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就这样坚信这世上没有我完不成的事情？”女子睨了他梦醒一眼，没什么好语气，她想起这两姐弟也真是够头疼的了。“可你不知道，为师对于你们姐弟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师父为何这样说呢，是我们姐弟两个给师父添麻烦了吗？”梦醒一脸茫然的看着女子，目中神色既是委屈又是焦急，可身体却已不知何时早已站起，他深知师父的脾气，若是这样对要挟师父势必要生气的。
果不其然，女子见他立起语气就柔和了不少，梦醒虽不能看到她的表情，却也知道她是不生气了的。
“倒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自打收留你们姐弟起我就从为怕过麻烦，只是报仇的事情你姐姐还是太过莽撞了……”女子说着顿了一顿，慢慢的跨过小溪，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梦醒知道师父是要回去了。他们三个原本就在这深林之中相依为命的，他们的居住在那个古树环绕的地方，那里终年有鸟兽环绕，蝉鸣水声，他们之间不存在芥蒂，相处的很好。可年幼的姐姐心中只有复仇，一心要离开这个地方，而他也一心只向往着外界，以为外面的花花世界很好，可事实证明，这儿才是天堂，他再也回不去，他们再也回不去的天堂。
“怎么杵在那儿不动，还是舍不得你身后的繁华世界？”女子望着兀自愣在原地的少年郎淡淡的说着。
她那双眼睛是那般美丽，黑白分明再无半点杂质，梦醒想不出像人到了这个年纪了是如何还能有这样的温柔干净的眼神，可若是这个人是他的师父，那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师父，我只是在想若是我和姐姐都不曾离开这里，那会是怎样的结局呢，那样该有多好啊。”
“言下之意，你当时不被逼离开的咯？”女子轻笑着，眼中却并没有类似鄙视嘲笑的神色。梦醒舒了一口气，快步跟在女子身后笑得苦涩。“那时年少，只想着能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你现在也未见得年长啊？”女子等不得少年将话说完便打断了他，看着他那老成的样子心中有些感慨却也忍不住打趣道，“你出去这么久可是有了什么收获，外面的世界可是美好得很？”
“……”回答女子的是一阵沉默，女子也不再追问，快步朝森林的深处行去。良久听到身后一阵叹息，那少年的声音一下子沧桑了不少，一字一句磕在女子心尖上，逼得她不禁停下了脚步。“姐姐一心只想着复仇，她大好的青春便是浪费在那帮令人作呕的男人身上，虽然那些人不至于欺负姐姐，可每每我看到姐姐对他们露出违心的笑容的时候我便恨不得冲上去杀了那些人……他们一个个都是那样迫不及待的想将姐姐……我恨那些人……”
字句间都是咬牙切齿的恨，女子却笑了，边走边道，“你又怎么不知道你姐姐是乐在其中的，她虽在做着违心的事情，心中却知道自己离心中的目标越来越近，那种狂喜和兴奋，你这个傻孩子又怎么能知道呢。”
“师父，我不是孩子了，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就是知道姐姐不喜欢那些人，我就是知道姐姐那样做只是因为要为父亲报仇，为了杀了那个狗皇帝！”
梦醒越说越激动，又停在那儿不走了。好在居处已近在眼前，女子抬头看了一眼那崖壁边上的木质房子笑道，“年轻人脾气就是大，快看看你要是再不回来房子就要破烂，师父就要无家可归了，对了师父本打算这几日就离开这里去都城里投奔你姐弟俩呢，这下好了师父的梦想落空了！”
女子状似惋惜的摇了摇头，快步踏上石阶。梦醒眸光一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飞快的追上女子，动作太大差一点磕在石阶上。“师父师父您说什么？您原本是要去找我和姐姐的吗？您是要去帮助姐姐吗？那现在我们离开这里还来得及的呢！”
“你这孩子怎么尽说些颠倒话，你方才怎么说来着，你说你不喜欢外面的世界了，你不是回来和师父做伴的吗？”女子推开那山布满了青苔的木门，存心作弄少年道。
房门推开的一刹一阵冷风迎面打开，狠狠的拍在梦醒的脸上，他浑身一激灵，不顾女子的提问怔怔的看向室内。
木质的房子依如当年的陈设，室内虽然阴暗却并不见潮湿，摆设干净整洁别有一番味道在其中。梦醒看着这陈列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还是年幼的他，还是年少的姐姐，还是那十年如一日戴着阴冷面具的师父……
其实当年也很好，有吃有喝，无忧无虑。
