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无虑?”龙平恨恨说道:“你怎么会无忧无虑?你爱上了他,不能和他在一起。怎么会无忧无虑?一个身边从不缺女人的人,你不需要对他那样。”
龙华道:“哥哥,你若为我好,就让我离开这个地方。”
龙平道:“你不答应哥哥的请求。”
“我不答应。”龙华道:“请您出去。”
龙平摇头晃脑地离开,带着大大小小的叹息声。他不时抛出一句别人听不见或听不清的话,像一个疯子一样,满腹牢骚的心事,徐徐而出。
龙华看着身形佝偻的哥哥,她觉得不应该这样,牺牲自己的幸福——或者如哥哥所说,杨师古爱自己,那么嫁给他并非不可以。或许是为了这个帮派,哥哥想出的一个计策——尽管各种各样的想法浮在脑海里,她还是决定同意哥哥的要求,嫁到玉林镖局,成为杨镖头的妻子。
龙平拒绝无数讨饭的人、酒鬼和疯子,可岳神的拜访,他没有任何的拒绝。他没有见过岳神的本事,却多多少少听说过江湖中有个疯子。武功的高低无法试探,酒量的大小似乎比他的武功更让人惊讶。没有谁肯和他一对一的喝酒。曾有十个喝酒的能手和他比拼,他以一对十,毫不费力地解决掉对手。
对酒鬼,龙平采取的办法就是酒。三碗酒下肚,岳神将酒坛推至一旁,说道:“龙帮主,我路过贵地,听闻你要嫁妹妹。”
龙平道:“聘礼今天刚到府上,您来的真是时候。”
岳神道:“这么隆重的事都不告诉疯子,是看不起我啊。”
龙平道:“不敢。”
岳神道:“那就是这个婚礼有问题。”
龙平摊开双手,无辜地说道:“根本没有问题,我是嫁妹妹,不是给自己过寿。”
岳神道:“她嫁给谁?”
龙平道:“这您不知道?”
岳神道:“不是我嫁妹妹。”
龙平道:“玉林镖局的杨镖头。”
岳神道:“令妹同意了?”
龙平道:“她很赞成我的做法,因为我在替她着想。”
岳神道:“和七年前你替她着想一样。”
龙平道:“如果你来参加婚事,对不起,还得过些时候。如果是来做客,龙某好生招待……”
“不必了。”岳神打断他的话,说道:“我是来捣乱的。”
龙平的脸色立刻变了。他的脸色一变,他的部下就纷纷行动起来。岳神根本不在意,他的四周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
一心捣乱的人,最主要的是吸引众看客的目光,然后胡作非为,完成自己完美的计划,达到自己最终的目的。
岳神任由人群围上来,他只是端碗喝酒。一个小兵被按在桌子上,岳神将一碗酒给他灌下去,随后一个巴掌,打得那人酒血迸流。
“有时候一个人喝酒太闷,得要人陪着。你们还有谁愿意陪我喝几杯?”岳神对众人扫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
“龙平将他的妹妹嫁给杨镖头,你的任务就是毁了这桩婚事。”林公子回忆着老大说的话。
“去玉林镖局,不管有什么办法,只要能够阻止两家联姻就可以。龙华是天姿国色,杨镖头不会拒绝,如果他和天剑门联合——这是亘古未有的事。中原武林就真的会进入最为混乱和血腥的时代。”
“就是要了他的命也可以?”林公子问老大。
老大道:“怎样处理都行。另外有一点,龙华对慕容有爱慕之心,这也可以下手。”
林公子道:“我有帮手吗?”
老大道:“你不需要帮手,没有人会要求自己有帮手。”
岳神龇牙咧嘴般的大笑,油油的烤鸭、鲜嫩的乳猪、剁辣椒的香味、柔滑的鸡肉、鱼虾、蔬菜,外加青椒炒蛋和豆腐一碟,组成了一桌佳肴,酒是佳肴中的主角。林公子吃的并不比岳神少,喝得却少很多。
酒足饭饱并不要多长的时间,岳神没等林公子开口,自己便说道:“我们相遇在道中,就是缘分一场。有什么话你就说,我会尽我所能。”
林公子道:“兄台果然是豪爽之人,我想请你去一趟天剑门,搅和搅和龙华与杨师古的婚事。”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你小子可够缺德的。”岳神笑道:“对缺德的人,用缺德的法子再好不过。”
“办完事,我给你五千两的报酬。”林公子道。
岳神道:“给我五百斤女儿红。”
“我去天剑门办事,你去哪里?玉林山庄?”岳神紧接着问道。
林公子道:“不错,我正是去玉林镖局。”
“杨师古不是省油的灯。”岳神收敛笑容,说道:“遇到麻烦,你就去找殷小虎,他在雄州天山客栈。”
林公子道:“他会帮助我?”
岳神道:“他不会拒绝,因为是我叫你去的。”
“你们是朋友?”林公子问道。
岳神道:“我没有朋友。”
林公子笑道:“没有朋友,岂非天下人都是朋友?”
