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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所有的感情都需要升华

林眉感觉到肃修然最近几天有些不对劲,说不对劲似乎有些严重了,因为他还是老样子,除了工作时保持几个小时的毒舌之外,每天带着温柔的微笑,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移动发光体。

但是林眉总觉得他眼睛里好像多了点什么,虽然被他极力克制了,却仍然有一些灼热的光芒偶尔流露出来,让她本能地有点心跳加快。

日复一日的平静忙碌中,肃修然的身体反反复复不能彻底康复,他好像是有意让自己忙碌起来。

新书,张衍丢过来的档案,甚至还有关系缓和后肃修言堂而皇之丢过来的一些公司事务。

林眉常看到他深夜里还半躺在床上给张衍或者肃修言打电话,白天里的联络就更别提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肃修然原本就是个精密度极高的超级电脑(至少林眉这么认为),脑子多转一转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关键是他刚出院还在恢复期,就这么连轴转铁定会耽误康复。

看到他又按着胃部靠在床头跟肃修言打电话,一边说话一边还抿紧了薄唇忍痛。

那样子看得林眉一阵肝疼心疼,连忙过去抱着他的腰,替他用手捂着胃:“刀口又疼了?好点没有?”

肃修然露出个略显苍白的笑容,目光又闪动了一下,推开了她的手,才轻柔地开口说:“没什么,可能还是有点积食。”说完就又继续跟肃修言讲话了,微垂着眼眸专注无比。

林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肃修言最可恶,转头出来,等肃修然挂了电话,就打了肃修言的手机,恶狠狠地开口:“你别烦你哥哥了好吗?他现在是我的!”

肃修言有些懵:“我也没说他是我的。”

林眉知道自己的火气撒得有些莫名其妙,只能咬牙切齿地说:“你又不给你哥哥发工资,拿那些事烦他干什么?”

肃修言思考片刻,才说:“其实哥哥手里一直有神越9%的股份,他把从父亲那里继承的部分转给我了,但这个是他本来就持有的。”

这个林眉还真不知道,但神越集团9%股份的年分红有多少,她就算不知道具体数字,也知道那说不定是要超过肃修然的稿费收入的,即使他的稿酬已经很惊人了。

这么一想她就有些气弱:“那又怎么样!”

肃修言一得意起来就忘记了林眉那一巴掌带来的恐惧,又恢复了那种带着几分嘲弄的冷酷语气:“所以啊,身为大股东之一,却多年缺席会议,拿着高额分红却从来不曾过问公司事务,不需要补偿回来吗?”义正词严地说完,他还理直气壮又来了一句,“更何况他是我哥哥,帮我工作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不给林眉反应的时间,肃总裁果断切断了通话,维护了自己身为一个霸道总裁应有的尊严。

林眉觉得这日子有些过不下去了,不但工作压力大,感情生活也不顺遂。

好在终于有人肯救她于水火之中,这周末她接到了几个死党的邀请,叫她出来聚餐。

林眉还没有住进肃修然家里时,周末是有业余生活的。她有几个死党好友,没事就会轮流约着出去看电影啊玩桌游啊什么的。

自从她住进肃修然家里,周末还得照顾娇贵的男神后,那些活动她就参加得少了。

这天正好朋友们问她周六下午要不要出来喝咖啡聊天,林眉正在家里崩溃,连忙答应下来,然后去跟肃修然请假。

肃修然对她的私人生活一贯没有太多过问,微笑着说:“这本来就是你的业余时间,怎么安排随你。”

林眉开心地过去抱了下他,还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好啊,你在家乖乖的,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目前每天都在尽职尽责地“监督”肃修然养病的春申君在旁边给她一个大屁股,不屑地摇了摇尾巴:反正自从两个仆从关系亲密以来,都没怎么关注它了,好在它这个主上大度得很,不会跟忘恩负义的仆人一般见识。

