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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少傅给元宝儿洗洗睡

回到广化寺,佛灯已逐次燃起,僧人们的晚课已结束,即将就寝。

推开客房门,少傅正坐在桌边就着油灯看佛经,是个对人不理不睬的模样。

我不知该如何进退,站在门边,回头带着询问地望了眼族叔。族叔给了我一个鼓励的微笑后,就推开了隔壁房间,转身走入,关门。

大吸口气,我也关了房门,蹭到了桌边,状若无事道:“少傅,元宝儿回来了。”

桌上油灯火焰跳了一跳,灯影在姜冕脸上也跃了一跃,火光映着泛黄的纸页,也映着姜冕的脸容,磐石一般不动摇。

又准备无视于我。

我左绕三圈,右绕三圈,努力制造存在感。

还是无视。

我挠挠头,凑到桌边,埋头从贴身衣兜里掏出平安扣小玉璧,递到姜冕跟前,“少傅,给你的礼物!”

入定于佛经的姜冕终于有了些反应,余光向我掌心扫了扫,旋即不是很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继续不为所动。

我把礼物搁到桌上,“这是平安扣,元宝儿送给少傅的,少傅不要的话,明天元宝儿就转送给寺里的小沙弥好了。”说完,我离开桌边,走到属于自己的简陋小床铺边,伸个懒腰,扑了上去,搂着被子就想睡。

桌边“扑”的一声响,好像是书卷拍到了桌上,随即便是少傅的低沉嗓音:“叫你老实呆着,你偏要出去,出去就出去了吧,还回来这么晚,回来晚就回来晚吧,还直接就这样趴着睡,你浑身上下哪根骨头是听话的?”

我无所谓地蹬蹬腿儿,趴床上含糊道:“少傅又不愿意见到元宝儿,族叔愿意带元宝儿玩,夜市那么多好玩的好吃的,再说现在回来也没有很晚,寺里灯火都没灭。困了,先睡,元宝儿的骨头明天就都听少傅的了。”

听气息便能感知,油灯下的姜冕显然对我如此作为不满,但又拿我无可奈何。我得胜地摇了摇腿儿,他总不能把我从床上拽下去。

还没等我得意多久,敲门声响起。

小沙弥叩门道:“施主,可需要热水?”

姜冕迅速回应:“需要,劳烦送来。”

房门开了,小沙弥送了满盆热水进来,搁到地上就退出去了,还带上了房门。

我心想莫非少傅要在房中洗澡,那我是偷看呢还是偷看呢?

寂静的夜晚,安静的房内,只闻水声哗啦一下,约莫是少傅在试水温。

不防这时,姜冕唤我一声:“元宝儿,过来洗澡。”

我一下子睁了眼,跟想象的不一样啊。一骨碌从床铺上坐起,顿时瞌睡全无,望着挽袖子试水的少傅,不解其意:“洗澡?”

少傅坐在水盆边的凳子上,毛巾都搭好了,望着我。

我从床上蹦下,依言走了过去,蹲下,手探进水里划漩涡。少傅忙给我挽袖子,“自己洗脸。”

两只袖口被高高挽起后,两手捧了水洗脸。还想在水里多玩会,少傅给我拎起来坐着,“自己洗脚。”

我踢了鞋袜,自己挽起裤腿儿,两只脚丫放进水盆里踩水花。

旁观的姜冕见地上打湿一片,把我两只膝盖按住,“你这是想冲了人家的庙?明天不打算吃人家的饭了?”

提到吃饭这个严峻的问题,我姑且不踩水花了,改划水荡漾水花,两只脚玩得不亦乐乎。

这样的一点乐趣,少傅都要给剥夺。又让他看不惯,便索性蹲到水盆边,挽了袖子,将毛巾浸到水里,把我脚按住不让乱动。随后拿湿毛巾给我从腿上开始擦起,左腿洗完洗右腿,右腿洗完洗脚丫。

我从水里抬起一只脚,配合少傅。姜冕用湿毛巾给我裹住脚,自言自语了一句:“脚丫都满是肉,小馒头一样,浑身都长成了个汤圆。”

“少傅你饿了吗?”闻言,我问道。

“不饿。”冷冷地回我一句。

“那少傅为什么看元宝儿总像看吃的?”我不解地问。

姜冕拿掉毛巾,露出灯火下我一只结实匀称的小肉足,看了看,又用手握了握我的脚,捏了捏,“你看看,不像么?”

