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不知是听完芬说的话,还是他看到恐怖、惊异的事?芬转过身,白龙离他不足三丈。
“老板,糖人给我包好了送家里去。”芬高声叫道。
师傅懦懦说道:“好好。”
白龙的手在袖中,袖口微动,都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可谁又能知道他的“接下来”会是什么时候。芬拂衣而起,挡在师傅跟前,一排细针洒落在地。芬一步上前,右脚一勾,逼向白龙到巨阙穴。白龙往后退了十多步,打开折扇,挡住猝毒的细针。两个暗器高手,互相往来一招,送了份贺礼。
“街上打架不好看,上你那儿去。”芬高声说道。
“去就是死。”白龙道:“利望也在,你在这里,还能和我斗个二三十招。”
芬道:“我希望死的痛快些,还是上你那里去。”
白龙道:“你那点花花肠子,谁不知道。”
芬道:“你怕了?”
白龙道:“怕。”
芬道:“这回来京城,只有我一个人。”
“如果殷小虎和慕容恪一同来救剑涯,我和利望只有死。”白龙说道:“凡事都得小心,到生死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相信敌人。”
芬道:“你在此和我单打独斗,留利望守剑涯,就不怕殷小虎找到贼窝救人吗?”
白龙道:“在没有通知他之前,他是不知道地点的。”
芬道:“人最大的悲哀就是低估自己的对手,而你,就是这种悲哀的人。”
白龙道:“我的步子……”
芬道:“出卖了你。”
芬的话还没有说完,白龙已经转身离去。他们想设计杀殷小虎,却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好个聪明反被聪明误。
芬等白龙去的远了,偷偷一笑,偷偷地跟在白龙后面,尾随而去。她决定她要去救剑涯,用白龙提示的方式去做。
慕容恪不去天涯,他去天子之城。素有繁华与权力象征的帝王之都,在慕容恪看来不过如此。他到过边陲大漠,去过南蛮荆荒,到过北寒之地,都是一样的感受。他之于自己内心的变化,为了恰然自得。因为他始终是一个自恋者,迷城的风光、繁盛达到冠绝天下的地步。到死他也会坚持自己的看法,就如他认定剑涯是他最终的伴侣一样。“雷打不动”,死也不会改变的事实。
天子之都,达官贵人最多,有达官贵人的地方,美女也多,寻花访柳,窑子的美女是最多的。有美人堆的地方,慕容恪迈开步子走进去,他想见见美女。得到的消息是剑涯在烟花苑,她在里面,他的身份在高贵,也会昂首阔步的进去,甚至比皇帝还要神色。现在,慕容恪进入烟花苑,没有人接待他,因为他给人的感觉不是来享乐,而是来杀人。
可惜他们都错了,慕容恪掏出一块翠玉,扔给妈妈,冷冷说道:“我要你这儿最美的姑娘。”
妈妈道:“她在陪客。”
慕容恪立即掏出两块翠玉扔给她,喝道:“把剑涯给我叫出来。”
妈妈眼馋翠玉,懦懦说道:“她不再这里。”
慕容恪抡起刀,按在酒桌上,怒火中烧,咬牙切齿的形容也不为过:“交人。”
“谁在这里瞎嚷嚷?”女人的尖叫声在二楼响起,妈妈白了她一眼,喊道:“没你的事儿。”
慕容恪道:“你能开这么大的窑子,生意还这么好,一定知道我是谁。”
妈妈道:“不看您人儿,但看您手中的刀。我就知道您是哪位了,可剑涯确实不在这儿。”
“她不被男人带走了。”“尖叫声”慢步下楼,娇滴滴地说道。她的声音尖细娇嫡,似有病态,却并不让人感到丝毫的不快和厌倦。出谷的黄莺,其声天籁。而她的姿色,和她的声音正好般配。在烟花苑,除去剑涯,她便是花魁。她的派头比她的地位更大,苑里连妈妈都怕她三分,何况其他人。
皇帝的女人,总会让别人敬畏,但很好有人敬而远之。
慕容恪道:“她说的是真的?”
妈妈道:“不错。”
“尖叫声”止住步子,她不敢再往前走一步。惜命胜惜金,任何人都必须如此。
慕容恪道:“她被谁带走了?”
“尖叫声”道:“男人。”
慕容恪道:“是谁?”