肃修然搂着林眉的腰,目光中波澜深敛,唇边带着一抹不变的温柔笑意。

林眉在他形状完美的下颌上轻蹭了两下,心情颇好地补充:“都是姑娘们哦,没有男性友人。”

然后她失望地发现肃修然的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似乎毫不介意她出去见的朋友是何性别。

不过她只要稍微多想一下,就会洞悉肃修然的心理:他不是没有占有欲,而是认为林眉的异性好友里不可能有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无论怎么说,都自信得恰到好处。

周六下午天气晴好,林眉特地精心收拾了下才出门,走之前当然不忘对肃修然千叮咛万嘱咐,还不忘在他脸颊上轻吻告别。

约会的地点在西区一家猫咪咖啡馆,林眉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许久不见的两个大学同学兼死党。

说起来这还是林眉在和肃修然确定恋爱关系后,第一次跟好友见面,两个察言观色能力一流的人精几乎是马上就发现了她目含春光,开始逼问她是否有了桃花。

林眉也没隐瞒,摸着身旁那个凑上来的喵星人,笑着开口:“初恋对象已确定。”

肃修然确实是林眉的初恋对象,她是相貌姣好的那一类女孩子,从小到大也不乏追求者,但真正动心的对象,只有肃修然。

两个好友果然一脸吃惊的表情,纷纷说:“何方神圣居然搞定了我们六妹,快交照片不杀。”

随着新闻发布会的召开,肃修然的脸多多少少也有些知名度了,她当然不敢拿正面的照片出来,只能把自己在家偷拍的照片拿出来。

那是肃修然正坐在书房的躺椅上看书,修长的双腿轻搭在一起,鬓边的碎发微微遮住了额头,侧脸的弧线可以抠下来去做剪影。

宿舍里当年就最花痴的二姐果然忍不住了,拍了桌子说:“我就说六妹必须是比我还彻底的颜控,那时候连系篮球队的扣篮小王子她都看不上,这必须得是大美男才能降服她!”

一贯淡定的五姐凑过来看了看,严肃点头说:“没错,还是禁欲系的。”

林眉跟肃修然恋爱的事都没敢跟父母说,一直瞒着,这还是她第一次给自己的亲友看他的样子,看他被夸,有点虚荣心被满足的愉悦。

她也不假装,弯了唇就笑:“确实是禁欲系啊,有时候有点猜不透他。”

五姐目光如炬,冷静地说:“你不会还没有把他……办了吧?”

按说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又是关系亲密的闺蜜,但说到这个,林眉到底还是经验缺乏,有点纯情:“我还没告诉父母,就……是不是不太好?”

五姐不赞同地看着她:“就算对待性的态度比较谨慎,也需要磨合适应一下,不然你怎么知道你们到底合不合适?或者他功能有没有问题?你简直太天真了。”

于是被训斥了一通的林眉总算开窍,连忙开始询问两位高参关于男友最近言行有点诡异的问题。

经过三个女人透彻的分析,最终得出了严谨的推论:这么自我折磨,可能大概是……憋着了?

接下来的时间可想而知,林眉被两个高参拎起来从头到脚批评了一通:再禁欲系的男人,他也是个有正常功能的男人啊!你把他憋坏了吃亏的不还是你吗?天啊,太愚蠢了!无法直视我们居然有这么不成器的闺蜜。

林眉在晚上吃饭前带着高参们的训诫,灰溜溜地赶回家里,看到正在厨房里悠然炖汤的肃修然,就悄无声息地靠近过去,试探着搂了搂他的腰,小声说:“修然?”

肃修然的身体果然像之前一样,微不可察地僵硬了片刻,而后他才半转过身,带笑地看着她:“今天玩得开心吗?”

此刻夕阳半落,泛黄的日光映照在他的深瞳上,于是林眉就清晰地看到了他目光中那隐忍无比的灼热。

肃修然究竟有多秀色可餐?林眉觉得自己能无比直观地感受到。

他穿了白色的衬衫和浅色的裤子,因为是在下厨,还围了纯色的亚麻质围裙,为了方便操作厨具,他把两只手的袖子都挽起了一点,露出修长的手臂——那手臂肤色温润,消瘦得能看到腕骨的形状,却又有着紧实的肌肉纹理。

对着林眉不寻常的怔忡,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笑了笑,就微转过头去搅动了一下砂锅:“我炖了排骨汤,要不要来一碗?”

