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慕容大军退至青唐城中，少主董毡再三为难慕容月，幸有杨锋在旁周旋，才保得慕容大军周全。却不想陈颢和李云洁的大婚喜帖却辗转送来杨锋手中，李云洁还在信中威胁他，若是不去参加婚宴，她便要血溅华堂，慕容月也顾不得自己还有伤在身，急忙与杨锋快马赶往杭州。但灵隐山上千人千种心思，陈颢、李云洁、萧蓉、峨眉三秀、众位宾客，都抱着不同的心情等着这场大婚的开始。
礼堂已经准备好一切，地上铺着长长的传席一直延伸到正门之外，又被大雪渐渐覆盖，不停有仆从上去清扫开落下的雪花。
宾客们纷纷就坐，陈颢也整理好衣冠立在堂前。
礼官见一切准备就绪，向门外掌管鞭炮的仆从点了点头，先长啸了一声，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之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迎新娘！”
堂外的鞭炮瞬间“噼里啪啦”地响起，堂中的喧嚣则同时消失，所有人都望向门外。
陈颢心中思绪烦乱，无比紧张地立在原地，也远远望着门口。只见漫天大雪之中，一袭红嫁衣缓步走来，在雪地中更显耀眼，常雨胭和万风瑜走在前面领路，傅霜凝也跟在常雨胭身后，小心搀扶着新嫁娘，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笑容。但是眼睛略略往上一移，立刻瞪得老大，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李云洁不染纤尘的面孔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原本大喜的日子，她的双眼却是一阵阵寒意，直要将这漫天的风雪都压过去！嘴唇却隐隐含着一丝冷笑，更让她绝美的面庞显得肃穆如观音。高耸的云髻让她看上去如同从画中走出的飞仙，髻上插的却不是他精心挑选的凤钗，而是一支颇为眼熟的步摇……
她竟没有盖头！
宾客们也惊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李云洁这身装束，与其说是嫁妆，还不如说是仙衣，其巧夺天工简直难以形容，极为简洁却极为惊艳，正如李云洁那同样难以形容的绝世美貌。只见她浑身上下往外扩散着摄人心魄的魅力，却半点不沾风尘，美得简直不像活人，甚至连神色都丝毫不带烟火气，像一尊从雪里漫步而出的观音玉相，即使身上艳红的嫁衣也难以增添一分凡俗之气。
尤其是她没有戴盖头，娇美的面容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股膜拜的冲动，有几个人甚至已经不知不觉站了起来，无比虔诚地注视着这不该属于人间的绝色一步步走到婚堂门口。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洛神出水，众生惊艳。
门前放了一张马鞍和一只火盆，以示平平安安和避煞压邪，常雨胭三人替李云洁拉起巨大的裙摆，李云洁瞟也不瞟，抬脚便跨了过去，也不要什么人引路，径直走到陈颢面前。
看着美绝的李云洁一步步走近，陈颢心中那股不祥之感却越来越明显，因为他已经认出了李云洁头上的步摇正是当日杨锋与之订情的“璎灿”
礼官也被惊了一跳，既是因为这寻遍天下也难得的绝色，更是因为李云洁惊世骇俗的举动，一时间竟呆呆地只瞧着。
常雨胭立在旁侧，手指在袖中一弹，礼官的脑门立刻中了一招，他下意识“哎哟”了一声，抬起头正对上常雨胭冰冷的目光，心头一凛，才记起自己的职责，忙高声道：“一拜……”
“等等！”
李云洁突然开口轻喝。
陈颢的手微微一颤。
喧闹的鞭炮已经燃放完毕，婚堂中一时安静无声，众人大气都不敢出，都虔诚地望着李云洁。
李云洁缓缓转过身，扫视了一圈婚堂，朗声道：“杨锋，我就要嫁给你的兄弟了，你还不敢出来见我一面么？”
堂中顿时大哗，众人纷纷左顾右盼、交头接耳：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要嫁谁？”