我动了动少傅握在手里的脚丫,反驳他道:“不像。太医哥哥就从来不说元宝儿长得像馒头汤圆,太医哥哥说元宝儿的脚丫是翡翠白玉小足,是珍品,才不是食物。”

听我提到太医哥哥,姜冕条件反射地蹙眉头,一脸不悦,把我洗完的一只脚擦干后搁到他身上,再洗另外一只,“那个混账太医喜欢面条,又不喜欢馒头汤圆。翡翠白玉小足?这个恋足癖!”

敲门声又起:“元宝儿睡了么?”是族叔的声音。

“在洗洗睡。”我答道。

敲门声顿时迟疑了一下,“族叔可以进来么?”

“可以。”我答道。

房门推开,族叔端了一碗夜宵走进来,一眼瞧见桌边一地水泽里,水盆边的少傅与我洗脚。

我坐在凳子上望向族叔,见族叔略微吃惊的模样,视线似乎是盯着水盆上少傅手里的两只脚。

姜冕似乎也感觉到了对方异样的目光,把我的两只脚落到他衣襟上,咳嗽一声,“侯爷给元宝儿送宵夜么?”

晋阳侯回了下神,收回视线,“哦,我刚下厨做的荷叶豆腐羹,怕元宝儿夜里又饿了。”

顿时我就口水分泌了,迫不及待望过去,“吃了族叔的荷叶豆腐羹,元宝儿夜里不饿,还睡得香。”

鉴于我无法下地,少傅勉为其难,给我顺势抱去了床上,完了后还感慨:“这么沉了还吃。”

打个滚后,我滚了起来,坐床边两条腿乱晃,巴巴等着族叔的宵夜。

族叔深知我心,端了碗过来,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我原想自己端来吃,不过看族叔的架势,这是要不辞辛劳喂我吃宵夜呢,既然如此,哪有拒绝的道理。

族叔不嫌麻烦地舀了一勺豆腐羹,递到我嘴边,我便毫不客气地张口吃下。

品了美食后的第一步就是夸赞美食制作者,不吝辞藻:“族叔的厨艺已然盖过了东宫三百神厨,造诣已趋化境,凡人不可望叔项背。”

被极力夸赞后的晋阳侯果然面带笑意,又送我一勺,“是么?族叔倒觉得元宝儿哄人的功力已趋化境,凡人不可望你项背。”

没有宵夜吃的少傅收拾完了洗脚盆,晾好了毛巾,倒了杯茶聊作宵夜,独自品了茶后恭敬道:“侯爷劳顿一日,不如早些歇息,宵夜就让元宝儿自己吃吧,不能太惯着她。”

晋阳侯不在意地继续喂我吃,“倒也不如何劳累,元宝儿喜欢我的厨艺,于我来说也算是个小知己,这羹也不白做。”

姜冕十分不以为然,却也依旧只能淡然品着淡茶,目光不时越过茶杯,往我们这边掠一掠,“是么,可是拿元宝儿来鉴赏厨艺,真的准么?对于元宝儿来说,难道不是有吃的,就从来也不推辞么。食物于她,从来不嫌多的。”

“姜少傅对于元宝儿,倒是了解得透彻。”族叔给我喂完最后一勺,取了雪白纱绢擦嘴,“元宝儿喜欢吃,就做给她吃,鉴赏之说,倒也不必。不过,确实要对她控制一下饮食,下次开始吧。”

只要这次吃饱,哪管下次,我心安地滚回床上,反正下次也还可以有下次嘛。族叔简直深知我心,与我不谋而合。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族叔不经意又扫了眼我光溜溜的两只脚丫,嘱咐道:“吃饱了别乱动,躺好了睡。”

我跪到床边,张手:“可是,衣服还没脱。”

桌边淡然品茶的少傅抛了茶杯,风一般走来,越过族叔,一手把我拦着,似乎是怕掉下床去,一手给我解了衣带,只宽去外衣,再迅速让我躺下,迅速盖上被子,“好了,可以睡觉了。”

我躺平在被窝里,瞪着眼,尚未反应过来居然就一切准备妥当只待入睡了。

这还怎么睡前愉快地玩耍?!