“很熟悉吧，你们姐弟俩走了以后这里所有东西我都没有动过。清静固然很好，可一个人居住在这深山里还是太孤独了。你们也真是讲良心的很，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儿那么多年从来不回来看一眼。”女子特有的。沉静气质让那一声叹息很快就归于平静，梦醒看着面前那孤寂瘦弱的身影心中猛地就是一颤。“师父，下次我去哪儿都带上你。”
面具下那张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就归于平静，女子到室内那太师椅上坐下，目光遥遥的看着门口的梦醒道。“少说这些漂亮的了，说说吧，你姐姐这一次是怎么载的跟头，那升平公主……就一点儿亏也没有吃？”
梦醒跟在其后，点头哈腰，卑微的样子让女子恨不得一脚踹过去。可梦醒却不管不顾很顺手的为女子倒了杯茶不紧不慢的道，“师父也莫要恼我，我呀也就只喜欢服侍您了。这话说回来，您说的这位升平公主也真是个狠角色，当初被容妃陷害都死不得又差一点让她救了先皇，这先皇救不成吧，又能几次三番的在敌国军营里周旋，这样的女子也真算是了不得了，我姐姐败给了她也不算吃亏。”
梦醒微微眯着眼睛像是在回忆，一字一句皆透露出对那升平公主的崇拜之意。他并未发觉他在说这一席话的时候身侧的女子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震，茶水漾出，他更不会知道那女子在下一瞬间已然回过神来若是其实的笑道，“听你这小东西的口气，你对那个斗败了 你姐姐的公主非但不记恨反而有些赞赏咯？”
“嘿嘿……”梦醒癞皮赖脸的凑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笑道，“你的徒弟我有幸见过那升平公主几面，那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对于美丽的女子我向来是恨不起来的，何况她也并未做什么过分之事，不过是在姐姐的宴会上跳了支舞罢了……咦，说起来我倒是不明白了，只不过是一支舞而已，那皇帝凭什么就把我姐姐抓起来了，还一口咬定我姐姐是要谋害他的人……”
只是跳了支舞吗？女子眼眸微敛，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眼皮之下，良久她望着面前兀自懵懂的梦醒道，“叫你梦醒真是叫错了，你应该叫梦不醒！”
“梦不醒可真是难听，师父我可不要叫那样的名字！”梦醒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女子吸引了过来他哀求着。
女子的打趣点到为止，语气冷淡的道，“你的姐姐是拿自己的小命在赌，也亏得她的对手是这个升平，若是换了别人她的小命怕是早就不保了。”
此言一出梦醒不由愣住了，并非因为女子的一席话而是这女子对于升平公主的称呼。梦醒在外面那么多年，听到的皆是公主，再不济也是那位公主，那位……是百姓对于飞扬跋扈的升平公主的不满，可从未有人像他的师父一样敢直呼升平的名讳，还叫得这样自然。
“怎么，你又犯傻？”女子自然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个懵懂小弟子也会注意到某些她不在意的细节，嗤笑的看着他道，“罢了，逗你也逗够了，说吧你这次回来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女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一丝担忧的，她害怕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弟忽而就不再自己的掌控之中了，她也害怕这个小人儿有了自己的思想会利用自己，不是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吗，若是这小人儿本性真的已变，那就不止是饿死那么简单了。
“还能是什么，徒儿已经不止一次的说了呀，就是让你去救姐姐，我离开都城的时候姐姐虽还没有性命之忧但现下就未可知了，我就那么一个姐姐，你就那么一个大弟子……求求师父，您要救救她……”梦醒说着又啪嗒一声跪在了女子面前，小脑袋直要埋进女子的膝盖里。
看他抽抽噎噎的，抽泣得煞有其事女子不禁笑了起来。这样的性子倒是没有变，想来是她想多了，这孩子本性善良，祖祖辈辈都是那样忠良的人又岂会真的有什么坏心眼呢。“行了就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了，你倒是教教我怎么救你姐姐，她犯的是谋反之罪，我一个山里老太婆怎么救得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