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来了,他回来了。”
——莫晴。
月亮,大约还是家乡的比较圆。
“姑娘,你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罗婉言推了司挽溪一把,同样抬头望天。
“望月……”
“噗……”
罗婉言没忍住,咽到喉咙眼的水以很诡异的方式被喷了出来。
“这孩子,出去一趟怎么神经了?你是想学嫦娥奔那月亮去么?”
司挽溪帮罗婉言擦嘴,语重心长道:“姐,你也是大三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别别别,我这还掉在大二的尾巴尖儿上呢,等到开学再说我是大三的也不迟,”罗婉言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学姐。”
没错,司挽溪出国那一年,她的小表姐光荣的考入了A大的经管学院,再一次不负重望的延续了从小学、初中一直到高中的光荣传统——做自家妹妹的学妹。
罗婉言当初填志愿的时候一百个不愿意啊不愿意,可在她老妈的逼迫之下,不得不从良。
“我的命好苦啊!你说你怎么不晚一点儿回来呢?那时候你都毕业了,我就是学校里的老大,谁还敢当我学姐啊!”
看来又在无意间戳中了罗婉言的泪点,司挽溪颇为无奈,却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怕再刺激了这位由于自己的不小心给其带来终身阴影的小表姐。
正巧,电话响了,罗婉言幽怨的看了司挽溪一眼,撇着嘴跑去接电话。
然后,又跑回来。
嘴撇得更厉害了。
“啊,我命怎么这么苦,电话是找你的!我罗婉言这辈子是不是都得做自己妹妹的小丫鬟啊小丫鬟!”
其实,司挽溪很想流两滴汗表示自己的无奈的。
“喂,哪位?”
“你个死丫头,回来了也不知道给我打电话,还问我是哪位!”
司挽溪一听这声音就乐了。
“晴晴。”
“晴什么晴,你这死丫头,想死我了。”
“恩,想死你了。”
“明天中午来我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司挽溪倒是有些惊奇,道:“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想你一次我就学做一道菜,想你一次我就学做一道菜,现在我已经能做满汉全席了!”
听着电话那头明朗的声音,司挽溪轻笑,心里暖暖的。
次日,司挽溪起了大早,想着给莫晴一个惊喜。
果然,给她开门的莫晴着着睡衣,揉着眼睛,口齿不清的说:“挽溪,你不能这么饶人清梦。”
“晴晴,我想你了。”
莫晴咧嘴,抱住司挽溪,哈哈大笑:“美人,我也想你,不过我还没睡饱,你来陪我睡吧。”说着便拉着司挽溪进了她的房间。
司挽溪也没有反抗,在莫晴身边躺下。
两人从前也经常同睡在一条被子里,但久别重逢,更显亲密。
折腾了好半天,司挽溪方才拉扯着莫晴,说:“我想,如果你再不起床,我就只能吃你做的晚饭了。”
心不甘情不愿的,莫晴磨蹭着爬去卫生间洗漱,司挽溪则在卧室帮她整理床铺。
叠好被子,她习惯性的拿起枕头预备将被子压住。
不巧,真的不巧。
她无意窥探别人的秘密,即便那个人是自己最要好的姐妹——莫晴的枕头下有一个未合上的本子,翻开的那页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个名字。
“挽溪,怎么还不出来,难道你把我叫起来就是为了独占我的床?”
屋外,莫晴大声地喊着她,一如往昔的聒噪。
司挽溪应了一声,把枕头放回原位,拉开窗帘,走出房间。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
吃晚饭,司挽溪又与莫晴闲聊一阵便告辞回家。
“过两天我再找你玩去。”莫晴笑得甜蜜。
司挽溪也微笑,点头说好。
看着司挽溪将门关上,莫晴的笑容渐渐淡去。
挽溪,你的演技真差。
两年的时间让你爱上了他么?
门外,司挽溪僵直的背终于得以放松。
原来,这个世界果真是团纠结的乱麻。
我爱你,你爱她,她爱他,他爱她。
谁比谁悲惨,谁又比谁幸运?
大家都曾是或正是缺爱的啊。
至此,司挽溪方才知晓,爱情有个小名儿,叫做正好。
一步步走下楼梯,司挽溪猛然又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三个字,居然生生冒出一阵冷汗。
方才她装的辛苦,也为提有关夏起戎的半件事,想来,莫晴该是不会误会她的吧?她多怕看到莫晴知道夏起戎与她不尴不尬的关系之后难过的表情。
看来这件事是该解决一下了。
暑假的尾巴,大家正疯狂的压榨着剩余时间的时候,司挽溪已经携着资料回了学校。
她必须向领导汇报这两年来自己的收获,以及重新熟悉这有些陌生的校园。
对,陌生。
在她还未对学校的一砖一瓦了如指掌的时候,她便被半强迫着匆匆离开;等她回来,校园中曾经熟悉的部分道路建筑也被整修。
修就修吧,以后可以慢慢熟悉。
但,系主任带着他万年不变的微笑嘴脸对她说:“挽溪,你代表我们学院对外进行了两年的交流,扬我国威,你是我们的骄傲。”
闻此,司挽溪觉得这番话尺度是不是有点大,连扬我国威都用上了,她深觉自己有些罪过。
好吧,扬我国威就扬我国威好了。
所以呢?