族叔站在床边,似乎也还没反应过来。

一切,迅速得过分了点。

素来惫懒的姜冕忽然间雷厉风行了,行事风格焕然一新,令我着实有些无法适应。

这一吃惊,瞌睡全无。

姜冕一番辛勤后,恭敬地客气了几句:“侯爷也早些安寝吧。”

晋阳侯见事已至此,只好嘱咐我好生安睡。

我圆睁着眼,看姜冕毫无心理负担地把我族叔给请了出去,自去桌边将油灯拨暗了。一偏头,正瞧见我在用目光谴责他,便开口道:“方才不是趴着就能睡么,不困的话,起来看佛经好了,对储君而言,也是一种修行。”

我赶忙闭了眼,只留一道缝。

姜冕回身整理了自己床铺,宽衣后,抱了一卷佛经,往床上一躺,长长地叹了口气,握着经书,边看边念叨:“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半天时日,少傅竟开始参悟佛经了。

我学舌了一句:“应作如是观。”

姜冕不搭理我,继续慨叹:“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人生之无常总是超乎想象啊,世间万物,无常往不坏,凡生者必灭,唯有超脱此生灭之境,才可抵达寂静的境域。空寂,无常,无我。一切有为法,念念生灭皆无常,一切法无我,寂灭涅槃。”

慨叹完后,倒头便睡。

听得我一头雾水后,也跟着倒头睡了。

睡到半夜,我爬了起来,穿上鞋,走到姜冕床榻边,爬上床摇了摇他的胳膊,“少傅……”

姜冕沉睡中被晃动,神识半睡半醒,抬手晃了晃,“怎么还跑到我梦里来,速速从我梦里出去,不要打扰我睡觉。”

我快憋不住了,使劲摇晃,“少傅,元宝儿要尿尿……”

咣当一下,少傅从枕头上掉下来,醒了,瞪着眼看我:“我梦见你要尿床……”

“不是梦……”我彻底跪了,绝望地趴到他被子上,“是真的……”

姜冕愣了一愣,赶紧起床披衣,再给我把外衣穿上,从床底下拉出一只恭桶,看了看,再看着我。

我瞥了眼那只简陋且丑陋的恭桶,痛苦地扭过了头,“元宝儿不用这个……”

姜冕苦恼地摊手,“这里又不是宫里,没有镶金嵌玉的锦绣恭桶,也没有香料红枣和美貌的姐姐,你想怎么办?”

我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拽住姜冕衣角,以弥留之际的语调道:“别人用过的,元宝儿不用。”

姜冕震惊地看着我如此模样,还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宁愿憋死?”

我艰巨地点点头。

无奈之下,姜冕迅速思索对策,忽然眼睛一亮,“那就去没有人用过的地方。”

说办就办,见我已无法行走,姜冕以抱铁秤砣的姿势抱了我起来,出了房间,就着寺院内尚未熄灭的长明灯,一路就往树丛密林里钻。

夜里凉风习习,暗影重重,我趴在少傅肩头,使劲克制自己。

钻进树林后,少傅前后左右一打量,选了处四下有遮挡的地方,给我放地上:“你看这里怎么样,肯定没人用过,也不会有人瞧见,我就在这树后面等你,你速速解决,解决完了叫我。”

说完要走。我一把将他扯住,“可是太黑了,元宝儿害怕,也看不见,解不了裤子。”

姜冕仰望夜空,朝着银河里的星星长吁短叹,而后蹲下,让我把上衣撩起来一截,动手给我解裤子。

我一面搂着撩起的衣裳,一面低着头看少傅动作,见他解完最后一个带扣后,没有松手,很谨慎小心地捏住,交待于我:“解好了,你把手拿过来捏住,等少傅走到树后面,你再蹲下来尿尿,明白么?”