林眉看着他半垂的长睫毛,还有线条凛冽的下颌,以及笔挺的鼻梁和微抿着的薄唇。一瞬间,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吃什么排骨?不如吃你。然后她自己都被雷了一下,这实在太像偶像剧的台词。

肃修然再神通广大,也想不到她脑子里正冒着这种念头,又对她笑了笑:“稍等一下,正好刚熄火,等凉一凉就给你。”

身为一个对任何细节都很在意的人,肃修然做菜很细致。

排骨是整整齐齐的小排,佐料在发挥过作用后都会被捞起来,排骨炖出来后汤汁浓郁清香,配上切成和肉块差不多大小的冬瓜和豆腐出锅,成品色香味俱全,还带着平易近人的居家风格。

林眉不知不觉就吃了一碗,肃修然看她一边吃,一边还眼巴巴看着自己,略微沉思了下,恍然道:“还要?”

于是在林眉不自觉的情况下,她又吃了一碗。

这种恍惚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他们吃完饭收拾完毕,肃修然又被肃修言一个电话叫去书房里,打开电脑视频,两个人谈了许久。

林眉在书房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直到肃修然实在看不过去,停止了和肃修言的视频通话,抬手让她进来。

林眉走进去,就挤在他坐的扶手椅上,下巴还搭过去放在他肩头。

肃修然等了许久,不见她说话,就笑着开口:“小眉,你有事?”

林眉支吾了一阵子,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直接说我是不是把你憋坏了?会不会显得太莽撞?

下午三个人分析的时候那么笃定,到现在她突然又有点拿不准了……万一肃修然只是因为处在创作期中,才会如此反常呢?

她这样贸然开口问,肃修然岂不是要笑她太傻了?不过依照肃修然的性格,就算觉得好笑,估计也不会太过取笑她,说不定为了避免她尴尬,还会承认下来。

林眉就这样纠结着,脑子里乱糟糟的时候,她甚至已经想到……肃修然会不会根本不喜欢跟女友发生一般意义上的肉体关系?

像他这样禁欲又智慧的男人,想要的会不会是柏拉图式的精神伴侣?

毕竟这个问题她从来没和肃修然讨论过,写书的人思维一般又比较独特,会有这种想法也不是特别奇怪吧?

她天马行空地乱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趴在肃修然怀里愣了很久,手臂也自然而然地搂住了他的腰。

肃修然腰侧的肌肉微微紧绷了起来,他将手放在她肩头,像是用了很大力气忍耐一样,用和平时一样温和的语气开口:“怎么,今天出去玩得不开心?”

林眉下意识回答:“没有不开心啊……”她正茫然着,尾音就不自觉拖了起来,带着点撒娇一样的余韵。

肃修然想起刚才他和肃修言那几句简短的交谈,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交谈的时候林眉也不在书房门外,所以她应该是没有听到。

视频通话中,肃修言颇带着一些幸灾乐祸的表情说:“哥哥,我觉得你最近肝火很旺啊,没想过纾解一下吗?”

肃修言肯叫他“哥哥”的时候,语气里都带着点讽刺,这次也是一样。

他听完后淡笑了下,并没有客气:“这个就不需要你过问了。”

连肃修言都能感受到他的不寻常,那么近在身旁的林眉一定也能感受到。

听着耳畔传来她的娇声低语,从她鼻息中喷出的温暖气流还微弱地拂过他的脖子,肃修然轻闭上了眼睛,过了一阵才又睁开,唇边简直要露出苦笑。

心爱的女人就在自己怀中毫无防备地撒娇,他却要按捺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他觉得自己不仅要百忍成钢,而且都快要直接晋级成神了。

