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下班回来，发现徐春红的脸上有块乌青，额头也有血迹。“红红，你怎么了？”
“今天有几个同城欣悦的业主来砸办公室，打起来了。”徐春红淡淡说道。
“把那公司处理掉行不行？”陈墨慢慢脱下徐春红的衣服，身上，胳膊上，腿上也有不少，心痛的感觉随着徐春红身上伤痕的增加一点一点加重。
“资不抵债，没人接手。如果关门，业主的产权证就更麻烦了，而且员工的工资，工程款可能都结不清。陈墨，我快撑不下去了，现在工程款，我只能拿房子抵给他们。”徐春红哭着扑进陈墨怀里。
“红红，解决那边的事情后，把公司解散掉。我们去美国生活一段时间，一起带宝宝去看病。我在中国是不值钱，但我在美国找一份医生的工作，养活你跟孩子还是完全没问题的，我们在美国多呆一段时间，好不好？”陈墨往抬了抬眼，强忍住泪水。
“嗯。”徐春红在陈墨怀里点点头。
徐春红想把精力放在孩子身上，只是事情却往往不是由自己所想，那天一到办公室，张建明和徐国强出现在办公室。
“红红，我们这个房子的房产证你什么时候给我们，我听外面传言说遇到问题了，是不是真的？”张建明坐下后急切问道。
“现在有一点问题，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办。你们收了房要是不住的话，先出租吧。”徐春红想起那双满是伤口的手，那个二三十个人一个房间的环境，一套房子，二十多个老乡一年的心血，怎么也不敢告诉他，房产证可能拿不到了。
“出了什么问题，这两年多了，大伙们都等着卖掉赚钱呢，好多人还指着这笔钱娶媳妇呢。”张建明急了。
“我真的没办法，我们所有手续都是齐全，并且合法的，可是国土局就是卡着我们不放，我们已经在协调了，会尽快给你们办出三证的。”
“不是，你们尽快你得告诉我们多久，这房价都翻倍了，我们当时可都是冲着我们是老乡同学，你说什么价，我们可是一点没还，现在弄成这样，你可不能连老乡都蒙啊。”
“我……我蒙你做什么，你自己去问问，我给你们那套价格是不是所有房子中最低的？再说了，我们的所有手续都是合法的，国土一定要强词夺理卡我们，我能怎么办？再说我也不是公司的老板。”
“他们不是叫你经理嘛，难道你这点权力都没有。”张建明越说越急。
“三证不是我们发的，要房管局发，我们土地复核验收的资料已经早在三个多月前交到国土局了，按照规定，国土局应该在收到资料后一个月内就给我们办完手续，只是国土局一直卡着我们，不肯办。”徐春红只能耐着心跟两个人解释，心里无比后悔当初的一个心软，给自己今天惹了这个麻烦。
“红红，既然你这样说，我们陪你去国土局讨个说法。”徐国强插进来道。
尽管万般不愿意，徐春红还是跟两个人到了国土局，只是办事的人一听说金成地产，马上把窗口一关，人直接走了。想去楼上找已经从处长升到局长位置的卢局长，电梯口保安拦住，连电梯都没给进。
从国土局出来，张建明和徐国强一脸郁闷，送两个人回到工地时，徐春红想了想：“要么房子我给你们退掉吧，贷款的利息也我们来承担？”
“那怎么行，现在房价都翻个倍了，你至少得按两倍的金额退。”
“你……”徐春红愣住了，觉得自己的退步换来的是一头狼的得寸进尺。
“红红，我们也是老乡，你回去跟你老板说说，按两倍的价格给我们退了，我们买时是105万的总价，你们给200万就行了，贷款我们自己会还清的。”张建明说道。
“我们公司没钱。”徐春红走到驾驶室送上了车门，不想和这两个老乡继续。
“你开这么好的车怎么会没钱，你跟你们老板好好说道说道，我过两天再来找你。”徐春红发动车子，张建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关上车窗，眼泪下来，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只看钱。回到家里，陈墨问徐春红是不是有心事，徐春红说不出口，只是把自己钻到陈墨怀里，紧紧抱着陈墨，一句话也不说。
五天后，张建明又带了一帮人到徐春红的办公室，咬定要么徐春红给房产证，要么200万退房。
徐春红无奈解释道：“建明，我们公司真的没钱了，你可能报纸上也看到一些新闻了，再说了，现在也不是拿不到产权证，只是可能要晚一段时间。”
“你别开玩笑，你们这么大公司，怎么会没有200万呢，没钱你还开宝马，我们当时买房就是冲着你来的，你不能连老乡都蒙啊。”张建明身上有着典型的无赖细胞。
“我把账调给你看。”徐春红从财务室拿出报表给张建明。
张建明看也不看，直接把账扔到一边：“我怎么会不知道，账都是假的。今天不给钱，我们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如果发生纠纷，合同上面也规定了怎么处理，你也可以去法院告我们。”