我不耐烦且不开心道:“以前眉儿目儿她们都是直接给元宝儿把裤子脱下来……”

还没说完,就见姜冕额头青筋暴起,盯着我,“尊敬的太子殿下,你少傅我给你解决到这一步,已然是逾越了少傅分内之事许多,不许你再挑三拣四品头论足。”

“好吧。”我大度地挥手,“你可以退下了。”

“臣谢太子殿下恩典。”忍辱负重的少傅丢下我,扭头走了。

姜冕走去了大松树后,我脱了裤子,蹲草地里,解决内急。酣畅淋漓地解决完了后,起身拉起裤子,系带扣,深感委屈,这样的事还要我堂堂东宫太子亲自动手。

走出出恭地,转到松树前,以高冷的目光注视姜冕。姜冕亦用比我还高冷的目光回视,随即视线从我脸上落回腰际,看了看我自己系的裤子,扭脸就叹了口气。

“过来,少傅给你重系一次,你看清楚了,以后不要再胡乱扭成一团。”姜冕收起了高冷,退让道。

我姑且走过去。姜冕重又蹲下,给我把乱七八糟的带扣解开,重新系一遍。我观察了一下,觉得少傅的系带扣手法与眉儿目儿她们不同,更复杂更古朴,一点也不改良实用。

“少傅的系法是哪个年代的?”我低着头问。

姜冕思索了一下,不太确定,“约莫大概是两百五十年前中土九州的古典系法,如今世家依旧沿袭。”

“你们世家就这么食古不化。”我毫不客气地将腹诽转化为口头表达。

“少废话!”姜冕给我整理了一番,“学会了没?”

“我觉得我这样的东宫太子不适合学习世家这一繁复古董的世袭手法……”眼见少傅的手就要伸向我耳朵,我急中生智,忙举起手,指向天空,“看,有飞人!”

被我一打岔,姜冕的手果然暂时停住了,不过很快就再接再厉往我耳朵上落去,“忽悠扯谎都不会,飞人是哪种生物,你告诉我,你哪怕扯只飞鸟都比飞人靠谱……”

在耳朵被结结实实拧住时,我忍痛继续指向天空,“真的有飞人,不信少傅你看——”

姜冕抬头看了一眼,与我一起望向树林外的寺院上空,不时有黑影飞跃而过,还有踩着林枝借力飞过的,纵横交错,人影几乎织就了一张网,罩在广化寺上方。

吃惊之下的少傅,终于松开了我耳朵,弯身将还在仰望夜空数飞人的我抱起,移步就往树下藏身,避让开夜空星光照射下的光亮之处。

我还没有理解这群夜空飞人的含义,就听不远处的客房传来阵阵刀剑之声,以及钝物的沉重撞击声,破门声,入窗声,声声追魂。

寂静夜里的这种种不详声响,让我心跳加快,几乎堵在了嗓子眼。

我在姜冕怀里挣扎了几下,“族叔危险……”

姜冕给我牢牢束缚住,在我耳边安慰着:“你族叔功夫厉害,应该可以自保,无需担心。这帮人来者不善,未必是冲着你族叔来的。”

“那是冲着谁来的?”我连忙问。

“元宝儿你欠人钱了没?”姜冕问。

“没有!”我果断摇头,随即也问,“少傅你欠人钱了没?”

“废话,不跟人借钱,你少傅在上京怎么活?你少傅我当然欠人钱。”如此理所当然的少傅。

我转头望着他,“这么说,这帮人是冲着少傅来的。”

姜冕回望我,“几百两银子而已,至于动用杀手赶尽杀绝么?”

“几百两银子看你怎么还得清!”我从少傅怀里跳到地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此际也不知是藏起来好,还是冲出去接应族叔好,急得我抓心挠肺。

头顶不断有飞人出现,都是直奔客房而去,有召唤预谋似的。而客房那边的打斗声也逐渐密集。

姜冕判断形势:“不是来找我还钱,就是来找你太子的麻烦的,论起来,你比我有价值,储君之位乃是无价之宝,所以,元宝儿必须先藏起来……嗯?元宝儿人呢……”

我顺着松柏暗影一路往客房那边小跑,想要看清眼下局势,确认一下族叔是否有危险。

虽然少傅说族叔功夫厉害,我隐隐也觉着族叔是个武林高手,但再高的高手,在众多飞人杀手的围困中,未必就没有危险。

担心族叔安危的我,毅然奔去了打斗的中心地带。

还没跑出树林,被后方追来的姜冕一下子扑到树根下,少傅极为气愤:“你一个肉团子,往刀剑下跑什么,等着让人包饺子?”

