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然开始训练队伍，一上来就是高强度体能锻炼。第一天越野长跑六千米，第二天长跑八千米，第三天准备一万米，可是立刻就出了意外。
这天早晨战士们刚跑完五千米，许多人已经累得趴下了，他们虚汗淋漓，脸色苍白，甚至有人已经晕厥。陈然大感不解：“战士们绝不是伪装偷懒，可他们体能怎么这么差呢？”下午越野突进，远距离投弹，陈然看他们力不从心，也是非常焦虑。
这天晚饭时候，陈然心事重重，连勤务兵端来的馒头都没吃，一边思考一边漫步出了连部。
他来到了战士们临时搭建的茅屋驻地，看到战士们三五一伙，蹲在屋前地面上用餐。他一看他们吃的东西，立刻心被紧紧揪住，他们全部在啃吃野菜麸皮窝头，喝的稀饭几乎是汤水。他问一旁一个战士：“你们这几天都是吃的这东西吗？”战士点头道：“连长，是的，我们一直吃的都是这些。”陈然顿时大怒：“怪不得战士们几千米跑下来就累得虚脱了。”他立刻命令警卫员叫来了炊事班长刘长水，对他怒斥：“你怎么连续让战士们吃这样的东西？你不知道他们每天消耗多少能量吗？这样下去会饿死人的！”
炊事班长是一个年长的战士，身板廋削，面对他愤怒的质问，动了动嘴，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班长身后一名炊事班战士报告：“连长，我们从团部领来的给养就是这些麸糠，不够吃的，班长只得带了我们去挖野菜，把这些磨成了粉末，这才做成这些窝头。你瞧，班长的手都磨出了血泡。”
陈然哑口无语，抓起一个窝头，离开了驻地。
陈然直接去了秦团长团部，走进团部，也正好开饭，一眼看到桌上一只大海碗里盛了一只肥鸡，旁边还有鲫鱼等其他菜肴，说不上丰盛，但是比起刚才战士们的晚餐可就有天壤之别了。团部似乎来了客人，秦团长正邀请其他几位乡绅模样的客人入座，见他到来，秦团长立刻向他热情招呼：“嗨，是陈连长来了，正巧我这里有客人，那就一起入座吧！”陈然盯一眼桌上的菜肴，又看了看秦团长的客人，他什么话不说扭头就走。
夜晚，陈然心情紊乱极了，总要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他漫无目的地向外走去，警卫员小孟想跟着他，被他喝令回去了。他非常疑惑：“难道新四军也有等级，当官的和士兵这么大差别？”不知不觉来到了军部电讯科，想起赵红雁在里面工作，告诉门口的警卫战士：“我是加强连陈然，我要见赵红雁。”警卫战士回道：“赵队长正在值班，有紧急任务，上级指示这时候什么人都不见。”陈然既感愤怒又感沮丧，无可奈何回去了。
他又来到了医院，一打听南宫妩月已经住进了普通病房。走进病房，南宫妩月正倚在床上看书，看见他进来，脸上一红，招呼就做。
陈然看她面色好转，苍白的皮肤出现了红润。头发梳理整齐，又焕发往日的美艳。
南宫妩月见他直视自己，有点羞涩，询问：“已经有几天了，你在这里习惯吗？
陈然冷冷道：“天下当兵的都一样，无所谓习惯不习惯。”
南宫妩月一愣，爱怜道：“你有什么心事？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排解排解。”
陈然沉默，过了会儿道：“南宫妩月，你是一个好女子，那天为了我自己受重伤，我非常感激。可是我仍然无法长久留下来，待我帮助你们训练完了部队，我就打算回去。”
南宫妩月焦虑起来：“他那天说好了，怎么又会变了呢？”
陈然道：“我没有变，是你们这里变了，变了我都不认识了？
晚上陈然回到连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非常烦躁。
第二天赵红雁走进连部，询问陈然：“你有什么心事，说话冷漠，让南宫妩月非常着急。今天一早就让人来找我，说非得让我过来看看，究竟什么原因。”