“我无理取闹？你想没想过，那是我们兄弟一年的血汗钱，你有没有试过，夏天地工地上五十多度，站在那里抬钢筋是什么感觉？冬天零下十多度，我们还在工地下砌砖头，你看看我这个手，这么多口子。”张建明把手伸到徐春红面前，粗糙的手上，密密麻麻全是伤痕。“旧的伤好了，新的地方又裂开，我这手，一个冬天就没有停过流血，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你们吸走的，是我们卖血卖汗卖命的钱啊！”
徐春红的眼睛也红红的，“我说了，我给你退，但你们总共也就付了三十多万，贷款的利息也我们来承担，你一定要赔200万，这也说不过去啊。你自己也看到了，我们账面上，所有的钱也就五十来万，你叫我倒哪给你找200万。”
“我不管，叫你们老板给，房地产公司会没钱，谁信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打听过了，他们说你是老板的相好，还给他生了个儿子，我说你怎么看不上我，眼睛长天上去了，你要今天不给钱，我立马就跟婶子说去，让你们全村人都知道你的好事。”
张建明的话让徐春红感觉好像自己在这群男人中被活生生扒掉了衣服，赤祼祼站在他们面前，接受着他们的点评和嘲讽。愤怒和羞愧涌头上来，冲着张建明吼道：“你……我就是给他做小三也不会看上你这个地痦无赖。”
“你这个骗子。”张建明甩手给了徐春红一巴掌。
巴掌声很大，引得办公室的同事冲进来，两边发生争执，有同事报警，双方被请到了警察局。在警局，张建明一口咬定要么按200万的价格退房，要么立刻给房产证。派出所的人问徐春红要不要追究张建明打人的责任，徐春红想想算了。派出所的人让徐春红先回去，然后把张建明的上一级包工头叫到了派出所。包工头到派出所把人领出来后，回到工地二话不说，直接把张建明一群人赶了出去。
没有要到钱，又丢了工作，傍晚的街头，二十多个人，拿着铺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人群中有个小个子的问道：“张哥，现在可咋办，这活也丢了，我们晚上去哪？”
张建明觉得不服气，把手里吸的烟扔到地上，狠狠踩了一脚说道：“去找那个女人。”
二十来人赶到公司，保安拦着不让进，大家没办法，到买的房子里水泥地上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到公司楼下，保安又把他们拦住，徐春红公司上班的小姑娘看到后，很快打了电话给徐春红。徐春红打电话到派出所，派出所的吴所长出动警力把人带到了派出所，关了24个小时才放出来。并且严历威胁他们，不许再去找闹事。
一群人站在马路边上，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沉默的抽了会儿烟。有个微小的声音传上来：“张哥，要么算了，我们人生地不熟，把本钱拿回来。再过三个月就过年了，早点回家过年吧？”
“对，回家。”张建明把烟头扔到地下，用脚踩了踩，然后吐出了几个字。
一天后，张来娣打电话给徐春红说张建明在家里，说徐春红骗了他们200万，挂掉电话，徐春红倒在椅子里。徐春红很后悔当初一时的心软，带给了自己无尽的麻烦，原以为他们在派出所已经想明白了，没想到竟然找到老家去了。徐春红让张来娣打电话报警，只是警察接了电话后，一听说没什么事，连警都没有出。
陈墨陪徐春红赶回家里，只是人还没赶到家里，家里就已经出事了。张建明带领一帮人厚颜无耻在村里倒处宣说徐春红在城里给人当小三，还给那人生了个儿子。说徐春红是骗子，说她是陪人睡才能造起家里这个房子……张建明一行人把事情说得有模有样，绘声绘声。
徐阿四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张来娣想阻止他们，对着这群人拉拉扯扯。村里的几个干部和老人过来组织两边谈判。张建明的坚持要200万，理由是如果当初那笔钱买在别的地方，那就能涨到200万。张来娣对着张建明破口大骂，双方发生争执。争吵中，张来娣被推到在地，头上伤口的位置正好撞到石头上，当场血流一地不醒人事。刚刚从长沙赶到家里的徐春强无证开着借来的拖拉机在送张来娣去医院的路上，和一辆货车相撞。拖拉机翻下了悬崖，等警察追到出事地点，看到的只有三具冰冷冷的尸体和一大片染红的泥土。张建明见到出事，当夜逃跑了。