“我不能放着族叔不管!”我极力挣脱少傅。

“住嘴!”

这时,外面打斗中,传出族叔沉沉的嗓音:“怎么,想要刺杀太子和少傅?你们是忘了本侯是谁了?”

“却邪侯爷,我们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本侯若偏要多管闲事呢?”族叔一语出,一道剑光划过天际,“你们有多少条命,可以来闯一闯,看本侯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若侯爷执意插手,那我们便得罪了。”一个阴鸷的声音猝然道,“给我上!活捉姜冕,猎杀太子!若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打斗声又交织成一片。

视线尚有阻挡的密林之内,我与姜冕齐齐吃了一惊。

被少傅压趴在地上,不能行动的我却心内非常激荡,“少傅,这就是书上说的刺杀么?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啊!”

“时运不济啊,早该料到一旦出宫就会遇到危险了,真不该陪你来送死啊!”姜冕在做人生感慨和深切悔悟。

“他们说要活捉少傅,猎杀太子我呢,是元宝儿送死,少傅又不会死,万一少傅你被捉到,就姑且叛变一下好了,不会有危险的。”我有礼有节地安抚少傅。

姜冕一脸坚韧,以慷慨赴死的神情道:“竟然要活捉于我,是想要活捉了以后,再凌辱于我么,做梦!我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什么是凌辱?”

“闭嘴!”

这时,“噗通”一声,从天而降一个浑身带血的黑衣飞人刺客,重重落在我们面前。砸了一脸灰尘草屑后,刺客一眼看见我们一大一小趴伏在这里,顿时就警觉了,张嘴要喊。

少傅一棍子及时抽到刺客头上,便又一记闷响以及“噗通”一声,黑衣刺客彻底趴地,人事不省。

我回头看姜冕,“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武器?”

姜冕转过视线,顾左右而言他:“不知道会不会被发觉我们在这里……”瞄一眼我,见我依旧执着地盯着他,只好如实道,“这里树林密集,草叶茂盛,难保不会有毒虫恶蛇什么的,为师最怕蛇了……”

我了悟:“所以少傅趁元宝儿不备,偷偷捡了根棍子,打草惊蛇?”

姜冕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嗯。”

我想着一个怕蛇的少傅,为了给我解决内急,抱我出来尿尿,不惜以娇弱肉身闯入未知的密林,精神着实可嘉。

于是我诚心对姜冕道:“少傅放心,元宝儿一定会保护你的。来一条蛇,元宝儿把它踩死;来两条蛇,元宝儿把它们打结勒死;来三条蛇……”

姜冕一个哆嗦,拍了拍鸡皮疙瘩,“闭嘴快别说!听着就恶心死了,不要再形容了!”

我从善如流伸出两手把嘴巴捂住。

少傅又自怨自艾感叹起来:“出宫没有看黄历,这几日一定不宜出行,尤其不宜住寺庙,我果然跟和尚犯冲。哎,也不知道要在这里趴多久……”

还没等他感叹完,就听几棵松树前有阵响动,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定睛将我们一看,大喜:“找到了,一老一少在这里!”

不好,被发现了!

姜冕搂着我爬了起来,拽着我起身,随便找个方向就开始狂跑,边跑少傅还边怒:“什么一老一少,我看起来很老么?”