“盖头也没有，哪里是成亲的样子！”
“看来这婚礼不是给陈公子的办的，倒是给杨二公子办的！”
“杨锋来了没有？在哪儿呢？”
“此话也太毒了些，把紫晶山庄放在位置呢？”
……
万风瑜心头急得不行，压低声音道：“大师姐，你做什么？”
陈颢依旧不发一言，只皱着眉头盯着李云洁，像灵魂已经从尘世抽离了出去，留下的不过是一具驱壳。
李云洁却似乎没有感受到周围的骚动，见半晌没有人答应，突然呵呵笑了起来：“好，好……你终究不来……”
说着突然伸手扯下头上的“璎灿”，高耸的云髻猛然坍塌，只见李云洁长发凌乱、四处翻飞，又笑个不停，却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把步摇的尖锐一头直直往喉咙刺去！
常雨胭等人都是一震，陈颢一个激灵，大叫：“不要！”伸手前去阻止，可李云洁动作太快，不仅陈颢这一抓落空，常雨胭等人竟一个也没来得及上前阻止！婚堂上的所有人更是被李云洁的烈行惊得目瞪口呆。
眼看步摇就要刺入李云洁的咽喉，突然“嗖”地一声，一柄带鞘的长剑从门外穿雪而来，抢在陈颢前面正中李云洁的手，李云洁吃痛，手指一松，“啪”一声，连剑鞘带步摇全部打落在地！
李云洁心头一惊，转头还未看清，眼前一花，只见一个身影从门外飞身而入，越过人群，稳稳落地，立在她的面前，面色焦急又庆幸。
杨锋满身是雪，眼神关切地盯着她，门外则是漫天的大雪
李云洁头发散乱，嫁衣的裙摆铺散在婚堂之上，表情喜怒难辨，紧紧盯着突如其来的杨锋。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茫茫大雪，他像一个世上最为英雄的男子，打败了擂台上的所有人，夺下那支耀目的“璎灿”，当着所有武林英雄送给她。那时也像这样，他眼中只有娇媚无双的她，她眼中也只有英气勃发的他。所有人都是背景，他们是彼此眼中的唯一。
“你舍得来了？”
然而开口，却是这样冰冷的话语。
杨锋瞥了一眼立在李云洁身后的陈颢，只觉得陈颢眼中情感复杂，有庆幸有痛恨有怀疑有焦虑，只单单不见了当初的挚友之情，心头不禁既愧又伤。转眼看回李云洁，缓缓道：“云洁，不要做傻事。”
“什么是傻事？”李云洁苦苦一笑，双目含泪，“你弃婚是傻事，还是我再嫁是傻事？”
杨锋见李云洁楚楚可怜的模样，本来愧疚的内心更是不忍：“今日你们大婚，我……”
“你来送贺礼么？”李云洁突然打断他，目光露恨，一字一顿，“要送，就送你的命。”
众人都是一惊，杨锋却脸色淡定，道：“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不再伤害自己？”
李云洁傲然昂着头，并不答言。
杨锋心中一横，捡起地上的长剑，拔出鞘来，递给李云洁。
李云洁看了一眼长剑，又抬头盯着杨锋：“你以为我不敢？”
杨锋却只是看着她，执着地举着长剑。
李云洁心中一痛，一把抢过剑，直直刺了过去！
“云洁！”“大师姐！”“李姑娘！”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李云洁一顿，堪堪停在离杨锋胸口一寸远处，刚刚的众多惊呼里，她听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杨锋急着救李云洁赶在前面，慕容月落在后面，此刻她刚从人群中挤进来，就见李云洁要刺杀杨锋，心中惊骇，便大声叫了出来。
众人见到慕容月都是大惊：陈颢眼光不停在杨锋和慕容月之间来回看着；常雨胭、万风瑜和傅霜凝则互相对视了几眼；宾客们则有的叫着“慕容大小姐”，有的私语不停，显然都是在猜测慕容月为何会来此处。
慕容月都不搭理，她穿着紫色的雪衣，雪帽上全是雪花，只定眼瞧着李云洁手中的长剑，胸口起伏不定，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李姑娘，”她尽力顺了顺气，道，“他已经来了，勿再寻死。”
李云洁心中百味陈杂，她见杨锋前来救她，其实心下已经软了几分，只道杨锋回心转意，终究舍不下她。只是因为咽不下被弃之气，才拔剑威胁，却见慕容月竟也跟了来，眼光便狠狠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地转过头看着杨锋：“你竟把她也带来了？来做什么？让我难堪吗？”