陈然道：“没什么大事，只不过现在我才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吃兵饷，喝兵血，历代如此，早知如此我留在哪里不都是一样。”赵红雁大吃一惊，看陈然脸色气得发黑，急忙道：“不对，你一定是哪里产生了误会，快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陈然不想说，赵红雁坚决不依，气冲冲质问究竟怎么回事。陈然恼怒道：“去看看士兵吃的什么？再看看当官的又吃什么？想不到这里也是贪官污吏军阀腐败，你又给我一直粉饰。”赵红雁更加吃惊了，看陈然气咻咻模样，让他立刻把事情说出来。告诉他：“什么吃兵饷喝兵血的？在我们部队绝不可能！”陈然更加气愤了，大声道：“赵红雁，也许你自以为纯洁清廉，你以为别人也会和你一样吗？我亲眼目睹也会是假吗？”赵红雁越听越糊涂，知道事情严重，非得让他把话说清楚，陈然被逼急了，道出昨天在秦团长那里看到的一切。赵红雁一把攥住陈然，柳眉踢竖道：“那好，现在正是午饭时间，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我马上把他们桌子掀了，然后把司令员找来，给你一个交代。”这回陈然吃惊了，半信半疑，与她一起向秦团长团部走去。
两人走出屋外，赵红雁想起司令员驻地也在不远，不如让陈然去看看司令员怎么伙食的，这样更能说明问题，想到这里拉了陈然就走。
两人来到司令部，正巧司令员也在用餐，桌上摆放两只土碗，里面一只放窝头，一只放甘薯，另外一碟盐萝卜。陈逸将军正和参谋长说话，一边就着咸萝卜，啃吃窝头。
陈然一看傻了，不能相信眼前的情景。司令员见他到来，热情招呼：“陈连长，来，我们一起吃饭，不过饭菜不好，请你别见外。”
陈然勉强入座，赵红雁道：“司令员，请你先别吃饭，陈连长告诉我，他的士兵每天吃窝头野菜，而当团长的却在大鱼大肉。他非常生气，说我们部队和军阀没什么区别，他非常后悔。”
陈逸将军大奇，询问：“陈连长，你看到是哪一支部队？他们怎么在大鱼大肉了？”
陈然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气粗了，悻悻然道：“是秦团长那里，昨天我见战士们饮食实在太差，不能坚持训练，就想去团部要求秦团长给战士们改善一下伙食，没想到他们正在吃鸡，还有鲫鱼什么的，我非常生气。”
陈逸将军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怎么会有这种事？这秦团长狗胆包天了，不过陈连长，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陈然正色道：“司令员，你确实廉洁，但这并不能保证你的部下就一定如此，我以人格保证，这一切完全是真的。”陈逸将军收敛笑容，起身道：“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去秦团长团部。”
一行人来到了秦团长团部，秦团长刚要吃饭，桌上土碗里放了几只窝头，几丝咸菜，一碗白开水，其他什么都没有。见他们进来，秦团长起身招呼。又笑对陈然，道：“昨天你为什么突然走了，那么好的机会，我请帮助我们部队的乡绅吃饭，正好让你打打牙祭，你却一声不吭走了，太可惜了。”
陈逸将军询问：“究竟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
秦团长笑道：“昨天来了几位乡绅开明人士，他们是给我们部队捐赠粮饷的，政治部邓主任关照我好好接待，我就让炊事班准备了一些饭菜。可怜啊！司令员，我都没敢多吃，只喝了几口鸡汤。见陈连长天天训练战士非常辛苦，他恰巧过来，就想让他改善一下，邀请他入座，可惜他却一声不吭走了。”
大家终于明白，陈逸将军忍不住又哈哈笑起来。秦团长不解，询问：“司令员，这有什么可笑的？”
陈逸将军道：“你这一请客不要紧，差一点让我得罪了一员大将。”
一旁的赵红雁和参谋长也忍不住，大家一起笑起来。
分手时候陈逸将军对陈然赞赏道：“陈然，我听说了，你爱兵如子，将自己身上的钱全部拿给了炊事班，让他们给战士改善伙食。我很惭愧，没有给你们保证供给，目前根据地实在困难，正是青黄不接时候，你们再坚持一下，我一定想办法给你们解决。”
陈然走出团部，赵红雁拿出身上五块银元递给陈然，道：“这是三年前我离开你家你给我的盘缠，我一直没有舍得花掉，现在物归原主。司令员说你把自己的钱都给了战士们，你去买些鸡鸭鱼肉补充补充身子，千万不能让自己累垮了。”
陈然回到驻地，从此有了心病：“战士们没有强健的体魄，怎么能在战场上打败敌人呢？可是新四军官兵一致，连司令员也这么艰苦，我又怎么开口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