岳神无言以对,还没有喝完的酒,继续喝,没有吃完的菜,继续吃。恨不得将肚皮撑破,可岳神不能这么做,他还有事要做,肚皮破了人也就一命呜呼。他将自己的生命交给苍天,希望由苍天来终结,而不是一顿美味可口的酒菜。
林公子抱着酒坛,陪岳神喝酒。林公子是岳神第二,还是岳神是林公子第二?他们同属于豪爽,却根本上的不同。可是他们内外在的表现,却极为相似。闻其名而不见其人,鱼目混珠的方式再适用不过。他们喝得有些多,林公子早早躺在地上,岳神笑着一个人继续喝下去。满屋子的酒气和酒坛。窗子打开,迎风而坐,朝天而望。得一番乐趣,岳神嚼着一只猪脚,尽情地享受夜的宁静。
夜,万籁俱寂,繁星成为最奢华的装饰品。孤月一轮挂在星星的旁边。月中有嫦娥,玉兔为伴。人间醒着观月的,不只是岳神一人,许许多多失眠、兴奋的人无法入睡。或许来到窗前,或许走到户外。月光美,他们用泪与笑,尽情地享受世间一切的美丽、惊险。甚至于将人生的经历当做经历来对待。他们没有疯狂,即使他们时时处于疯狂的状态下。最先想到人生的问题,保持下去,用酒的方式,来应对世间所发生的大小事故。
酒已不多,还剩下半坛,可天上的繁星并未消减,子时刚刚过去,岳神斜倚在树上,他离开客栈,前往自己该去的地方。酒必须终究带在身上,即便是半坛酒。“如此良辰,不可错失。”他的眼中只有那片广袤无垠的天空和天空中的处处繁星。什么万籁俱寂,什么浮躁喧哗,都远离了他。他陷入了睡眠状态,一种沉醉的睡眠。以致于慕容恪什么时候坐在他身旁他都不知道。
慕容恪打扰了岳神的梦幻,他狠狠地拍打他的肩,岳神怒眼以对,慕容恪却嬉皮笑脸的说道:“朋友,我若没有记错,那日是你带飞仙到迷林外的。”
岳神懒洋洋地道:“不错。”
慕容恪道:“传闻朋友集疯子、酒鬼于一身,方今见面,倒完全没有疯子和酒鬼的影子。”
岳神道:“怎么讲?”
慕容恪道:“既然是酒鬼,酒味儿便是十足,而你的身上除了半坛女儿红,什么味道都没有。没有酒味儿的人,称不上酒鬼。”
岳神笑道:“果然不是酒鬼。”
慕容恪道:“你心知肚明,一身的本事,何来疯子之说?掩人耳目,或者弃世而隐,不与世争罢了。”
岳神道:“慕容公子不愧为迷城的第五令。”
慕容恪道:“在我看来,有时候你就是个疯子。”
岳神笑道:“坐在这里,没有任何防备,地上的血腥味,代表着一种危险,对吗?”
慕容恪道:“我错了。”
岳神道:“你没有错,只是不够聪明,有时候你还自以为是。”
不容慕容恪辩解,岳神继续说道:“从你的脚步、神态和刚才对血腥味的分析,我能够肯定,你在追踪。你不敢确定被追踪者是否身受重伤,因为血腥味儿和你最初所遇到的略微不同。很多人都认为所有人的血味道相同,其实不然。这你也知道。”
“不错。”慕容恪道,“你说的很对。”
岳神道:“经过至少两天的思考,你断定血腥味不是受伤的征兆,而是杀气。因为行走的至少有两个人,男人和女人。男人是杀手,女人可能有什么秘密。他为获取一件贵重的东西,而要挟女人,要挟的方法有很多种,你知道的也比我不会少。”
“精彩。”慕容恪道:“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岳神道:“请讲。”
慕容恪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难道仅仅是从我身上所表露出来的?”
岳神道:“当然不是。来,喝口酒,解解渴。”
岳神将酒坛递出去,随后说道:“因为这里还残留着些许那个女人的香味儿,很淡,几乎察觉不到。这个地方也残留了血腥味,就在你坐的地方、小草上面。从这两个方面,我就可以断定男人和女人,而且只会有两个人。”
“那你一定知道他们是谁了。”慕容恪说道。
岳神道:“不错,男人是杀手,我最崇敬的一个杀手。女人是美女,我和她相处过几日,她请我喝了一次酒。”
慕容恪道:“我猜测一下你说的两个人:男人是晚成,女人是飞仙。”
岳神道:“你应该去验证一下,我就不耽误你了,请便。”
慕容恪笑道:“兄台的酒,还你。”
岳神没有伸手接酒坛,他在凝思,仿佛还有什么地方漏洞,过了很久,他方开口说道:“慕容公子,你应该加快脚步。我觉得他们有危险,晚成显然受了伤。”
“你认为他们会去哪里?”慕容恪道:“这么找下去终究没有益处。”
岳神道:“剑涯在什么地方,他们就在什么地方。”
慕容恪道:“你说了一句废话。”
岳神道:“雄州天山客栈,和殷小虎在一起。”
慕容恪道:“为什么?”
岳神道:“一遇到类似的事情,任何人都可以杀了你。在这个时候,你所有的戒备都随着你的浮躁而消失。”
慕容恪惊出一声冷汗,对酒鬼和疯子的结合体,他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岳神道:“拈花惹草,或许不是你的本意,但你的确和许多女孩子纠缠不清。剑涯就是其中之一,你抛弃了她,伤害了她。她要报复,要给你颜色看。”
慕容恪沉默无语。
岳神说道:“你知道她的使命吗?”
慕容恪道:“保护好嗜血刀。”
岳神大失所望,连声叹气:“原来你也如此肤浅。”
慕容恪道:“我错了?”
岳神道:“阎王命令你夺刀,你的心里就只有刀。我不怀疑你爱剑涯姑娘,可我也不敢去否定你对嗜血刀没有想法。我告诉你剑涯的使命。”
慕容恪道:“愿闻其详。”
岳神道:“说起来很简单:从一只雏凤变成凤凰——万鸟之王。”
慕容恪恍然大悟。
慕容恪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岳神道:“因为我是疯子和酒鬼,并且我和玉龙子的关系还不错。”
慕容恪道:“原来如此。”
岳神道:“要完成这个使命,简直比登天还要难。现在却变得很容易。”
慕容恪道:“很容易?”
岳神道:“因为她忘记了这个使命,从而她不再朝这个使命前进。”
慕容恪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