杨锋的心口离长剑只有一寸的距离，但他却面色镇定，道：“云洁，我对你不住，你若要杀了我才解气，尽可动手。但……我不能再骗你。”
李云洁心中剧痛，长剑一挥，直指慕容月：“你爱她？”
杨锋看了一眼慕容月，淡然道：“对。”
听到杨锋这淡淡的一个字，众人都惊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纷纷把目光集中在慕容月的身上，这位叱咤风云的慕容大小姐，此时却娇怯地立在门口，眼光只在杨锋身上流转，若非那熟悉的面貌与气质，简直便是第二个人了。
难道杨锋弃婚竟是为了慕容月？
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同样的问题。
李云洁脑海里瞬间天旋地转，一时间所有的回忆涌上心头——她与杨锋在峨眉山初遇，他夺了“璎灿”赠给她，和她雪夜漫步，为她披上雪衣，承诺在金陵等她……后来是她在金陵收到绝情信，在洛阳险些失身，受尽武林猜忌与耻笑……再后来，她不计前嫌和他重新在一起，她在金陵一住两月，只等待和他的大婚，他却在大婚之前弃婚而去，只为了救眼前这个女子……
“啊！”
李云洁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剑光一闪，飞身向慕容月狠狠刺去！
这个女人毁了她的一切，她的爱人、她的名声、她的未来……
你除了是慕容家的小姐，凭什么跟我争？凭什么将我逼入绝境！我今日受尽耻辱，你也休想活在世上！
李云洁这一剑来势极快，竟远远超出了她本身的武功水平，慕容月眼见剑光刺过来，脚下却像生了根一般，动也动不了——
“噗！”
长剑骤然停止，在距离慕容月还有几寸远的地方。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众人都张大嘴巴，却一丝声音也没有，甚至连陈颢或者常雨胭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此时定睛看去，只见杨锋一手正紧紧握住剑刃，直直盯着李云洁。
他的手上有一滴滴的鲜血落下，撒在婚堂的地上，转眼间就成了一滩。
“你可以杀我，不可以杀她。”
杨锋紧紧握着李云洁手中的长剑，一字一顿。
慕容月嘴唇微张，全身颤抖，却不是因为刚才李云洁的突袭，而是见杨锋的手鲜血淋漓，自己的心脏也痛得几乎窒息。
李云洁也被杨锋的举动吓了一跳，盯着他紧握剑刃的手难以置信，缓缓抬起头，眼中却是更深的怨恨与嫉妒：“如果我非杀不可呢？”
杨锋握住剑刃缓缓用力，李云洁狠着心也用劲与他对抗，杨锋只觉得整只手掌都要断掉了，却咬着牙不吭一声，执拗地将剑锋转过，对准自己的胸口：“除非先杀了我。”
李云洁眼中的难以置信骤然间变成了满心满脑的委屈与伤痛，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一滴滴落在嫁衣之上，嘴角却渐渐勾起一丝笑容，盯着杨锋的眼神忽然放缓，语气轻柔如同情话：“杨锋，我一定会让你看着她死。”
在场所有人都背后一凉。
杨锋怜惜却又无奈地看着李云洁，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软语轻声，不想今日却要拔剑相向，死命相搏。
李云洁哈哈大笑，松了手中的长剑，杨锋一顿，手也一松，不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慕容月立刻上前抢过他的手，只见两道深深的血痕刻印在手掌之中，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心中剧痛，一把扯下自己的衣袖，裹住杨锋的手掌。
李云洁却不再看他们了，她也没有看任何人，忽然一转身奔到天地牌位前，什么也不说，就地跪倒，“砰砰砰”便磕了三个响头。陈颢想去拉她，她却一把甩开他，拂了一下翻飞的凌乱长发，接连推开前来扶她的常雨胭等人，哈哈大笑着跑进山庄里去了。
