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太白道:“我不答应。”
“刚才的棋谁占优势?”芬加紧步子,再一次走到二人身边,站着问道。
公孙太白道:“慕容,他的攻势全部发动,虽然防守很脆弱,容易被击破,但是他完全有机会……”
芬打断他的话,说道:“叔叔的意思是刚才的局势,慕容赢了?”
公孙太白点头说道:“不错,但再过二十招,我就可以击败他。”
“为什么?”芬好奇地问道。
公孙太白道:“他的棋艺已经达到饱和,像穿孔的气球一样,快速的缩小。”
慕容恪说道:“公孙叔叔说的很对。”
芬道:“但现在为止,输的人是公孙叔叔,不是你。”
公孙太白拂袖而起,将地上的棋子带向两个器皿。他输的很不甘心,有把握的事,却弄得很杂,可是他认输了,公孙太白认输了。他不管公孙太白的是否出城,他只让自己不违背诺言。
“你去哪里都可以,我不会阻拦。”公孙太白笑道。
慕容恪坐在原地不动,良久之后,他才懦懦地说道:“公孙叔叔,我们下第三盘。”
“没有必要。”公孙太白说道。
慕容恪道:“有必要,我们只有下完第三盘棋,这次斗艺才算完完整整的结束。”
公孙太白道:“你跟我来。”
芬离开有些时间了,离开的距离也很远,她往迷城之外的世界去了。中原世界并不陌生,她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散散心。
人向往繁华,总在恰当或不当的时候出现在热闹、繁华的地方,尤其是名人。他们有资本、有欲望去炫耀一番,引得众听客拍手叫好,露出羡慕又嫉妒的情绪反应。普通人,普通人不敢去这些地方,他们总以慌乱、无知、匆忙的姿态去面对繁华、富庶、喧哗、热闹的地方。举足无措的羞辱和胆怯,一次足够,足够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贫穷、默默无闻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恬淡的生活,也无愧为一种独一的选择。下贱!些许是另一种崇高。
慕容恪坐在竹凳上,他茫然,该干什么?去哪里?是谜,还没有找到解答。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剑涯,跟白龙跑了,一去无迹,不知所踪;芬陷入疯癫,一个无法捉摸的女人,对待自己,宛若昔日的姬霜,比姬霜更为深刻和彻底;姬霜呢?成为陌路人,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太可怕了。慕容恪用手掩住脸,他尽量不去想的太多,想到的这些,他痛苦一生,也不足为奇。
“多情自古空余恨”。自己是多情的浪子吗?慕容恪无法回答,别人也不给他答案。他可以想到“情”,却没有给予太多的空间。他很痛苦,也确实如此,在这个沉默的、僵硬的世界,他为了谁?为了一种什么样的理由或者说是本性去爱、去活着?慕容恪找到依据,找到他所认知的答案,真的是这个答案吗?或者一个问题,势必没有它一个为所有人认可的答案。而那份对女人——无数女人的感情,并非是爱情。“我对她们没有爱情,有的只是同情?”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只得沉默的去猜测和忖度。“算了,别在多想,可我不得不想。”矛盾之中的他,痛苦地捂住脸。可他仿佛抓住了什么线索,可以解开自己的疑团,摆脱这种困惑。终于,他的眼睛有了明亮的光泽,而他也取下双手,通红的双眼,痉挛的脸庞,夹有释然的叹呼。他摸向自己的腰间,停在那里不动,剑犹在,冷如冰雪。
“你要去京城?”公孙太白道:“剑涯并不在京城。”
“我不去找她。”慕容恪道:“不回去找她,再也不会。”
公孙太白道:“你遇上剑涯,她好似就必然成为你一生的女人,你没有察觉到,还是你察觉到了不肯承认?”
慕容恪道:“没有,她和她们,我给的似乎——确切的说是肯定,没有爱情,只是一味的同情、关心、呵护。”
公孙太白道:“还记得和剑涯初次见面的感觉吗?”
慕容恪道:“终身不忘。”
公孙太白道:“你注意过剑涯的眼神吗?”
慕容恪道:“注意过。”
公孙太白道:“告诉我,你和她初次见面的感觉。”
慕容恪道:“和别人的相遇不同,我的心里受到一种异样的震颤。”
公孙太白道:“爱你的女人不少,你必须做出选择,和一个人过生活,这不能再有迟疑。你选择谁?”
