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午节。
洛阳城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大齐崇佛,是以都城中不论大小寺庙香火都颇为旺盛,在端午这一日尤甚。
这一日左溪将要跟着高氏一起出城去静远寺上香,临出门之前,左溪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短刀绑在了小腿上,她又看了一眼床头上放着的那一串小银刀,一共十个,每一枚只有两寸长短,刀柄上刻了花纹,刀尾上绑着红缨,俨然是一个个稍微大一点的漂亮飞镖,这个是前两日余清楚送给她的。
她曾经还郁闷过,家里那两个男主人都见过她打架为什么没有什么比较强烈的反应,后来才知道,原来的余清朗也是喜欢舞刀弄枪的,不过只是花架子,所以他们也就认为她现在还是在玩那一套,所以余清楚才会将这个玩意送给她。
她当时拿到手里便爱不释手,虽然这种镖的威力和她的clock18根本没有可比性,但是枪里的子弹她带过来的时候有十六颗,曾经和张大哥在小寒山打猎的时候遇到过野狼,用了两颗,在逃脱尉迟珏追捕的时候用了一颗,在救张嫂和狗娃的时候又用了两颗,除去这些消耗之后如今只剩下十一颗。
如果子弹一旦用完,整个手枪不过就是一块废铁罢了,所以那个东西只能作为非常情况下的保命符,不是随时都可以拿出来用的。
而这些小镖就不同了,不仅可以重复循环利用,而且成本不高。
从那日小枕头说出那件事情之后,这些日子她就一直有些恍惚,心中也有些纠结,本来她以为自己就是余清朗,所以便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余府的一切。
可是突然有人无意之间告诉她,“你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小姐还在外面受苦……”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做到无动于衷,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已经和着一家人有了些感情,如果哪一天余清朗真的突然回来了,她到时候该如何自处?
虽然她本来就是个冒牌货,但是以前好歹能够说服自己,这个身体还是原来的主人,不过是换了块电池,接着还能运转。
可是如今一看,似乎之前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一个笑话。
这般想着,她不由地就笑了出来。
“小姐,你笑什么?”
“没什么”,左溪牵了牵嘴角,拿起床头的那一串漂亮的小银镖放到怀里。
余府的家眷这一次都去,高氏母女还有嫂子苏静,另外还有一个憨豆豆。
苏静和余清楚成婚已经三年,却一直无所出,虽然她上面没有正经婆婆,公公也不催,丈夫又真心爱护不肯纳妾,她心中窃喜的同时,却也很是担忧。
如今余清楚的身份虽说是个嫡子,但也不是个正经的,更何况是没有子嗣,这一项是阻碍余清楚成为接班人的大碍,而且眼看余清城一天一天长大,资质勤奋都不输于余清楚,所以也由不得她不着急,因此这一次也是想去静远寺让高僧给看一看。
这前前后后一共有六辆车子,加上婆子丫鬟,一长串子过去也颇为壮观。
左溪坐在车子里一直没有说话,但听到小枕头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嘴里嘟囔着说:“往年都是在城内的寺庙里,不知今年为什么要出城去……”
听到这句话,左溪不由有些惊醒,睁开眼说:“以往都是在城内?那今年是谁提议要去城外的?”
“就是那母女两个啊,不知道是要搞什么鬼,少夫人说想要去上香求子,然后那个妖妇就提议说去城外的静远寺,寺内的高僧能够给人看面相,说不定就能看出来少夫人什么时候可以得子,然后少夫人就心动了,任府里谁都知道,少夫人如今最操心的事情便是生孩子……”
左溪胳膊肘放在窗户上支着下巴,看着外面的情形,马车缓慢通过城门,然后到了外面的官道上便加快了速度,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心中不由有些不安,这种感觉很久没有出现过,自从进了余府之后……
静远寺位于洛阳城外东南方向十里外,这清早启程,上午拜了佛求了符,中午稍微耽搁一下在寺里吃一点斋饭,下午或者可以抓紧时间想高僧求教,有时候还不一定能够排的上,然后就必须赶紧回来,否则城门就要关了,这一来一回时间很赶。
左溪一路数着手里的小银镖,就那么十枚,她却来来回回数了一路,心中有些乱,就这么过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的时间,马车停在了静远寺的山脚下。
看着上面长长窄窄的阶梯,左溪不由地就皱起了眉,这个高氏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她自己的儿子和余清楚是竞争对手,以她的性子想来是巴不得苏静生不出孩子的,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爬这么高的山来这里求子?除非她得了失心疯。
一路上左溪看着路旁的地形,虽然有阶梯,但是也并不是一直没有变化,中间弯弯曲曲,视线并不开阔,不断有山石挡住去路,又绕了弯从一旁经过。
她甚至已经听到有随行的丫鬟婆子大声喘气小声抱怨,前面打头的高氏和余清莹似乎也快挺不住了,估计两条腿已经打颤,半个身子都倚在一旁的健妇身上。
小枕头也是气喘吁吁的,刚开始是小枕头牵着她,后来几乎是她在半拉半拖地走,后面跟着的豆豆已经完全都不动了,哭着喊着由几个护院搀着。
等到一行人终于到了寺院前,几乎都要瘫在地上。
只有左溪一个人脸不红气不喘,一方面是她不用喘,另一方面她也没有功夫去喘,上次出门有了教训,没有看黄历倒了霉,这次她依旧不长记性,仍旧没有看黄历,那就活该再倒霉,果真是冤家路窄。
这么高的寺院明明是那些该有所求的女人拼了命爬来上香的,一个个大男人的,怎么还往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跑。
她的记性还是不错的,所以记得前面那个有些二缺的男子叫方墨轩,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左溪正准备趁着那两个人没有看到她的身后转身离开,可是那个姓方的已经看到了她,抬胳膊撞了撞身旁之人,然后那人转过身来,正是肖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