当徐春红从殡仪馆里看到三具冷冰冰的尸体时直接就倒在了地上。抱着骨灰盒回到家里，徐春红始终都是面无表情，不哭不闹，呆呆傻傻，一语不发。陈墨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完全变成了一副人偶的样子。回到家里把三个骨灰盒放到桌上后，徐春红就直直跪到在三个骨灰盒面前一动不动，想哭却哭不出来，徐春红这才明白原来痛到极致，哭也是一种奢侈。一直跪到昏倒后被陈墨抱到床上，然后睡醒了再一语不发跪到骨灰盒前，短短三天时间，一半的头发都白了，脸色像纸一样惨白，瘦小的身体单薄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直到陈墨跟她说他们还有孩子，孩子还在桐州等着她回去，徐春红才呆呆说了孩子两个字。
安葬了父母和弟弟后，徐春红去收拾家里的旧物时发现，张来娣的存折上，伊科一年前给的200万赫然在账上，一分都没有动。徐春红想起电影是那句讽刺人的台词，有钱没命花。200万，三条人命……
离开家的时候，回头看看这个用徐春红的第一个孩子换来的房子，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住了，永远都不会有人来了……和陈墨回到桐州，下飞机的时候接到湖南警方的电话，警察告诉她张建明抓住了。徐春红一句不说挂掉手机，人已经死了，抓住又有什么意义。爸爸妈妈和弟弟永远不会活过来了，上天为什么不把自己带走？
回到家里，孩子似乎能感应到妈妈的不开心，呆在徐春红怀里，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吃着自己的手指头。徐春红开始尽量减少去公司的时间，反正房子交房了，产权证国土局压着不给过。公司也没有新的项目，不少员工都走掉了，只留下少量员工在那撑着。有时在公司，更多的只是接着业主打来催产权证的电话，无力解决，也无心解决。
徐春红把精力都放在儿子身上，开始去翻陈墨的医书。发现陈墨和同学的来信，是在徐春红第一次动陈墨的电脑脑。那日徐春红看医书时发现个不懂的词汇，想去网上找找，打开陈墨的电脑后，邮箱自动打开，跳出来的邮件是陈墨和他几个同学来来往往十多封信，每个同学的答案都是相同，没办法，基本上养不大。看完邮件，徐春红关电脑的手都是抖的。
****带宝宝出去溜的时候，徐春红跟着出了门，接过了小推车里的扶手。对着这个自己怀胎十月软软靠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徐春红仿佛能够感觉到这个弱小的孩子好像随时都会离自己而去，而自己似乎只剩下这个孩子了。自从发现电脑里陈墨的邮件后，徐春红外出都会尽量把宝宝带上，有时甚至去公司都会带去。因为徐春红明白自己和孩子的日子也许已经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宝宝出事那天，徐春红把孩子带到公司，突然一大堆人冲进徐春红办公室时，徐春红发现领头的竟然是那个叫李明。李明带头冲进办公室后，一语不发直接抢走了徐春红怀里的孩子拎在手上作为要挟的筹码。不管徐春红怎么说，怎么求他，就是不肯松开孩子。直到后面警察来了介入，李明把孩子放到桌子边上一松手。孩子坐不住，直接从桌子上掉下去，徐春红跑去接没有接住，和孩子一起倒在了地上。沉闷的扑通一声后，孩子头向下摔到了地上，然后哇哇大哭起来。送到医院做完手术后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几天都没有醒来。徐春红面无表情守在门口，为什么自己的一再退让换来的永远都是伤害。
几天后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找到徐春红，老人自称是李明的父亲，见到徐春红后直接跪到了她的面前：“徐总，你大人大量放过我孩子吧，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孩子，我和他妈辛辛苦苦，省吃俭用供出这么一个大学生。原来以为孩子大学毕业，有出息了，买了房，娶了媳妇，日子也好了。可我做梦也想不到，好好一个上访竟然能访出这么多事，不但丢了工作，还被关进去坐了一年多的牢。关进去那天，媳妇打掉了肚子里四个月的孩子跟他离婚了。他妈妈也在一次探监路上被车子撞死，到现在都查不到肇事者。孩子命苦啊，你放过他吧。从牢里出来，也没有单位肯要他，他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无路可走，不小心啊！求求你了，你高抬贵手放过他吧！我给你磕头。”老人说完，直直朝地上咚咚磕起来。
陈墨闻讯赶到时，老人正拉着徐春红的手臂在苦苦哀求。把徐春红的手臂从老人手中拉出来，陈墨朝老人叫道：“老人家，你走吧，就是我们不追究也没用了，事情已经到警察那边了。”