林眉却又在他脖子上轻蹭了两下,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带着破釜沉舟一般的决心,小声说:“修然,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用那个浴缸。”

这是她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说辞:一起用那个浴缸,既然是一起用,那肯定要坦诚相对吧,身体都看过了,接下来再做点别的事情也顺理成章嘛。

言外之意多明显了,这样说既能让肃修然明白,还不失含蓄,就像那个“今晚的月色真好”一样,是属于亚洲人独特的感情表达方式。

没错……就是这样,林眉说完竟然也没脸红和不好意思,反而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肃修然,满怀期待。

语言能力满级的肃修然却像是没听懂一样,仅仅只是微笑了下:“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用吗?”

在不同的时段里单独使用,那能叫一起用?

林眉瞪大了双目,憋了许久的完美措辞就这样被打了回来,期待落空的失落感让她想也不想就反驳:“我说的是两个人一起泡!”说完还怕自己没表达清楚,又换了种说法,“就是两个人在同一时间,一起在一个浴缸里泡澡!”

她只顾着表达愿望,没发现肃修然的目光蓦然间已经深邃了许多,如果说前些日子,他的目光中还只是隐约流露出一点暗色的话,那现在那种夺人心魄的光芒已经覆盖了他的整个眼瞳。

他还是镇定自若地笑了笑:“然后呢?”

林眉一愣,然后要做什么难道也要她亲口说出来?可做事做到一半从来都不是林眉的风格,话既然已经出口,即便她大脑里一片混沌,却还是强硬地表达完整:“做一些成年人会做的事情!不要告诉我你不想!”

她破罐子破摔地一口气说完,本以为肃修然还会用那种让她烦躁又摸不着头脑的目光看着她,好整以暇地继续磨炼她的耐心。却万万没想到,他身为一个一流的作家,比谁都明白此处无声胜有声的精髓,他直接吻了她。

是那种狂风暴雨一般的吻,如同蓄势以待了一整个春天的初夏暴雨,那么精心地等待,好像永远都不会濒临爆发一般的深沉,突如其来地被沉静安详的微风推送,就在一个夜晚携风过雨地降临,猛烈得超过所有预期。

他的味道在一瞬间就填满天地,也在一瞬间就裹挟住她的全部身心。

茫茫然被他牵引着吻到大脑缺氧,眼前一片空茫,她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带着笑说:“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开口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干脆利索地推开桌上的杂物,双手抱住她,将她从自己的膝盖上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书桌上。

林眉知道两个人的身高有差距,体形也相差许多,但在她眼里,总觉得肃修然是需要呵护的存在,猛地被他毫不费力地举着放来放去,她有些接受不能,搂住他的肩膀说:“你干吗?我不要举高高。”

肃修然突然用手捂住眼睛失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里有许多情绪,其中最多的却是释然,他放开手时,那双深黑的眼眸中满是笑意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感情:“我这些天,真是太傻……”

林眉不是很懂他在说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睛都快要失去语言能力了,磕磕绊绊地回答:“那我也……”

“小眉,”肃修然带着笑意打断了她,轻声问,“你爱我吗?”

林眉连想也不用想,条件反射一般回答:“爱。”

肃修然笑起来,不再说话,起身把她抱起来,然后她就保持着吊在他身上的姿势,被他一路抱着走进了卧室。

那已经是他们同床共枕过许多次的大床了,肃修然将她放上去,林眉仅剩的理智只能供她哆哆嗦嗦地说:“不是要洗澡吗?”

他又笑起来,林眉看过肃修然许多次笑容,他总是在微笑,温柔却又内敛,迷人又带着淡淡的距离感,却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他完全舒展了眉目,笑得明亮过星辰,也明亮过正午的阳光,让她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可以过后再洗。”他俯身在她耳边说,声音醇美如酒。

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就算没有实际经验,如果硬要说对此一无所知也很矫情。

好不容易等两个人稍稍平静一点,带着飘在云端的余韵,林眉还窝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

他们都出了汗,身上的衣服也早不知道脱到哪里去了,肌肤贴着肌肤,彼此的气息更是纠缠到难分难解。

林眉感叹一样笑着说:“大神果然是大神,你还有些技术啊……”

肃修然带着低笑应了声,又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还好,不难学。”

林眉明知道他之前没有过恋情,但还是打趣道:“简直不像第一次,以前肯定找人练过吧?”