“尖叫声”道:“我不知道。”
“什么样的男人?”慕容恪改变问法,“这样问才能得到我需要的东西。”他这么想。
“尖叫声”道:“瘦长身材,长得挺俊,唯一不足的是左手只有四根指头。”
妈妈悬着的心放下来,慕容恪终于离开烟花苑。她提心吊胆的将三块翠玉放在怀里,出门迎接客人。
“尖叫声”瘫倒在地上,她被刚才的情景吓坏了。她的咽喉感受到冰冷的杀气,寒风相逼。
——他的身手越来越快,出手也越来越出人意料,心也越来越毒辣。
“你去哪里?”妈妈见“尖叫声”往外走,连忙拉住她,说道:“剑涯姑娘走了,你就是苑里的招财宝。”
“尖叫声”道:“为了接近皇帝,我才委身于烟花苑。现在我的事做完了,也就得离开。”
妈妈近似绝望地说道:“卖身契在我手上,你得……”
“慕容公子给你的三块翠玉,可以买三百张那样的卖身契了。”毫不留情地——“尖叫声”毫不留情地赋予妈妈绝望,她的话完全透露了她的想法,不会再这个地方呆下去,一刻也不会。
妈妈不会放手,抓住“尖叫声”就是抓住靠山和财源。同“尖叫声”谈不拢,她自有办法,于是扯着喉咙叫道:“来人,快来人,把这贱女人……”不由她叫嚷下去,她花钱养的人纷纷跑出来,从她手中夺过“尖叫声”,就往苑里推攘。
“让开。”“尖叫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三个粗壮的汉子推她一把,竟没有推动。
他们立刻站住,围住“尖叫声”。
“尖叫声”用手抓在脸上,撕下一张人皮。她的本来面目,比伪装后的更加美丽动人。
媚——女人的眉毛。
细若柳丝,柔若柳条,感若柳叶,情若柳蕊,艳若柳眉。
若月儿弯弯,冷俊、冷艳、冷凄、冷怜、冷酷。
若流水细绢,清秀、清爽、清娇、清新、清香。
剑涯是女人,她的眉似柳叶。
飞仙是女人,她的眉若月儿。
芬是女人,她的眉若流水细绢。
姬霜是女人,她的眉细柔清秀。
龙华是女人,她的眉冷艳含情。
五个媚人的初遇。在迷城。
她们彼此埋怨与憎恨,甚至产生嫉妒,为了一个男人。她们更为彼此的媚而赞叹不已。媚这个贬谪女人的词,也只有她们五个绝代美女,予以平静、公正的领会和特别的认可。
她们的美貌,真媚。
眉目传情,她们传情只须用眉即可。
龙华有一对美眉,她的眉冷艳却含情,正似她的兵器含情却狠绝。
她向来不出手,出手也必须“一鸣惊人。”
他们只能站在原地不动,任由她宰割。
死在美人手里的男人不少,得到美人芳心的亦很多。
慕容恪来到卖糖人的摊位。卖糖人的老板不少前几天的那位,换了一个卖家。
慕容恪拿起一个糖人,亲和地问道:“师傅,您这糖人儿怎么卖?”
“应该小于一张虎皮的价格。”卖糖人平心静气地说道,没有露出丝毫的惊喜之色:“假如你不止买一个。”
慕容恪道:“我苛刻的很,承受不了您给的价格,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简直像一个呆子。”
“你的步子虽然很轻,但是你的鞋底有****,走起路来总是留下残迹。”卖糖人道:“我卖给你两个。”
慕容恪道:“多谢,糖人我买。”
“笼子里的包子,比这华丽的糖人要好。”卖糖人道:“您慢走。”
慕容恪暗自庆喜,处于对卖糖人的感激。他不知道这些事情有联系,只是一次误打误撞,便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他是龙华的人。龙华在哪里?”慕容恪的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立刻回到现实。
芬停下脚步,看到白龙和利望,她便想到自己的处境,倒吸一口凉气。前狼后豺,两个暗器高手,对付她一个。诚然,她不是任人宰割的对象,她有着高超的武艺,能在这个世界上立足,可是她面临的危险,正如她自己本身一样可怕。
她的暗器功夫在迷城中排第七,和利望——武林中排行第四的暗器高手相比,不在话下。可是白龙,武林中排在第二位的暗器高手,第一是剑雄——一个死人,就很难对付。白龙加上利望,芬不得不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和谨慎。她尽最大的努力放松心情,但是效果很不好,她使出浑身解数,意欲拖延时间。
——我要救出剑涯!
芬心里这么想,在她听到剑涯被捉走的消息时,就有了这种想法。她对剑涯有恨意,可是一种爱迫使她义无反顾地这么做。面临死亡,她毫不退缩,在死亡之际关心别人,同时需要等待第三者来相助。她内心焦急,何等的不如人意?芬停止思考,排斥内心仅有的恐惧,她移动步子,试探对手的脚步,观察他们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利望按捺不住,他想快速解决掉芬,然后转移。这个地方已经暴露,此战后他们得休息数日,好面对下一战。于是他出手,出手就是他的绝招。
他的暗器功夫很出色,可他还是过于心急。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心急之人的下场只有一个——必败。
幸好他不是单打独斗,他还有一个值得信赖的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