老人眼泪纵横道：“不会的，你们不追究，他就会没事的。你们不同意，我今天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你知道不知道孩子为什么十个月了还是坐不住？因为脑瘫，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孩子会脑瘫？你的儿子在红红有9个半月时竟然朝红红肚子踢了两脚，然后把她扔在地下室跑了。任由着她在地下室流了两个多小时的血，所以孩子才长时间窒息脑瘫。对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拳打脚踢，你儿子有没有一点人性？你们以为我们没证据，认不出来？电梯里的监控很清楚拍到了。警察问红红时，红红说欠你们的，当是还你们了。可事情不是她做的，跟孩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儿子还根本不是欣悦的业主，竟然对这么小一个孩子动手，他有没有人性啊？这次的事情，就算你儿子真要坐牢，那也是罪有应得。”陈墨的声音几乎在咆哮，引来了走廊上少人在围观议论，甚至还有个别人在拍照。
蒋琪从电梯口出来，带了另外两个同事，把老人家劝走了。“怎么样，孩子还没有醒？”见陈墨摇摇头，蒋琪又开口道“事情查清了，牢里出来后找不到事做，同城-欣悦的业主出钱叫他闹的，他就接了。对了，另我你叫我帮忙找的那个张捷，找到了，在深圳戒毒所，要联系方式吗？”
“不要，如果你方便，传个话给她，她买的房子，她要的，可以回来拿。不方便就算了。”陈墨摇摇头。
“我试试吧，听说挺严重的，估计这辈子出不来了。”蒋琪拍了拍陈墨的肩后离开了。
第二天，因为孩子和业主的事件，金成又被叫区政府里开了会，徐春红想想把她接手后的账本带去了，国土坚持要收，金成没有钱付，谈判还是没有谈拢。徐春红感觉解决事情已经变成一个遥遥无期的梦。
这边的事情一大堆解决不了，那边陈墨的医院竟然出事了，前天来找徐春红的老人竟然一身孝服从陈墨上班的医院顶楼跳了下去。媒体爆光后，估计有不少欣悦的业主用内幕，黑幕，开发商逼死老人等标题发到了网上去，还配上了老人跪在徐春红和陈墨面前的照片。这次没有了许志高这颗大树，徐春红一下子就被推到刀风浪口。强大的人肉搜索甚至还把陈墨的照片和上班医院也公布出来。网上民众不明就理，大家都选择了站在老人的一边，网上出现了黑心医生不治人反而逼死老人，还有医生对老人下跪无动于衷，不配做医生，甚至不配做人等很多偏激的言论。疯狂的转发让公安部的网管忙了十来天才消停下来。虽然陈墨在医院的同事关系很好，但还是有很多不明就理的病人对他指指点点，甚至有些门诊的病人认出是他后拒绝他治病。院长爱惜人才，只是暂停了陈墨的门诊。
徐春红目光呆滞守在孩子的病房前，想着自己害死了家人，现在连最爱的人也受连累。闭上眼睛，人们指指点点的画面，爸爸妈妈弟弟死前惨白的脸，画面交替出现，徐春红晕倒在孩子的病房外面。
醒来的时候躺在雪白的病房里，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起身朝陈墨的办公室走去，刚要敲门，里面传来了陈墨和赵恒的交谈。“估计是恶性，位置不好，没法动手术，你打算怎么办？她还在病房等你呢。”赵恒对着在办公室里呆坐了半天的陈墨轻轻开口道。
“你说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她已经够可怜了，还这样对她？我连我最爱的人都救不了，当医生有什么用？”陈墨低下头，十根手指插进头发，似乎要把脑袋压碎。门外的徐春红听到陈墨和赵恒的谈话后转身悄悄到了儿子的监护室，孩子还是没有醒，只是凭着仪器艰难维持着。
第二天陈墨说让徐春红住院，徐春红点了点头。出门前陈墨把那枚一直没有套上去的戒指戴到了徐春红的手指上，徐春红没有拒绝。化疗的药水挂进身体，徐春红只感觉整个头都要炸开的痛，死死拉着陈墨的手，只是徐春红晚上药水停了后看到陈墨被她抓出红印的手后，她觉得她必须要放手。晚上睡觉前叫陈墨回去或是回宿舍，不过陈墨似乎比徐春红更固执，怎么也不肯回去。
“我还能活多久？”徐春红主动朝陈墨开口问道。
“没事的，过段时间就好了，不会有事的。”陈墨把徐春红揽在怀里回答道。
陈墨不肯说，徐春红便没有再逼问，只是默默躺在陈墨怀里，享受这为时不多的温暖。
第五天，陈墨的一个病人再度病危，陈墨无奈只能扔下徐春红进手术室。七个小时后，陈墨才从回到病房，徐春红看着陈墨一脸的疲惫，劝其回宿舍睡一下，却怎么也不肯，最后徐春红提出跟陈墨一起回宿舍，陈墨想想到是同意了。
回到宿舍，陈墨几乎是倒床就睡着了，徐春红躺在边上，短短几天，陈墨瘦了很多，胡子拉渣，明显几天没刮，徐春红感觉心好像一阵一阵的疼。第二天陈墨把徐春红送到病房后，又让护士叫走了。白天要上班，做手术，空出来的时间要守着徐春红，还要看着孩子。晚上有时还会有紧急的手术或是急诊。不到半个月时间，陈墨明显变得非常惟悴，人也瘦了很多。
