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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渗透(10)

他和德丽莎是在一次上门行医中相识的。德丽莎是一个美丽的农家少女——她来找他,并不是因为自己病了,而是因为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得的是一种严重的心脏病,不能剧烈运动,只能终日躺在床上。这种病几乎不可能被根治,马西莫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德丽莎母亲的病情稍微控制了下来。从此,他便被德丽莎一家当成了救世主,而淳朴善良的德丽莎也自然而然地喜欢上了他。奇妙的是,马西莫自己也对德丽莎有种特殊的感觉——那是一种不同于医生对病人家属的同情和怜悯的感情。或许是德丽莎的美貌让他难以自拔,抑或是她纯洁的心灵打动了他,总之,爱情的种子在这两个年轻人的心底生长发芽了。

像马西莫这样的乡村医生只有一种情况可以改变自己云游四方的生活习惯——那就是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另一半安顿下来。况且他也看得出来,这个小村是多么的需要自己。所以他最后选择留了下来。

全村的人在得到这样一个消息之后,都不禁欣喜若狂,就好像是过节一样。而之后的事情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马西莫和德丽莎结了婚,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他们的夫妻生活一直和谐美满,而马西莫在结婚之后也没有丢掉他的本行,仍然一如既往地为村民们看病,继续着他那良好的口碑。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顺利和美好。

然而真正的转折却出现在下一代身上。

他们结婚两年之后有了一个孩子。从两人世界变为三人家庭,这对年轻的父母自然是相当高兴。由于是男孩,所以马西莫就给他起了一个预先给男孩准备的名字——莱昂纳多,希望他能像莱昂纳多·达·芬奇那样,日后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才。

然而这美好的希冀却成为了镜花水月,只能存在于马西莫和德丽莎的幻想之中了。

刚刚出生的小莱昂纳多身体很好,看不出来有任何的疾病。在三岁之前,他都和其他的孩子没什么不同——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体质比较虚弱,不时会生一些小病而已。不过马西莫并没有放在心上——谁小的时候不会经常生病呢?然而,一切的一切在莱昂纳多三岁的时候全都改变了。

那年年中的一天,莱昂纳多刚从睡梦中醒来,就告诉在他旁边的母亲,自己的胸口很不舒服,有点胸闷。德丽莎叫他多休息一会儿,并没有太在意。但是等她下一次再去叫自己儿子的时候,就发现事情不妙了。

莱昂纳多的呼吸突然变得非常困难,嘴唇发紫,冷汗直流,小脸憋得通红。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痛苦地指着自己的心脏。德丽莎吓坏了,赶紧到外面去叫正在挑水浇田的马西莫。

总算没有出现意外,马西莫把莱昂纳多从鬼门关前给拉了回来。但代价就是,莱昂纳多再也没法像之前那样健康了——他必须做好随时受到心脏病袭击的准备。就这一点来说,马西莫也是无能为力,就像他无法根治德丽莎母亲的病症一样。其实话说回来,正是因为这种心脏病,他才能有幸结识现在的妻子。但没曾想,这种可怕的病症又会成为毁灭这个原本美满的三人世界的凶手。

但是这已经成为了事实,再怎么伤心和感叹都已经没有用了。向前看,这才是最好的出路——也是唯一的出路。虽然莱昂纳多的身体非常虚弱,但是也并不妨碍他学习救死扶伤的知识——哪怕只是一些理论,而不是实践。马西莫为了整个村子的未来,必须把自己的毕生所学都教给他唯一的孩子——一是不能让家族祖传的治疗方法就此失传,二也是希望莱昂纳多能用这些医术尽自己所能地去帮助村里的人,好让自己当初选择留在这里的初衷得到延续。

好在莱昂纳多是一个内心十分顽强的人。他不顾自己身体的安危,努力学习着罗西家族一直流传下来的医术。学习之余他也会帮助村民看病,解决别人的疑难杂症。虽说因为一些客观的因素,他的医术并不如他的父亲马西莫那样娴熟,但是村民们同样看到了他的努力以及为此做出的牺牲。村民们就像尊敬着他的父亲那样敬重着他,只不过敬重之余又多了一份悲悯的感情。