陈颢手中空空地悬在空中，听着李云洁的笑声，心中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早想到李云洁定是和杨锋起了很大的矛盾，才会嫁给他，却没想到李云洁竟是借这场婚礼来刺激杨锋！她早知道杨锋另有心上人，却还如此执着地赌上最后一局，而他和这场婚姻，都只不过是赌注罢了。
堂上的宾客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片死寂，只有门外大雪的呼啸声听得格外清楚。
突然，陈颢转过身来，朗声道：“各位，今日让大家笑话了。不过，李姑娘刚才既然在喜堂上磕了三个头，我陈颢，便已与她拜了天地。”
所有人都看着他，不明白这位紫晶山庄的主人，为何受了如此大辱还能这般坚定。
“从此后，李云洁便是名正言顺的陈夫人！过往种种，如同此剑！”陈颢说着右手一挥，那柄刺伤杨锋的长剑瞬间被他吸回半空中，只见他双目一瞪，手上用力，那柄长剑瞬间在半空中被拧成了铁团！
众人都一震，没想到陈颢的武功竟厉害至此！
“请众位做个见证：李云洁生，我不纳妾；李云洁死，我不续弦。”
堂中一片寂静，陈颢的声音显得尤为响亮，他虽让众人作证，目光却是落在杨锋的身上。
“若有人诋毁、欺侮在下的妻子，陈颢虽无能，却也绝不会袖手旁观。”陈颢盯着杨锋，一字一字道。
众人都知道陈颢为了李云洁曾杀尽数十名华山派门下，如今更是被他的奇功所吓住，听得陈颢这番惊世骇俗的宣言，纷纷互相看了看，齐声恭贺起二人的大婚来。陈颢却不再看众人，转身便走进庄子深处去了，只留下陈石忙着招呼着不知所措的宾客们、清理凌乱的婚堂。
慕容月扶着杨锋，却另有一番思虑，按陈颢的武功，刚才完全可以将剑从李云洁手中夺走，可是他却没有……他心中，果然还是希望杨锋死在李云洁剑下的吗？
心里这样想着，眼睛瞟了一眼杨锋，只见他眼中情绪复杂，心头一黯：他与陈颢虽不是亲兄弟，却只怕比亲兄弟还要要好，如今却挚友情断，再不复当年。
傅霜凝见无人注意，跑到杨锋身边，道：“杨公子，我有金疮药，你先敷些吧！”
慕容月感激地看一眼傅霜凝，道：“多谢傅姑娘。”便伸手将杨锋交到傅霜凝手上，谁知刚刚脱手，背后便一凉，还没反应过来，竟被一袭白练卷住拖出了们去！
“月儿！”
杨锋伸手去抓，但他右手重创，使不上力，眼睁睁看着慕容月被神秘的白练拖走，心下一急，立刻便飞身追去。
“你的手！”傅霜凝叫道。
但杨锋已经追逐那袭白练而去，不见了踪影，傅霜凝手捧着金疮药呆立当场，喃喃自语：“……你的手，还伤着呢……”
众宾客见一袭白练从天而降，突然劫走慕容月，都吓了一跳，纷纷叫嚣着窜出门去追赶，却见不到一个人影，心中都暗叹下手之人手脚之快。
“刚才那身手，像是昆仑派的功夫呐。”一个领头的宾客突然道。
“昆仑派？”众人都很是惊讶，昆仑派远在西域，少与中原武林接触，为何要在陈家大婚上掳走慕容月呢？
慕容月被吊在半空中一路飞行，她心中暗赞袭击她的人轻功高超，一边努力仰头去看那人，只见是一个蒙了白纱的白衣女子，衣着不似中土人士，也不瞧她。
慕容月突然觉得这个人的身形甚为眼熟，在脑中回忆了一番，不禁惊声叫道：“昆仑清濛！”
那白衣女子微微一颤，突然白练一抖，慕容月只觉得突然失去了重心，从半空中直直坠下，硬生生摔在地上！
“卟”
慕容月伤处一阵剧痛，不受控地呕出一口鲜血。那白衣女子放她的地方已经不算高，但她也觉得浑身快要散架一般。抬头一望，不由得一阵眩晕，原来那女子竟带着她来到了灵隐山的飞来峰上，只见一块大如小山的巨石直直矗立在面前，挡住了大半个天空，似乎随时都会压下来，自己则躺在悬崖边缘，若那女子再往前丢一分，她便要摔得粉身碎骨！
那白衣女子则一个漂亮的旋身，稳稳落在巨石之上，摘下面纱，那清明的眉目面貌，不是清濛却又是谁？
她斜眼瞧着慕容月，冷声道：“难为大小姐还记得我。”
慕容月不敢妄动，强忍住伤口处的剧痛：“杨家大婚当日曾见过姑娘一面，不知何故带我到这里来？”
清濛冷冷笑道：“大小姐好像很喜欢闹婚堂，上次是杨家，这次是陈家……难道这是慕容家的习惯么？”
话音未落，却猛地白练一卷，紧紧缠住慕容月的脖子，慕容月立刻觉得气息一紧，呼吸不畅，下意识地伸手去扯白练。清濛手中的白练却像长了眼睛一般，呼地缠住慕容月的腰，往外一拉，瞬间便将她半个身子抛在了半空之中！
