈了出去，结果，噗通，趴在了地上。“哎呦！”
迟子建咽下还未说出口的‘小心’，大步迈过去，扶她起来。
本来的好心情瞬间被疼痛代替。即便穿着厚厚的冬装，也依旧沁到骨子里的疼，迟子建扶着她站起来，拍拍她身上的尘土，那双幽邃的眸子染上了些许担心，乍一看竟有些含情脉脉的样子。
只可惜，此时此刻的动作却有点大煞风景，她不管不顾地揉着胳膊，时不时面部肌肉还扭曲一下，看得迟子建都担心她那条小胳膊是不是已经断了。
“很疼吗？”话说，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大个人竟然会自己绊倒自己，没想到她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疼你试试摔一下啊。”百朵低头瞧着自己有点冒出血丝的手掌，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胳膊上是不是也磕出了血。
迟子建但笑不语，半晌后见她还在揉胳膊，哭笑不得得无奈摇了摇头，伸手将她的胳膊拉了过来。百朵愣了一下，下意识防备问道：“干嘛？”说着要回抽胳膊。
他却加了点手劲，有些强势得令她动弹不得，垂眼看着她的胳膊。看着有血出血的手掌，意外地，他温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覆她出血且又红肿的手掌上，剑眉轻蹙，“很疼吗？”
不疼，她本想说不疼，谁知，开口却成了：“很疼。”
他的拇指轻落她的胳膊上时，钻心的疼痛似乎一瞬间遁地飞天，只剩下麻麻的细痒的感觉。他的掌心厚实而温热，修长的手指却有那么一丝的凉，与她的肌肤接触时，那丝凉迅速地浸入体内，他的略有些粗糙的手与她的细腻形成了强烈对比，这一发现，让百朵的心口不经意慌乱了一下。
迟子建倒也没有笑她，淡声落下，“也还好，没伤到筋动骨。”
“没事儿了。这可真是新年红红火了。”压下耳根意外窜起的燥热，她想强行将手腕抽回来。
迟子建压下她的动作，“纸给我。”
百朵努力地挤出一丝笑，没再说什么。单着手从包里抽出纸递给他。
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像是对待心爱的宝贝般轻柔的擦拭着她的手，他的眸深邃沉谧，让她联想到了平静宽广的海域，紧皱的眉头让百朵不自觉的想去给他抚平，尤其此刻角度望去他的紧抿的唇，充满无限诱惑。她想，再看下去她会忍不住去亲他。
只是，待百朵感受到唇上传来的温热，才发觉自己鬼使神差的行动比脑袋快，竟然吻上了他的唇。咽了咽口水，百朵敛眸看向别处，有点不好意思。她想，她一定是着魔了。
一涌而至的尴尬，让百朵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原地。原本就布满红晕的脸此刻像是红透了的樱桃，娇羞欲滴。慌乱的抽回自己的却不知道放在哪里的手，低声解释“迟先生，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迟子建收起最初的震惊，然后冲着她一伸手，又把她的手拉在手里，看到因为刚才强行抽回去的手又有血丝冒出，微微挑起剑眉，“不必道歉，我说过我会试着接受你。”
心，因为这句话漏跳了一般，“嗯。”蚊子声般应了一句，她觉得自己的脸滚烫的快要滴出血来了。即便他默许，她暗暗鼓舞自己去追，可是也还是总是会不自觉的有压力，提不起勇气。
看着恨不得把头低进地缝里的百朵，白皙的皮肤一路染上娇艳的红晕，直到露出的脖子根，他好心提醒了句：“再低可就低我怀里了。”
百朵这才恍然，急切切的抬起头。
看到他眼角眉梢藏了浅浅的笑意，百朵才发觉自己被打趣了。
看着她委屈又有点无奈的模样，迟子建唇角笑意渐渐扩散开来。“还能坚持吗？”她倒是不同于其他女人，虽是懂事、倔强、现实却又很可爱。
迟子建牵着她的手，任她一副高山仰止看着自己，又看了看了看她的手，再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溪，这才反应过来他问这句话的原因，本就亮如星子的眸子里又染上了一层笑意。
“当然，这点小伤算什么。”似是为了证实自己不那么没用她赶忙点头，说完还不忘挥挥被他大掌握住的手。
迟子建不再开口说话，一言不发的牵着她的手向小溪出发。似是考虑到她刚摔了一跤，刻意放缓了速度。