肃修然握住她还不老实地在自己背上滑来滑去的手,轻笑了笑:“我是不是该多谢你的夸奖?”

林眉笑着往他怀里钻:“不用那么客气……”

她说着,抬头在他脖颈的位置大力吻了一下,留下一个痕迹,然后得意地说:“盖个戳,免得别人再继续觊觎我的人!”

肃修然微笑着任她胡闹,轻声提醒:“我最近并没有见什么人的计划,你要盖给谁看?”

林眉一想也是,每天都在家岂不是浪费了这个草莓戳?正想着,她无意间一低头,看到床尾赫然半蹲着一团毛茸茸的物体。

那是他们的主上春申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卧室里,就蹲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个。

林眉一瞬间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吃饱餍足的她脸皮厚度也大大增加,当下就大胆犯上地嘲讽了主上大人:“你看,你也没有功能了,不要这么恨我们……要恨就恨给你做了绝育手术的前奴隶。”

没有了功能的春申君阴沉地看了他们一眼,转了个身甩着大毛屁股走出去了。

对于她这种即使不能跟别人嘚瑟,也要跟主上嘚瑟一通的小人行径,肃修然还是十分包容的,带笑搂着她说:“女人残忍起来真的好可怕。”

初尝禁果之后出了一身汗,两个人躺了一阵,就去浴室清洗。

半圆的大按摩浴缸里,挤了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林眉半躺着享受水浪的按摩,还能想起来对肃修然感慨:“你说你早早就买了这么大的浴缸,是不是早打算好了要两个人一起洗?”

肃修然也靠在水池边上,半撑着头笑:“只是想要宽松些而已,我怎样也不会那么深谋远虑。”

他的头发都沾湿了,微长的额发松散地搭在脸上,多了一种异样的性感,林眉只是随便找些话来说而已,他却每一句都认真回答了,这样的他意外让人心动。

林眉想着,就又俯身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吻他。

这种荷尔蒙的变化瞒不了人,第二天上门来找肃修然讨论案子的张衍上下扫了他们几眼,就说:“恭喜,修成正果。”

林眉自从昨晚突破了心理防线后,迅速地成长为了霸气的流氓,她颇有些费力地踮脚搂着肃修然的肩膀,笑眯眯地对张衍点头:“多谢。”

那笑容中不加掩饰的得意,活像刚娶了压寨夫人回家的山大王。

张衍对她这种表现也丝毫不意外,感慨地说:“果然是一朝得志,就脱胎换骨啊。”

肃修然则站在一旁一直笑得矜持清贵,看他们两个把这场相声说到几时。

今天于其真在调查其他案件,张衍是单独过来的,带了一些电子资料,来了后就交给肃修然拷进电脑里查看。

他会到访,自然是因为那个针对肃修然的嫌疑犯,可惜就像肃修然说的那样,线索太少。这么多天下来,还是犹如大海捞针一般毫无眉目。

肃修然翻看资料时,张衍忍不住问:“你心里有没有一些倾向?”

