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小河有一片柔软的草地,草地上矗立有几块石头,河水冰凉清澈,鬼琰把秦木兹轻轻放在草地上,背靠着石头。
小河边的水汽清新有丝微冷,手臂、脸颊身上等多处传来丝丝冰凉的触感,温凉的,柔柔的。秦木兹眼皮子动了动,睫毛轻颤,脑袋依旧昏沉,不过意识逐渐回笼,身体上的感知也慢慢苏醒开来……
清新湿润的空气,哗哗流淌的水声,淡淡的青草香气,还有脸颊轻柔温凉的触感……
额?
脸颊有股轻柔温凉的触感?!秦木兹的浑然的意识顿时清醒了,感知到面前的气息,眼帘继续闭着,可是戒备心顿然提了起来。
湿润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血污,鬼琰起身走到小河边撕开红袍绸缎的衣摆,破成几段布条放在水里洗干净,冰凉的河水流过他的掌心狰狞绽裂的伤口,不由微蹙眉心,随即回到她的身旁,清理她身上流血的伤口,把那些被树刺藤蔓刮伤的皮肤血痕稍作清洗,然后拿起布条包扎起来。
将她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小心翼翼端起她的手掌把插入掌心的一个个刺儿轻轻挑了出来,有些刺儿根断了深陷入血肉模糊的五指缝甲里,他不得不更加谨小慎微的一点一点把那些断刺拔出来,动作细心轻柔,生怕弄疼了昏迷中的人。
他身上有一股竹子清香,浓淡适中,萦绕在她的鼻翼前,秦木兹紧闭的眼眶里有丝丝雾气泛起,口腔里的牙根紧紧咬着,拼命压抑心底轰然翻滚的情绪,呼吸浅浅平稳,不露痕迹。
鬼琰把她身上所有的树刺儿一一挑了,拿起被鲜血泛红的帕子再次给她擦拭一遍,视线落到她软垂着的左手臂,眸里划过一缕心疼,转而阴狠眯眸,眸底一片浓烈杀意。
猛然感应他身上散发的强烈杀气,秦木兹心神一震,察觉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连忙收敛心神的震撼,眼皮轻轻颤动,呼吸略微重了,虚弱嘤咛一声,“唔……”
秦木兹幽幽醒来,睁开薄翼般眼帘,清冷的眼珠子转了转,茫然四顾,似乎不清楚身在何处,脸上出现了微微慌乱的表情,刚要起身,一只手伸了过来按着她肩膀,“不要乱动!”
“你……鬼公子?!”秦木兹顿住起身的动作,震惊仰起脸,狐疑问出声。
见她毫无顾忌的“直视”他,不再是低眉敛眸的态度,虽然她看不见,可是这种“直视”令他心情稍微愉悦,桃花眸底浮起一抹笑意。
“秦姑娘凭声音还能听出是本公子,着实惊喜了本公子呀。”
呃!
一股复杂的情绪突起而来,有种让她想掉泪的冲动。秦木兹飞快撇脸看向小河的方向,假装环顾四周的气息。待慢慢压抑了那股情绪,然后蹙起眉头,疑惑问:“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鬼琰魅颜静谧,向来重紫勾勒的桃花眸子,那抹眉彩在天边灰淡的日光里模糊几分,眸色冷冽无比,然而唇边缓缓弯起魅惑的弧度,语气颇是不经意的轻佻。
“这里是阴山森林深处的小河边,本公子让你好好待在平原上的,秦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可要问你自己呢。要不是本公子和南晋陛下谈话后心情不好打算前来扑猎,你现在可是森林里的一具白骨了。”
说到白骨两字,秦木兹明显察觉他语气的凛冽,刹那就散去了。鬼琰看着她平静的面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本公子见你身上满是伤口,太脏了!勉为其难就替你处理包扎了一下。”
听他蹩脚谎言的语气,秦木兹心里不由苦笑。人生哪有那么多恰巧的事情。如果说她没有提前醒来,也许真信了他的话。鬼琰为她挑树刺儿,为她包扎伤口,对她轻柔的呵护。
她假装昏迷时所有的感受生生告诉她,邪妄冷魅的鬼公子也会有柔情的一面,说她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感动归于感动,她也不是那么感性的人儿,她还有清晰的理智。鬼公子对她这般柔情,并非无中生有的。鬼公子该是把她当成了那个女子,正因为那个女子,她才这般幸运得到他及时相救,片刻的柔情对待。
鬼公子是何人?他是东秦权势滔天,连东秦皇上都要礼让三分的人,他是六城城主公然出声不敢无礼对待,反而恭维维从的人。而鬼公子心里竟有一个女子的存在,把他的深情寄付,鬼公子连对她这个替身都这般柔情,何况是本尊。
那个女子,真是——幸运!