慕容恪道:“不知道。”
公孙太白道:“你伤的最深、害的最惨的人。”
“剑涯,还有姬霜和芬,只有她们三人。”慕容恪快速的说完,他从没有用这么快的速度说话,仿佛怕别人听见而又非说出来不可。
慕容恪的手在抖,脱离他的控制,在发抖。
“你不是杀手,可你还要杀伐。”公孙太白道:“晚成死在情上,你不要重蹈他的覆辙,绝对不可以。”
慕容恪道:“你的意思——我去找她。”
公孙太白道:“现在就去。”
“去哪里找?”慕容恪道:“她已离我而去,再也……”
公孙太白不等他说完,就斩钉截铁地说道:“天涯!”
天涯?
芬在京城,京城没有她的伙伴和认识她的人,她毫不犹豫的选择这样一种排解情绪的方式。现在,她不想碰到数人,在陌生的地方,略带繁华的世俗,再好不过的处所。芬吃完红枣,静悄悄地在人群中穿过,她来到一个摊位前,一双出奇的眼睛看着卖糖人的师父捏着糖人。“真有趣。”芬心里面很高兴,她从未见过捏糖人这么新奇的玩意儿。糖人的可趣吸引住她,唤起她久已逝去的童心、童趣。其实,她没有童年,也就谈不上有童心、童趣,她忽然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可怜悲哀,她的内心挣扎,痛定思痛:“我没有属于自己儿时的欢乐,那是痛苦、孤独和苦闷。为了出人头地,为了争取和追求自己难以企及的梦想,我都做了些什么。天哪!非人的活着,现在留下的没有任何东西。不,我留下了痛苦的回忆和残酷的现实。我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一个女人不该有的残忍、狠毒、自私、坚韧、刚强、孤单、寂寞,我全都有了。而我追求的爱情,却已渐行渐远。我本想去主导世界,控制别人的命运,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控制不了……
“姑娘,你怎么哭了?”师傅停下手中的活,好奇中带有关心的神色,柔声问道。
芬快速擦去眼泪,随后说道:“没什么,想到了伤心事。”
“大伯,你能教我捏糖人吗?”芬将一个糖人拿在手中,笑着说道。
师傅道:“我和糖人生分了,再也捏不好糖人。”
“这么好看的糖人。”芬惊叹道:“您以前是多么厉害。嗯……就算现在,捏出的糖人也是最好的,您就教教我。”
“糖人只能卖钱。”师傅道。
芬道:“大伯骗我,糖人除了卖钱之外,还能让人高兴和满足。”
师傅道:“可你却哭了。”
芬道:“您若教我,我给您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师傅道:“我无法再捏好糖人了。”
他似乎还有话说,并没有说出口,他就停止了说话,他的手抖得很厉害,不停地发抖。
“为什么?”芬问道:“你为什么如此害怕?”
师傅道:“你不该来此。”
芬面色不惊,双手却背负着,她扑哧笑道:“你认识我?关心我?不让我来此?”
师傅道:“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被人捉去卖了不值。”
“老伯放心,谁也没有胆量打我的主意。”芬笑着走到摊位前,轻声说道:“我会武功。”
“剑涯姑娘的剑法独步天下,前天晚上被人捉去,音信全无。”师傅叹道:“实在是太……”
芬道:“您一个卖糖的生意人,怎么知道这些事?”
师傅道:“烟花苑的花魁,京城谁不认识剑涯姑娘。前天晚上老汉将近一更才收摊,路上黑,走的慢。往家里赶,在转角的时候,发下一名男子背负剑涯姑娘,另一个人……”
“两个?”芬打断他的话,问道:“您可认识这两个人?”
师傅道:“有一个是宫中的太监,叫李公公。”
芬道:“您进过宫?”
“糖人捏的好,出了名,皇太后点名给她送一些。”师傅的脸上散发出笑容,他不无得意的回味着这件往事。事情的确值得他高兴的忘乎所以。他的一生,也就只有这件事让他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而很多人,连享受这种待遇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能够享受这样的待遇。
芬道:“您说的李公公是否左手只有四指。”
师傅道:“姑娘认识他?”
芬道:“我和他有仇,要杀了他。”
师傅道:“今天早上有个陌生人,穿着白衣服,也就是前天晚上和李公公一同的人,来到我的摊位上,买了一个糖人,给我十两银子。”
芬道:“对您来说这是好事,一个糖人不会有这么贵吧。”
师傅道:“银子上面刻了一个字。”
“什么字?”分又一次打断师傅的话。
师傅道:“口。口被一道线划破。”
“他要您保住秘密,否则就杀了您。”芬道:“因此您就认为他不可能放过您,您不收我为徒,就是怕连累我。”
师傅道:“姑娘冰雪聪慧,老汉没有家小,死了图个安静,不受别人的气,可是……”
芬笑道:“白衣人也是我的仇人,我也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