肃修然神色淡淡地说:“此人一定是我的故人,他对于我和修言的过往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甚至对修言助理的性格都有了解和把握。从他首次现身时选择的事件,还有他将我的身份曝光出来的行动看,他不会是我来B市后才接触过的人。”

张衍也是这么认为的,赞同地说:“我开始还担心是不是因为在警局的工作,让你招惹了报复心强的罪犯。经过仔细考虑,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林眉在旁边说:“我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不过倾向于这个人是个男性。”

肃修然薄唇微弯了弯:“这点我从你之前的言谈中感觉到了,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按说躲在背后使用阴谋诡计,还下药,都是女性犯罪者会优先选择的方式,因为女性犯罪者通常要较男性犯罪者胆小,也更乐于隐藏行迹。

不过从肃修然的态度中看,他似乎也认为这个嫌疑犯是个男性。

林眉想了想,皱着眉说:“可能是直觉吧,或者是我站在女人的立场上,觉得这个人对修然的恶意是有针对性的,好像针对的不是他这个人本身,而是他如今选择的这种生活——隐姓埋名、不问世事。

“他好像在责怪修然放弃了权势地位,并因此报复打击他。选择把修然的作家身份曝光,也是怀着恶意的,好像在他看来,‘作家’这个身份代表着逃避和无能。并不是说女性对权势和金钱不执着,而是女性通常不会把权势金钱作为衡量一个人成败的基本立足点,她们往往更注重心灵一点吧?”

林眉说着,舔了舔唇角,看了眼肃修然才继续说:“其实我是觉得,对方是女性的话,很难不被修然吸引吧,那就会是爱而不得了,而因爱生恨的报复方式是要涉及我的吧,可他根本就是把我忽略过去了。”

张衍不由失笑:“你倒是时刻都不忘秀恩爱。”

她的分析角度还是比较正确的,肃修然也是用大致类似的方式判断出对方的性别。他笑了笑,说:“我也有此推论,而且我觉得,我应该见过他,甚至有过一定的接触。”

“我觉得”这种用词,在肃修然那里是很难见到的,他一般不说便罢,说出来的都是已经肯定的事实,这样带有不确定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首次。

张衍知道如今线索太少,让肃修然做出结论实在太难,但他还是相信肃修然的直觉,就看着他问:“难道你怀疑这个人是你曾经的下属?”

肃修然颔首:“无法从证据里推断的情况,就只能从对方表达出的意图里假设了,从他一系列动作里暗含的深意看,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曾是我的……追随者。”

说到这里,他笑着摇了摇头:“可惜我不能把当年所有曾经跟随过我的人都记下来,也没有办法从回忆里筛选出最有可能的人选。”

他说的是事实,肃修然当年在执掌神越集团的时候,每天接触的人不下几十个,整个神越更有上万名员工,即使记忆力惊人,也不可能把这许多人都记在脑子里。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个人在当时是高管还是普通职工,是和肃修然频繁有工作往来的人,还是和他只有几面之缘。

对于张衍来说,最棘手的却是此人很可能还身在S市,而神越集团总部的注册地也是S市,那是其他警局的管辖区。

他想要查资料,就需要跨区合作,更何况他们现在根本没有确切的犯罪事实和嫌疑人,需要进行的还是最耗费人力物力的排查,就算通过了申请,没有办法获得当地警局的大力支持,也还是茫然无头绪。

但如果要从神越集团内部入手排查,目前就有更好的选择,比如现任神越集团的总裁肃修言,还有实际身份仍旧是大股东的肃修然。

看到了张衍的目光,肃修然了解地一笑:“我已经让修言着手去查了,这算是我的私事,如果修言能找到值得怀疑的对象,我会回去一趟亲自确认。”

他说的回去,指的肯定是回S市,也就是肃家老宅,林眉听到这里,就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她不是特别清楚当年的因由,现在对肃修言也没有多少意见,但从他受伤后他们母亲的冷淡态度来看,她还是感觉到他应该不会想要重新踏上那块土地。

肃修然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有些事总需要去面对。”

送走了张衍,几天后肃修言那边就传来了新消息。

神越集团有完善的人力资源系统,肃修言按照肃修然给他的条件排查完成后,就打了电话过来。

肃修然的条件很简单:第一,当年和他有工作接触;第二,当时是刚进入职场的新人;第三,在他卸任后曾明确对现任当权者表达过不满;第四,现在已经离开了神越。

这几条筛选过后,重点可怀疑的人有三个,一个是当年肃修然的助理之一,但他三年前是被挖走的,如今在H市的一家集团企业任职,职位已经相当高,显然不会有时间和精力搞这样的鬼。