马西莫和德丽莎因为过度操劳去世的比较早,他们甚至还没有等到莱昂纳多结婚就已经相继离开了。莱昂纳多在他们去世两年之后和村里的一个姑娘结了婚,婚后一年就有了孩子。然而不幸的是,孩子虽然存活了下来,但他的妻子却因为难产而死。父母和妻子相继辞世给莱昂纳多的打击很大,他也一度非常消沉。而村民也不禁感叹为什么他的命运就这么令人唏嘘。

但是,有了下一代就有了希望。莱昂纳多虽然命运多舛,但是现在他有了孩子,他仿佛就已经看到了明天。令人欣喜的是,这个男婴的身体非常健康,全然没有了他身上的病症,看上去很惹人喜爱。这不禁使莱昂纳多昏暗的人生出现了一束阳光。我要把他教育成最好的医生,补偿我这辈子无法完成父亲夙愿的遗憾!他这么在心底暗暗起誓。

之后,莱昂纳多便开始了对他孩子的教育。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莱昂纳多就循序渐进地向他传授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而他也非常争气,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说,医术学习得也非常好。而这总共也没有花掉几年的时间。

在这之后,年轻的罗西家族继承人创造了一项又一项奇迹:4岁将父辈的医学知识基本学完;5岁独立诊断了第一个病人,并且判断得准确无误;6岁就已经可以偶尔接替他父亲莱昂纳多的位置,替村民们坐诊看病了……如果说马西莫吸引村民的是他的善心,莱昂纳多吸引村民的是他的努力,那么他吸引村民的就肯定是聪慧了。他们无不惊讶于这个孩子的天才,还纷纷推测这是他的上两代祖辈积德才换来的结果。他们不禁感叹上帝的公平:他让你失去一些,最终还是会全数补偿你——甚至更多。

这个孩子的名字就是卡萨诺·罗西。

短短几年时间,卡萨诺就成为了小村的中心人物——尽管那时他才8岁。在他身上村民们似乎看到了马西莫的影子:谦逊、礼貌、内敛——当然,还有高超的医术。他们都相信,假以时日,这位天才少年一定会像他爷爷那样——或许还要更胜一筹——成为村子里的顶梁柱。而莱昂纳多看到自己的努力终于收到了成效,也很高兴。他总算在自己的人生中找到了一丝快乐。但是,这仅存的一丝快乐也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他病倒了。

当卡萨诺看到自己的父亲昏迷在地上不省人事时候,他真的吓坏了。他用尽了一切努力想要把父亲唤醒——8岁的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所有的治疗技能,甚至他还依据实践将这些方法进行了很多创新——可是尽管如此,治疗的效果仍然不明显,这不禁让他冷汗直流。正当他差一点因为绝望而崩溃的时候,莱昂纳多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终于苏醒了过来。卡萨诺的治疗方法虽然没能将他父亲的病完全治好,但也算把他从鬼门关前给救了回来。在看到父亲眼睛睁开的那一刻,年轻的卡萨诺真的是喜出望外。但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没有办法治愈一个人的病——而且这个人恰巧正是他的父亲。他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感觉。

等到莱昂纳多的病情稍稍好转了一些之后,卡萨诺就开始询问父亲他的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自己治不好他。莱昂纳多直到这时才不得已将自己的病情完全说了出来——在这之前因为怕卡萨诺学习分心,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心脏病史告诉他。但现在因为一次严重的发病,他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了,这才如实向他的儿子说明了一切。而莱昂纳多的父辈——也就是马西莫时代的种种故事,卡萨诺也是在那个时候听来的。而其中最让他难以接受的就是,无论是自己的爷爷还是父亲——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根除这个挥之不去的心脏病。他原本以为自己家族的那一套治疗方法能够医治天下所有的疾病,但是现在看来他的信仰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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