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澜推开房门，入眼一片深沉的红色，红色的帘子，红色的地毯，房间正中矮桌上摆放的用来照明的夜明珠，似乎也隐隐散发出红色的光。
房间的左边有一张床榻，上面杏色的帷幔放下，看不清床榻上的情形。
这间屋子，三年了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不过芳华鸳也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人而改变房间的布置。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不论看什么似乎都笼罩一层乳白色的纱，朦朦胧胧又十分暧昧，这一点倒是很不一样。
温文澜在矮桌边坐下，地上的毯子厚实舒服，感受不到任何寒凉的湿气，她环视一圈，三年前的记忆止不住地涌进脑海里面。
当年，她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只有她和周墨淮两个人。
她们在这间屋子里互相讥讽，拳脚相向，甚至缠绵一夜……
温文澜手指忍不住扣紧身下的毯子，留下清晰的印子，一瞬间温文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他的身体、他的味道、他的气息，还有他带来的欢愉和疼痛，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
那天晚上的记忆实在太深刻了。
可惜只有她一人记得，周墨淮这个最享受的人倒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舌尖在唇上轻轻游走而过，似乎还能品尝到那天晚上的味道。
哐啷——
铁链碰撞的声音惊醒了温文澜，她猛地坐直身子，方才那是幻听吗？
哐啷——
不是幻听！
温文澜猛地一转头，红艳的帷幔后透出朦胧的影子，看起来是个人坐在床榻上，温文澜起身，压着步子一点一点靠近，见里面的人没有动作了，她的手缓缓伸向帷幔，一把挥开。
床顶上吊着的夜明珠，一下子照亮了两人的脸。
“公，公子……”
温文澜眯了眯眸子，床榻上坐着一个眉目清秀的美少年，黑亮的长发披洒在肩上，身上宽松地拢着一件看起来十分轻薄的红色纱衣，衬得肌肤雪白，吹弹可破。
“公子……”那少年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面上浮现一层绯红，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无奈和胆怯，“现在还没到日子，公子是怎么进来的。”
望着眼前这个美少年，饶是温文澜也忍不住“啧啧”赞叹两声，芳华鸳选人的眼光果然毒辣，能住在这一层房间里的，都各有特色，但美得让人臣服。
只是，温文澜从这位少年的面向和声音看来，他的年纪应该不大，至少不会比她年长。
她恍然想起，周墨淮被抓上芳华鸳的时候，也还是个少年。
少年被温文澜淡漠的眼神看得心慌，他往后挪了挪，带动脚踝上的铁链哗啦啦直响。
温文澜顺着声音望过去，少年纤细的脚踝上锁着森亮的铁链。
“没上过极乐之宴？”温文澜挑眉，极乐之宴是伶倌被牵出来拍卖定价的仪式，也是伶倌第一次接客的夜晚，伶倌的名声和身价都由这次的拍卖出价作为基础。
第一次被卖的价格越高，身价则越高，名声则越响，在芳华鸳上的待遇则越好，运气好的可以熬出头当个人。
极乐之宴后，伶倌脚上的铁链由买主打开，寓意我是让你重归自由的主人，你得好好伺候我。
那少年点点头，抱起被子挡在身前缩到了床榻的角落。
在遇到周墨淮之前，他应该也是如这般被锁在房间里，见不到活人，见不到太阳吧，温文澜握紧拳头，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你，过来。”温文澜瞪了那少年一眼，吓得少年不敢动了。
“过来！”温文澜一脚踩上床榻的边缘，下一步便要蹿过去了。
少年咬着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抱在怀里的被褥，带着哗啦啦的铁链声，轻手轻脚地爬了过来。
温文澜嫌这个少年动作太慢，身子往前探去手臂一捞，直接拽着铁链把摔了个面朝天的少年拖了过来。
“疼……”少年嘤咛一声，很快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温文澜这才发现少年的脚踝上，黑厚的铁圈已经有些嵌入肌肤，被铁链锁住的地方红肿了一圈，她赶紧松开手。
少年忍着没让泪水滴落下来，他红着眼眶，一脸的倔强和隐忍，看着让人十分心疼，只想把他搂在怀里好好疼爱。
“你这样，怎么走路？”温文澜忍不住问道，这根本不是锁人，是锁牲口。
少年垂下脑袋，乖巧地坐在床榻上，他抬手抹了把眼泪，“不走路。”
不走路？难不成整天待在床榻上？
“脚上锁着铁链，疼得很，走不了路，莫姑娘也不让走路。”
温文澜只觉得全身的血“轰”一下涌上脑门，耳边嗡嗡作响。
铁链锁在脚踝上痛得走不了路，那周墨淮当时，是怎么做到的，带着铁链，脸上孤傲不屑，讥讽她，反抗她，还锁着铁链跟她对打，他的忍耐力得到什么程度才能承受住这种痛苦。
除了这些，他当时还受了什么苦。
温文澜的心情很复杂，她很想一探究竟，想知道周墨淮的过去，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可又怕眼前的真相让她承受不住。
纠结了好一会，温文澜起身出去了，再进来时手上还拿着把钥匙。
温文澜凑过来帮少年打开他脚踝上的铁链，却被少年拦住了。
“不可以。”少年捂住钥匙孔，“只有极乐之宴后才可以打开，不然我会死的很惨的……”
温文澜蹙眉，怎么还有如此不识相的人。
救他，还不要。
“求你了……”
一瞬间，少年的眼睛里又噙满泪水，哭腔里带着浓浓的哀伤还有绝望，听得温文澜心口一颤，差点真把钥匙扔了。
她不敢问少年经历了什么，但可以想象，周墨淮当时的绝望。
眼前的少年，已经很会服软了，都遭受了如此沉痛的遭遇，那孤傲强硬的周墨淮当时所遭遇的，应该比这位少年还要沉重百倍吧。
温文澜压下心中的一口气，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还有好多事想要知道，如果说之前还有畏惧，那么现在，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周墨淮在芳华鸳上遭遇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