还有一个是当时新产品线开发团队的一个文案,因为是新项目,肃修然过问过一些,也和那些人接触过一阵子。后来肃修然“去世”,肃修言接手集团后,这个文案曾在公开场合多次愤然地表示过肃修言能力比肃修然差得太远,做出的都是愚蠢的决策。

公然批评老板是犯了忌讳的,虽然肃修言不在意,但这个文案还是被自己上司排挤,最后去了一家报社做记者。

成为专业记者后,他还固执地做了一系列批评神越集团的报道,算是某种意义上结下了梁子吧。

但这个前文案现记者在前段时间被报社派往境外采访,到现在还没回来,从时间上来看显然不会是他。

最后一个也是最不起眼的,是当时肃修然办公室的一个实习生,是神越集团经常捐款并来往较为密切的一所大学派来社会实践的学生。

进入神越实习时他读大三,毕业的那一年恰逢肃修然“去世”,之后他进入了神越集团工作,按照惯例,被送去国外的分公司进修兼驻地。

三年后他回到国内,在神越集团待到五年合同期满,然后就离开了,如今在什么地方供职,却查找不到资料。

这个人会被注意到,是因为他曾经在公司内网论坛里发了一个匿名的帖子,帖子里有些隐晦地影射肃修然可能是被肃修言“暗害”致死的。

公司内网全部是实名制的,他能匿名发表,是因为他就是当时的内网管理者,他在大学的专业正是计算机。

肃修然沉默地看完肃修言递过来的资料,林眉也在旁边看了,其实要从这三个人里选一个嫌疑最大的,毋庸置疑,就是第三个实习生了。

林眉看了下他留在神越集团的人事档案,里面有他的正面免冠照,那是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名字叫杜霖。

这个照片可能是他刚进入神越集团时候拍摄的,看起来还略带些学生气的青涩感,他的确年轻,到今年为止,也才二十九岁。

林眉将那张照片看了又看,实在看不出他会是这些事的始作俑者,就转头问肃修然:“就是他了?”

肃修然轻点了点头,唇边毫无笑意:“可能性……大致有百分之八十。”

在仅有一个嫌疑人的情况下,这个概率已经相当高了,几乎可以说已经能确定。

他隔了一阵才继续说:“我记得他的脸和名字。”

总裁办公室除了秘书和助理们,往往还有许多不起眼甚至不会被注意到的人,比如有两到三个保洁人员,是专门负责打扫卫生的,有专门的保安,还有一个技术支持,也就是电脑硬件和系统的维护者。

这个职位不像技术支持部的员工一样,需要像救火员一样帮助应对整个总部突发的电脑故障,只需要负责总裁办公室那几台电脑,相对比较轻松,技术含量也不高。

这个不起眼的岗位,大部分时候都会像那些保洁人员和保安一样被忽略掉,而这个沉默寡言的实习生,在当时的存在感更是微乎其微。

肃修然那时经常加班到深夜,起初他并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的大办公室旁边,那个只有一扇小窗户,甚至称不上是办公室的小房间里,总有一盏灯陪他直到他离开。

直到有一天他独自加班,因为时间太晚,连他的助理秘书等等都已经被他打发下班。

中途他想倒杯水,却发现办公室内的饮水机没水了,于是就走出办公室到外面公共区域的饮水机接水。

就在那时,他看到那个小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捧着杯子的人。

撞见了他,那个满脸青涩的年轻人看起来还相当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了句:“肃总好。”

他吃惊之余,问他为什么还没下班回家。那个年轻人回答他,他来的时候,听到的公司规定是在总裁办公室的所有人没有离开之前,他不能下班。

肃修然这才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已经默默陪着他加了很多天的班。

当年的肃修然虽然在公开场合和工作中一贯严肃冷冽,私下里却还是一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怎样也不会时时都绷着脸装正经。