“你要做这届新生的班主任助理,为学弟学妹们树立榜样。”
于此,司挽溪在新生报到这日出现在飘满写有“欢迎新生”的热气球的广场内。她站在这顶红艳艳的帐篷下,终于有足够的时间与闲情仔细看看这迎新会场的布置。
三年前的这个时间,她也是站在这里,不过当时她站在桌外,现在,她站在桌内。
三年前她孤身一人,现在,还有一个祸害站在她身后,美其名曰——看漂亮的小学弟,没有妹。
“挽溪,有没有觉得我们变老了?”董媛无力的倚在司挽溪身上感叹道。
“恩,”随口答应着董媛,司挽溪递给前面一脸稚气的小姑娘一支笔,指着表格上的空格,微笑道,“填这儿。”
董媛望着两桌之隔的夏起戎,更加悲戚的感叹:“夏起戎走的时候就不认识我,回来的时候更没可能认识我了,不过,挽溪,这两年你们两个相依为命就没发展点儿什么?”此时,她已换上那副八卦的嘴脸。
司挽溪微笑着接过学妹填写的表格,将身后的董媛拉出来,说:“你的手续已经办好了,现在由这位学姐带你去你的宿舍。”
董媛怒:“为什么又是我!”
“因为你是志愿者啊。”司挽溪指指董媛衣服上用很华丽的字体书写的三个字。
“哼,公报私仇。”转脸却又对学妹微笑着说,“来,我带你去宿舍,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
变脸变得比四川的大师都快。
司挽溪有些颓然的坐下,这些事儿,真乱。
可不可以再乱一点?
可以。
若凌然出现在新生中够不够乱?
可不可以更乱一点?
可以。
若凌然的班主任助理是夏起戎算不算更乱?
好,乱吧,乱吧,能有多乱就多乱,都乱成这幅德行了,她不介意再乱一点的,因为她这儿暂且没有学生报到,她可以低头,她可以尿遁,她可以想尽各种方法藏匿起来啊。
“挽溪!我来了!”
王璇静什么时候学了莫晴的没心没肺,这一嗓子喊出来,没几个人不往她这儿看。
好,太好了,你们都是商量好的吧?
司挽溪抬头,做好了凌然过来再叫她一声“溪姐”的准备,却不曾想,人家填完表看了她一眼就走了,压根儿没有想搭理她的意思。
好嘛,越活越回去了,现在,都不认识了。
司挽溪,你又自作多情了吧?
她讪讪的站起身,王璇静仍旧是那副很傻很天真的表情,继续她的大嗓门。
“咦,挽溪,那个小孩儿不是凌然吗?他怎么不和你打招呼?”
只见已经走了两步的凌然停了下来,同时,夏起戎也朝她看了过来。
王璇静你真是好样的。
“璇静,你认错人了。”司挽溪温和的笑。
“我怎么可能认错,他是咱们班的女婿我怎么可能认错?”王璇静一脸肯定,转身便抓住了路过她身边的刘明洋,指着凌然的背影,道,“刘明洋,那是不是咱们班女婿凌然?”
刘明洋,你是凭空冒出来的么?
王璇静,你是在玩大变活人么?
刘明洋傻愣愣的看看司挽溪,而司挽溪也只是看着刘明洋继续笑。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刘明洋也是个不带脑子走遍天下的,大声吆喝:“嘿,凌然,怎么不和司挽溪打招呼?难道你们在避嫌?哎呦,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咱们学校又不是个八卦的学校,就算咱们学校是个八卦的学校,咱们计算机院儿也不是个八卦的院儿,来嘛来嘛,叙叙旧。”
如果计算机院不是个八卦的院,那你们这两个祸害是怎么养成的?
司挽溪继续笑。
这样一来,凌然不过来打招呼倒显得自己忘恩负义了,他转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司挽溪觉得腿软,用尽力气抓住桌子。
他好像高了不少,脱去了他所剩不多的稚气,完全的男人模样。
司挽溪的心脏不争气的多跳了两下。
凌然笑着,微微鞠躬,抱歉的口吻:“刚才着急办理手续,没注意学长学姐也在。”
呵呵,学姐,呵呵。
司挽溪终于开口,颇为慈爱:“没关系,我们现在也忙,没办法招呼你,赶快去看宿舍吧。”
凌然又一鞠躬,答道:“好。”
这回,刘明洋和王璇静终于回过味儿来,没有辜负他们当年考上A大经过三年摧残之后所剩无几的智商。
“你们……”
分手啦?
这句话被刘明洋用手塞回了王璇静嘴里,王璇静只是挣扎着发出了“唔唔唔”的声音。
“哎呀,你饿了吧?走走走,我请你吃饭。”
刘明洋拎着王璇静便匆匆离开,生怕触到司挽溪的伤心事。
司挽溪颓了,这回是真颓了。
没什么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唯剩叹气。
系主任看到她这副样子一定会后悔的。
眼睛干干的,有点涩。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开始收摊子,司挽溪才如释重负般的起身动作。
“挽溪,别这样。”
司挽溪抬头,夏起戎站在她面前,逆光下,愁容更深。
“那么,你告诉我,我应该哪样?”
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司挽溪,事到如今,你该怎么办?
夏起戎叹气,无奈道:“挽溪,你还是微笑的时候最好看。”
她也想微笑,而且,她一直都在微笑,不是吗?
可是,她可以对着任何人笑,但独独对着自己那颗过分诚实的心,她,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