秦木兹心里微微苦涩,朝他扬起淡淡的笑容,“木兹谢谢鬼公子的救命之恩,如今木兹身无他长,只待来日再报。”
鬼琰眉心拧紧,由心不喜欢她对他的笑,总是淡淡疏离,虚言有礼,可他又无可奈何。
“好!本公子记住秦姑娘今日之话了,他日的事情他日——再说。”
话音一落,他倏然就把她抱了起来,动作轻柔,避开她的伤口和受伤的左手臂。秦木兹一惊,正要挣扎,便听的不远处的树林里传过来脚步声,由远而近。她顿住了,僵硬着身子躺在他怀里,默不作声。
鬼琰见她如此乖了,眸底泛起笑意,转而抬头,桃花眸里灌满冷霜对上来人。秦木兹窝在他的怀里,满怀竹香入心入肺,暖暖的,香香的。她不由渐渐柔下了身子,把脸往他的怀里埋进三分。既然他明知她是替身,还对她这般,那她也不必介怀了。
“鬼公子。”
最先从树林里走出来的人是顾景昭,他身后随着几百名禁卫军,走到鬼公子跟前。一见被他抱在怀里的秦木兹,语气略微不悦,“鬼公子可是找到秦木兹了?”
鬼琰瞧也不瞧他一眼,抱着秦木兹抬步穿过他。顾景昭眼里骤起怒意,一把挡在他的面前。“鬼公子,秦木兹乃是我们南晋臣子,你把她交给本王便可,无需劳烦你大驾。”
“走开!”鬼琰朝他冷冷怒喝,眸里看不见一点情绪,冰冷宛如黑暗夜里腾生而起的魑魅魍魉,摄人心寒。
要是其他人听了他的怒喝,在他的冷冽迫势下定会瑟瑟发抖,可是那是其他人。顾景昭纹丝不动,他是南晋的景亲王,有着属于自身的高傲和霸气。他直然无畏定定看着鬼琰,黑色幽深的眼眸仿佛锁着厉鬼的地狱,幽冷寒森。
两个同样让天下人敬畏的男子,此时此刻,争锋相对,不让半寸。他们周围旋转起凌厉的戾气,身后的禁卫军纷纷退离十步,没人敢靠近半分。
“痛……”
虚弱无力的呓语,瞬间破击了这场无声无息的对抗,鬼琰慌忙低眸看着怀里的人儿。顾景昭眼睛也看向他怀里的秦木兹,破烂不堪的衣裙,浸满了鲜血,衣裙裹不住的手臂、脖子等地方虽然粗略包扎处理了,依旧可以看到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有她软软垂下的左手臂,额头前的红肿和面容上的细微血痕。
一看便知她受了重伤,生命垂危。顾景昭瞳孔猛然大睁,一个脚步靠上去,想要掳过鬼琰怀里的人儿。鬼琰桃花眸子危险眯起,身影往后一飘,躲过他的攻势,声音冷冽飘起。
“顾景昭,你想她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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