他记得自己笑了笑,告诉他说不用这样,在大部分人离开的时候,他就可以离开了。

接下来他们又聊了几句,他问了对方的名字,因为并不是正式员工,他就按社交习惯称他“杜先生”。

他请对方到自己的办公室小坐,帮他泡了提神的咖啡,还跟他聊了些学校的生活——对于当时的肃修然而言,不过是日常的琐事而已,并没有刻意记下来的价值,过后也没有回忆过。

那天之后……这个叫杜霖的实习生依然每天坚持陪他加班,他劝过一次,未果也就随他去了。

深夜里四下无人,他们两个脱离了总裁和实习生的身份,会像普通的同龄人一样,时不时聊几句天。

杜霖甚至还教了他一些计算机使用的技巧,诸如快捷键啊,如何手动清理垃圾和移除木马病毒等等,那些非计算机专业人士很少会注意的细节。

他学什么都很快,杜霖也乐意跟他交流,有几个杜霖教给他的小习惯,他还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留在回忆里的一幕幕往事,如今再被翻出来,对肃修然这种记忆力惊人的人来说,也还是清晰如同昨日。

只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再想起那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他才察觉,也许那时的杜霖,已经将他当作了一个朋友,而非“老板”吧。

毕竟那时的杜霖还不是真正的职业人士,相比起很多职场老手,对于工作中遇到的人,心中更容易产生纯粹的情谊。

当年肃修然的猝然“离世”,对他来说应该不失为一个沉重的打击。所以精通计算机技术的他,甚至利用职务之便,在内网中替他鸣不平。

肃修然可以想象到,也许其后多年,杜霖都在调查他“去世”的真相,那么当他发现自己仍旧在人世的时候,又是多么震惊。

只是杜霖身为一个局外人,显然将整个事件理解得偏激了,从他后来会设计打击报复肃修然来看,显然他认为肃修然借死逃遁,是对过去的背叛和逃避。

所以他没有选择找到肃修然,延续这份难得的友谊,而是站在他的对立面,对他如今“平静”的生活进行打击。

林眉观察着肃修然的神色,看到他目光中露出有些怅然的神情,就俯身握住他的手,说:“你和他还算比较熟悉吧?”

肃修然对她笑了笑,然后才轻声说:“他应该算是……我的朋友吧。”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将林眉拉过来坐在自己膝盖上,然后他才组织了语言,缓慢又简略地告诉了她当年和杜霖的往事。

他是逻辑清晰、语言能力强大的人,说完了这些,难免又提到当年那些纷乱的往事。

他如何因为父亲的病情忽略了弟弟和母亲,如何陷入无穷无尽的忙碌中迷失了内心,乃至于如何错误地处理了弟弟的恋情,造成了一个无辜女孩自杀的后果。再到自己仓促倒下,濒临死亡,母亲和弟弟过早地放弃了他,他在“死而复生”后无奈的选择。

那一切隐秘又沉痛的过往,他都慢慢对林眉讲了。

本以为是经历了半生颠倒黑白的荒唐,一旦开始说,不过寥寥几句,甚至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全部讲完。

林眉依偎在他怀中静静听着,她用双手拥抱着他,听到后来,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就悄悄湿润了眼眶。

为了掩饰,她俯在他肩上,将泪水悄然擦去,才抬起头对他笑着说:“修然,还好我遇到了你。”

肃修然看着她微笑:“难道不是还好我遇到了你吗?”

林眉摇摇头,笑着看他,带着无比的怜惜和爱重:“不,还好我遇到了这么好的你。”

一瞬间,她想起了很多事,这些日子里经历过的,那些罪案带来的事情,她一直在心里回味着,可仍旧不解,于是她就开口说:“为什么人可以有这么多的恶意,对于陌生人,对于自己应该爱惜的人?”

她并没有说太多,肃修然却明白她所指的,并不仅仅是今晚听到的这些。

他就笑了笑,目光中又多了那种淡淡的悲悯:“因为罪恶只需被纵容,而善良却需要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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