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方菲她们真的回请了肖然他们,继续跳舞。
医院政治部主任把电话打给了学校政治部主任,政治部主任最后还是把这件事又交给了肖然,让他组织小伙子们参加。
因为米薇出差了,方菲只好一个人晃晃悠悠地钻进了舞场。她仍然随便地穿着军装,想继续她的独树一帜,只是简装换成了夏装。混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和精神抖擞的小伙子们中间,她就像一个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
舞曲响起的时候,方菲靠墙坐着,看肖然朝她走过来。
“你们今天没来多少人啊!”肖然漫不经心地问。
机敏的方菲,却从肖然的话里,看穿他的所指。心里突然就轻飘飘翻腾起许多无法归类的情绪来,一句玩笑话也随着她的一声浅笑从嘴巴里溜了出来。
“是呀,是呀,我们的皇后都没来呢!”方菲说的皇后自然是出差在外的米薇。
不曾想方菲的话一出,肖然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为掩盖心虚而扯起的浅笑。
他把脸扭向一边,躲着方菲锐利的目光,提高了嗓门。
“哪个是皇后?哪个是皇后?”
不等方菲回答,他继续着他的大嗓门儿。
“哪个说她是皇后?”完全一副极力想用声音掩盖心情的慌乱。
见自己无意间真的点到了对方的七寸,方菲笑得有些摇头晃脑。
“我说她是皇后,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肖然无语了,显然他输了这一局。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方菲的话了。是呀,人家想说自己的好朋友是舞会皇后,你管得着吗?他只好笑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偃旗息鼓地在方菲旁边坐下。
起初,他们俩都安静地坐着,专心地注视着舞场中那些跳舞的人,谁也没有说话。
肖然很显然不甘静默,他觉得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都不能把方菲的情绪调动起来,那也太枉为男人了。
“大家都不是很会跳交际舞哈。”他其实是想通过这么发问,而把自己高超的舞技突显出来,他想通过上次的舞会,方菲应该知道,他是个舞林高手。
“交际舞跳得好不好,主要靠男的要会带。”方菲不仅完全没按照肖然思路,对他进行赞美,进而还不动声色的又挑衅了一把——这交谊舞跳得好不好与男人有很大的关系,与我们女人没太大关系。这让从来不肯认输的肖然豪迈之气顿生!
他迅猛地站起来:“来!我们跳一个。”
没心没肺的方菲,并没觉察出自己的话已经严重冒犯了肖然这个大男人,她摇摇头说:“今晚,我不想跳舞。”和这么一个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男孩子跳什么跳呀,方菲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方菲的拒绝,更为严重地刺激了雄性意识浓重的肖然——从来就没有女生拒绝过我的。于是,他霸道地加重了语气:
“跳一个!”
方菲依然摆着手拒绝。
已经不知应该选择什么词来说服方菲的肖然,只得使用肢体语言。他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方菲正在晃动的手臂,用力将方菲从椅子上拉起来与他面对面地站着。
方菲与肖然面对面站着,不得以脸对着脸的时候才发觉,肖然显然是动了真格。瞧那脸上的表情,全然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强硬。看来这舞是必须得跳了,如果不跳,肖然一定得爆炸了不可,方菲自然不能让舞场变成战场。
其实方菲她们都没有参加过几次舞会。平时医院里组织舞会,也都是好朋友间互相跳着玩。因为医院里会跳舞的男士实在太少。方菲曾从书店里买回来一本标准的交际舞教材。她和米薇很认真地按照书上要求,用粉笔在宿舍的地板上画着一个个脚印练习过跳交际舞,但从来没有正经地操练过。在枫林村的美龄舞厅的那次舞会,绝对是她们人生第一次正式的舞会。
看着肖然那样认真地想同她一比高下,方菲其实很担心自己会输,让不可一世的肖然和那帮小伙子看了她的笑话。这舞声既不能是战场,当然更不能成为笑场。怎么都要为此一搏了。
方菲全神贯注地盯着肖然快速移动的脚步,在勃拉姆斯《第五号匈牙利舞曲》铿锵、欢畅、跳跃、多变的旋律中,颇有些豪迈地与肖然狂舞起来。
一圈舞下来,肖然看方菲根本没有被自己快速、多变的舞步难倒,心里竟有些莫名的不甘,他狠狠地说:
“你挺聪明的嘛!”
方菲也毫不示弱地朗声回到:
“一般!”
肖然这下可真是雄心勃发呵,心想,我这舞林高手,难道把她都罢不平吗?笑话!
他的舞步更加狂草起来,看得一旁的人眼晕。
机敏且接受能力超强的方菲,显然已经完全掌握了肖然舞步的套路,在肖然的怀里已经变得如鱼得水般自如。她脸上荡漾起的洋洋笑意,让肖然心里生出巨大的挫败感来。从来都不肯服输的肖然心生一念,一个灵动的侧转之后,他由侧面如同偷袭一样狠劲地搂住了方菲的腰。
这重重地一袭,让没有防备的方菲失声叫了起来。她停住脚步侧过头望着毫无表情的肖然的侧面,声音极其严肃地问:“你这是跳的什么舞?”
肖然的眼睛直视着前方面无表情地回答:“快三步呀!”
方菲愤然挣脱他的手:“我不跳了!”心里弥撒着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欺负了的委曲。她是有点被惊着了,因为从来没有那个男人敢如此大胆地对她进行如此袭击。让她更为茫然的是,那些原本纯净的天空,有灰暗的尘土飘飘扬扬地往下坠,让一切都变得混沌起来。如果说她的天空有过晴,也有过雨。但那些或晴或雨的日子从来都是透彻清澈的,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混沌——她本来清清楚楚的恨意,在时间的分秒渐进中,竟然改变了最初的立意,让她在一次又一次升腾起的恨意中,一次又一次隆重地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