“他明显嫉妒少傅长得漂亮,就从年龄上攻击少傅!”我一面安抚少傅,一面回头看了一眼,刺客已经追上来了,只差五六步远,我粗略估算一下,我和少傅是逃不掉了,当即继续对少傅道,“诋毁少傅年轻俊美的坏蛋追上来了,坏蛋在说少傅太老跑不动呢……”

姜冕盛怒之下,一手将我拽去一旁,一手提了棍子,转身当头一棍,充满力量,毫不客气地赐予了紧紧追杀我们的刺客。刺客见我们没命地跑,只顾追赶,根本没有料到我们会反击。于是这记当头棒喝,让他脑门开花,直接被敲晕了,委顿于地。

“看!这就是你小看我少傅的下场!”我弯身翻捡了刺客手里的长刀,握在手里,还颇有些重。继续翻捡,自刺客怀里摸出了一个袋囊,鼓鼓的,似乎装有不少实战用品。打开看了一眼,手伸进去随便捞了一把,分给少傅。

姜冕一看手上,一堆暗器飞镖,飞蝗石如意珠,不由深深皱眉,“难道要为师使这个……”

我回头又看了眼地上晕死过去的刺客,指着刺客腰际道:“还有流星锤……”

姜冕一收手上的暗器系列,“好吧,为师姑且用一下唐门暗器。”

扒光了刺客,简单进行了一下装备后,我与少傅就此开始步入今夜的围剿与反围剿中。

由于先前刺客的一声呼喊,召唤来了不少同伙,业已进入树林,开始搜索我与少傅。

夜已三更,佛寺幽暗,林中愈发黝黑,长明灯也已照不进来,而我与少傅无法脱离树林,只得继续往密林中心潜入。

四下的刺客持刀剑探入,寒气逼人,杀气凛然。这是势要将我们干掉在这暗林中。

也不知族叔究竟有没有脱身,若是脱身,是否已在赶来营救我们的路上,若不曾脱身,是在与刺客搏斗,还是受了伤……

我脑子胡思乱想一气,片刻无法停歇。

一想到族叔,就想立即冲出树林,又担心如少傅所说,肉身送去给人包饺子,可若继续潜伏在树林中,是否方便族叔营救我们呢?万一族叔赶不及救我们,我们当如何自保呢?

看一眼少傅,同我一样初入江湖,毫无经验可言,还要一边寻路,一边护着我不让树枝刮到。少傅自己身上却已遍布伤痕,连发髻也松散了,根本来不及用棍子探看附近是否有毒虫恶蛇,却是以身试路,他自己先踏入前路,再护着我走。

我们均一言不发,埋头深入,仿佛前路就有希望一般。

却终究是,希望破灭。

没有前路,只有一个刺客自空中飞身落下,挡住了前路。

一道剑光闪过,黑衣刺客矫捷封住我们各方,闷声道:“还往哪里跑?”

姜冕把我拉到身后护起来,喘口气,一手理了鬓发,一手抛了棍棒,诚恳道:“不跑了,你们想怎么样?”

“把太子交出来!”刺客冷笑着,挥了挥手里的剑,恐吓道,“想必你就是我们主子悬赏活捉的姜冕吧,想要活命,就把你身后的娃娃交出来,或者,你也可以亲手杀了小太子,或许就可以不被我们活捉了。你看如何?”

“我觉得……”姜冕半回身,似要将我拉出来,“不如何。”说罢,一扬手,一枚铁蒺藜飞出,直扑刺客面门。

刺客自然没有想到文弱书生大名士姜少傅还会还手,愣了刹那没有反应,但旋即一闪身,堪堪避过了暗器袭击。铁蒺藜直飞了出去,丝毫没有对敌人造成伤害。

我扭脸叹口气,忍着没有以手掩面。

姜冕面无惧色,不紧不慢地惋惜了一下:“哎呀,没命中。”

刺客眼色更冷,持剑紧逼一步,剑尖直挑姜冕咽喉,“姜少傅还指望命中?死到临头,可有遗言交代?”

鉴于剑刃逼人,直抵咽喉,姜冕不动,免得被误伤,嘴里却不停歇:“遗言必须有,那个,不是说好了活捉的么,你这是要中途变更,不执行主子命令,不太好吧?”

刺客冷哼一声,剑刃往上一抬,逼得姜冕不得不跟着仰头,“行刺之事,哪有万全,只要不走漏风声,死活无所谓。再说,我们主子交代的是,无论死活一定要活捉。大名士姜少傅你不觉得这句话很可以利用么?”