慕容月脖子上又紧，脚下又是万丈深渊，又惊又怕，哑声道：“你……你要杀我……至少……给……给个缘由！”
清濛手中的白练系着慕容月一命，她却面色不改，道：“你既拒绝了杨锋，为何又要勾了他去？你害他伤心难过、日日借酒浇愁，现在又害他身败名裂，背上负心汉的骂名！你这妖女，早该死了！”
慕容月心中突然清明，挣扎道：“原来……你也心仪杨锋……杀了我……难道……难道他就会……就会喜欢你么？”
清濛心头一怒，手上立刻加重了力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慕容月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一字一字道：“杀了……我……他只……只会一世……恨……恨你……在……在他心中……只会……永远念着我……你……你却是……他永远的……的仇人……”
清濛心头一凛，恨恨看着慕容月，只见她已经双眼翻白，心头不禁又恨又怨，却怎么也下不去手将她丢入深渊，踟蹰片刻，突然手一缩，白练猛地收回，将慕容月拉回悬崖之上，摔倒在地。
“咳咳……”慕容月突然得救，不停抚着自己的咽喉，审慎地盯着清濛，只见她从巨石上飞身而下，立在自己身边。
“瞧什么？”清濛怒目圆睁，“你一丝武功也不会，还防得了我？”
慕容月觉得伤口处剧痛难忍，虽然漫天飘雪，她的头上却大颗大颗低落着汗珠：“若李云洁不是嫁给陈颢，而是按约与杨锋成亲，只怕早已丧命在你手下了吧？”
清濛斜眼看了看慕容月，冷哼了一声：“你的确聪明，可也不过是个玩弄情感的贱人罢了。”
慕容月道：“你既对杨锋如此情深，为何一直不告诉他？”
清濛目光微动，不发一言。
“因为你性格高傲，怕杨锋不中意你，颜面无存。”慕容月紧盯着清濛，心中逐渐恢复镇定，“你瞧不起杨锋身边的所有女人，却忌讳李云洁貌美，又忌讳我是慕容家的小姐，其实……你的内心才是最自卑的。”
“住口！”
清濛猛地击了慕容月一掌，慕容月擦着雪地生生往后退出三四丈远，狠狠撞在巨石上！不由得又呕出一大口血，她却擦着嘴边的血迹，淡淡笑道：“你杀了我，也跨不过自己的心结……别怪我坦白，杨锋绝不会爱上你……”
清濛双眼一横，白练一挥，紧紧卷住慕容月狠狠拉回眼前，左手迅速抓向她的脖子，用力一掐。
慕容月气息又紧，却不像之前那样惊恐，反而紧盯着清濛，挣扎道：“……不过……我还是……还是劝你将心思告诉他……否则……你这一生……都只会活在炼狱之中……”
清濛心中瞬间山崩地裂，只见慕容月虽身受重创，却眼光镇定、气势慑人。她心中比谁都清楚，慕容月说的是实话，但这是她一直以来都不敢正视的内心，自从遇到杨锋，她只敢躲在暗处，听他和慕容月说话，听他和李云洁谈情，却一步也不敢跨出去表白心中的情意。也许正如慕容月所说，她并非非要杨锋的爱不可，却始终被自己的心魔所困，不得自拔。
慕容月见清濛面色缓和，心中明白她心思已经动摇，又挣扎道：“……除了杨锋……世间……大把的……大把的男子……尽你挑选，可……可若心结不解……只怕……早晚……走火入魔……”
清濛沉默半晌，突然苦笑一声：“慕容大小姐口舌上的功夫，只怕抵过无数高手。”说着手上一松，慕容月便软软瘫倒在雪地上。
“我从未凭口舌功夫欺骗过杨锋，”慕容月努力呼吸着，“我只是把心中所想，都告诉他。”
清濛一震，缓缓盯着慕容月：“你不怕我抢走他？”
慕容月洒脱一笑：“若能被人抢走的男子，我也不必要他……想你，也懂得这道理。”
清濛不语，她当初倾心杨锋，正是因为杨锋误认为她是慕容月，来了一番真情告白，也就是说正是杨锋对慕容月的一番痴情打动了她，她虽一直默默旁观事情的发展，却反而旁观者清。若杨锋真是个花心的男子，她也不会这般情深。
两个本应该是情敌的女子，此刻却生出些惺惺相惜的心思来：慕容月佩服清濛刚烈高傲，清濛也暗暗钦佩慕容月的智慧与气度，在生死关头不乱阵脚，在看透了她心头所想之后，竟鼓励她向杨锋告白。
突然间，她似乎明白了为何杨锋会痴心于慕容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