愉快的旅程总是很短暂的，直到回到了寺庙里他松开了她的手，百朵还有一些恍惚，生怕那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抬手望了望被他牵过的掌心，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想到这里，偷偷瞄两眼那人，只见他又恢复了往昔的沉寂，就那么静静坐在奶奶一旁，美好的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她的脸颊腾地发热，不知道是因为丢脸还是小小的禅房里的空气太过闷热，总之，她是看着迟子建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抬眸朝自己勾了勾嘴角，心跳瞬间不受控制的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章奶奶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些怪异，这种感觉从昨晚在餐桌上就若有若无。
路上，章奶奶推了推身旁的百朵奶奶，凑到她耳边神神秘秘的小声道：“老林，你说这俩孩子之间是不是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我在怎么总感觉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说完，还不忘抬眼看一下专心开车的迟子建跟副驾驶座上专心看着窗外的百朵。
“孩子们之间的感情，我们也不好太过干涉，顺其自然吧。也不知道以后能走到哪一步？”
“咦，这话有戏？”章奶奶声音因为兴奋，不自觉的大了一些，察觉到迟子建扫过来的目光，章奶奶才反应过来，赶紧解释道：“我给你林奶奶说话，没你什么事，认真开车。”
语落，又扭头望着百朵奶奶，即便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即便白了双鬓，皱纹爬上了眼角，她此刻依然保持着一颗充满好奇的心。尤其是关于她关心的两个小孩的。
“回去给你细说。”百朵奶奶再次看了眼前排的两人，低声说着。
两人一路上嘀嘀咕咕的不知再说这些什么，欢快无比。而百朵或许是昨天晚上因为惊吓没有睡好，又或者因为爬山累了，此刻有些昏昏欲睡。外面的光透过车窗照射进来，明艳艳的照耀在他们的身上，竟让他觉得生出一股一家人出游的温暖。
美好的日子总是很短暂。
天色逐渐阴暗下来，晚饭过后，烟花的声音开始打破夜晚的静谧，百朵和他一起坐在阳台看着烟花散落，心情好说不出的舒坦。
只是好景不长，烟花落尽，他起身去接电话，在这间静得只能听到秒针窜动的房里，她不想偷听都难。整个过程中他的话很少，对方在恭敬地说，他在安静地听。
百朵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她听到了他略带惊讶地声音说要尽快手术。是谁要尽快手术？
通话的时间不长，大约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再次开口，惜字如金：“知道了。”紧跟着对方的还说了些什么被他掐断。
房间陷入安静。
静到百朵都感觉到两耳在嗡嗡作响。
余惊如退了的潮水在迟子建的眸底消散，将手机重新放置一边，他迟疑的望向百朵，“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你听到不要慌。”
不知为何，百朵脑袋中不期然浮现出奶奶的身影和那句尽快手术。不会的，奶奶明明再朝好的方向发展，连医生都鼓励奶奶可以好起来的。
轻轻走到她的身旁坐下，拥她入怀，抚摸着她柔顺妖娆的垂落在肩后的长发，盯着窗外愈发黑暗的天空，想了一下措辞，才开口道：“如果林奶奶必须手术的话，你要怎么想？”
“我不知道。”即便刚才有了这样的猜想，此刻听到他说出来，百朵心里的震惊不安也没能减少，反而一圈一圈的逐渐增多，同时还有着些许的伤心难过冒出来。仰起头，以往充满神彩的明亮的大眼此刻充满着紧张与不安，她的嗓音有些沙哑迷离，如同勾人魂魄的小猫儿，却又让人忍不住怜惜。
男人低下头，始终安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沉稳有力，而百朵恰恰是仰目的，就这样能与他的目光严丝合缝地交叠在一起。
她甚至都能轻易感受到男人目光中的平静，慢慢的，那颗不安、动荡的心开始平静下来。
半晌后，她把头埋进她温暖的怀抱里，缓缓地圈上了他的腰，低声呢喃：“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奶奶活下去，她看着我结婚生子，我陪她夕阳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