姜冕还是临危不乱,极力游说道:“刺客兄弟你不觉得跟随这样的主子很没有前途么?若是放下屠刀,我姜某虽不能保你立地成佛,但可以向太子举荐你,可以保你做太子护卫,从此锦衣玉食良田美妾……”

“闭嘴!”刺客嫌弃地打量姜冕一眼,从头到脚,“你作为太子少傅,地位非同常人,也没见你锦衣玉食良田美妾,倒是粗布麻衣好似拮据得紧啊。”

“是这样的,姜某最近欠了人不少钱,东宫少傅供奉本月尚未发下,是以暂时拮据一下,而且出宫陪太子微服私访,总不能锦衣玉食招摇撞骗吧……”

少傅尚未唠叨完,抵着他咽喉的长剑已然松动,接着,长剑坠落下来,再接着,持剑威逼于人的刺客带着肋下一个血窟窿缓缓倒地,不敢置信的目光转盯于我,震惊且惊恐。

最后,少傅毫发无损。

我抽出了刺客肋下的血刀,刀刃鲜血灌注地上的落叶,霎时一片殷红。

趁着少傅与刺客唠叨洽谈的工夫,我当然就该出手时就出手了,机不可失,失了我们也许就没命了。为了自保,当然首先为了保全刺客剑下的少傅,我义无返顾地出刀了。

出刀十分迅速,连刺客也未反应过来,大约同族叔山庄那夜我手抓飞花一般,下意识地,全力地出击。

姜冕弯腰夺过了我手里的血刀,丢于地上,给我擦掉手上的鲜血,“元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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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神奇的大陆,每个孩子出生后身后都会长出一对神奇的羽翼,它会赐予每人不同的魂兽,根据每个人的锻炼成长不断地变幻颜色,不断地变幻大小,魂兽不断地随主人升级,力量不断增强。。。。。。1到10级的魂兽称为兽灵10到20称为兽师。、。20到30称为兽魂。。。。30到40称为兽王。。。50.到60称为兽皇。。。60到70称为兽宗70到80称为兽尊。。。。80到90称为兽圣。。。90到100级也就是魂兽达到神的境界兽帝。故事就从这个大陆开始了。
  • 冠军门将

    冠军门将

    本书的中国球员除了猪脚,其他运动员将完全参照中国联赛标准,每个都可以像亨利一样的护球。一个个中国球王们将身穿黑衣隆重登场,口中的哨子是他们最具威力的武器。让我们看看弱小的猪脚将如何在大帝和国王们的威压下艰难生存,如何以自己的渺小衬托出国王与大帝们的伟大!!!朋友:战神的礼赞友情提供:QQ群27536496
  • 九飞天穹

    九飞天穹

    简介:天穹之上,无数人向往的地方。飞上天穹是每个有志男儿的梦想。那会是一种荣誉,极高的荣誉,名为天兵。每个人都有一颗飞星,觉醒它便可翱翔天际。一个地球上的孤儿,拥有难以置信的飞行天赋,却体弱多病,告别了虚拟飞行顶端的男人,在命运的引导下来到一个神奇的世界:天穹
  • 原罪降临

    原罪降临

    【这的确是一本玄幻小说,只是他的故事开始于我们熟知的世界而已……】阴阳双火周身游,红缨长枪断恩怨。九州四族千年变,更有上古九重天。沧海桑田一念间,究竟谁人在梦谁?叶无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生活的都市原来只是一个笑话,所谓的世界也只是悲剧。踏出那道宏伟的光门,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悲惨。【承诺:绝对不是都市修真!】
  • 九天问仙传

    九天问仙传

    山下小村普通少年天资低下梦怀永生得窥仙道频频杀机紫衣飘飘步步生莲九天之上试问金仙!渔家傲—九天问仙故国家园路三千,我欲长生证混元。千难万险何足惧。步生莲,为谁辛苦为谁甜。百步九折向天看,九重天上雾绵绵。世人都晓仙道难,问苍天,何为九天何为仙。谨以此词献给本书主人翁—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