那天一个以前的病人来找陈墨，要求陈墨给其家属动手术手，陈墨想想那天已经做了两台手术，自己的体力也有点吃不消，摇摇头拒绝了。没有想到病人家属竟然直接跪在了她面前。换上手术服后再去手术室，从手术台上下来，陈墨就直接倒在了地上。醒来后赵恒和徐春红都守在边上。
“不要紧，只是太累了。你这样不行，白天上班已经够累了，晚上还要守在医院，铁人也会倒的。”赵恒见陈墨醒来，轻轻说道。陈墨没有开口，只是把坐在边上泪眼汪汪的徐春红搂到了怀里。赵恒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出了病房外。
陈墨把年假都休掉来陪徐春红，只是病魔的力量似乎比爱情的力量大得多，半个月后，徐春红在一次昏到醒来之后，抱着一直没有醒过来的儿子，从办公室十一楼的窗口跳了下去。陈墨赶到时，办公桌下只留下一封信。
墨：
对不起，我走了，太累了，我撑不下去了。你问我，我是不是真的想嫁给你，为什么几次都找借口拖你。真的很想自私地嫁给你，只是想到孩子都不可能给你生了，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想连累你，却又舍不得离开你，所以一直自私的拖着你，对不起。
我明明知道那个拿地的手续不合理，却还是配合伊科拿了地，还让律师起草了购房合同，私自更改了合同的标准条款，利用业主不会精通法律的弱点，用不平等的条款把四百多业主套了进去。折算起来，300都不到的地面价，我们卖出了近8000的楼面价，我以为地产是个暴利的行业，不到一个亿的成本，将近5个亿的销售业绩，就在一年前，我还在为我创造的神话而沾沾自喜。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世界，以前我还在沾沾自喜地跟自己说，谁叫他们自己没本事只能做个虾米呢。
现在我明白了世界上真的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卷进的是400多个业主的血汗钱，可能有不少像李明这样的业主，花一辈子的积蓄，却买了一个没有产权的房子，甚至为此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换位思考后，我明白，不是他们想闹事，是现实逼得他们无路可走。
我真的不是个好人，工程里的偷工减料，房价之外的额外收费，虚报绿化，加大公摊等这些不是伊科教我的，是我为了取悦于他而想方设法替他赚更多的钱。你知道吗，我还用了很多恶意捆扎销售的方式逼业主签了高额的物业管理合同，为的是想以后能把物业公司留给弟弟。只可惜我的贪婪不仅害了自己，也害死了全家。
做错的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上天来带我走了，或许这就是我应该付的代价。只是很可惜，我愿意付出的生命的代价，这个代价却弥补不了我犯的错。对于那四百多位业主，我只能说对不起，我尽力了，我真的没办法解决。
那天你和赵恒在办公室的谈话我在门外听到了，你跟赵恒说不许告诉我实情，我翻过你的书，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我问过芸芸，芸芸哭着跟我说运气好的话，一辈子都要在医院渡过，运气不好的话，顶多就是一年。你别怪她，至少她告诉我后让我不至于走得一点准备都没有。
陈墨，我从来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正如我我当初选择这条路，所以我也没有勇气接受下半辈子都在化疗的痛苦中渡过，原谅我的没有勇气。孩子的亲生父亲为了钱在孩子还没有出生时就抛弃他了，也许孩子真的不该来这个世界上，所以我把宝宝也带走了，你别怪我。我走了，你答应我不要为我哭，我这样的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也不配拥有你的爱。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我已经转到陈老师的名下了，我另外那部分清清白白的财产律师会拿给你。谢谢你让我知道了爱情的美好，让我知道这个世界除了钱，还有别的东西比钱更重要。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欠你的，如果你愿意，下辈子让我完完整整做你的妻子还给你。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是唯一让我觉得我来这世界，没有白走一回。
红红。
年4月2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