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午饭还是安排在了地大的食堂里，柳文星跟苏教授的一个学生借的饭卡。
“地大食堂的饭菜也是特色啦！我感觉还不错，离开学校之后，还总怀念呢。”柳文星吃了一大口鱼香茄子，略带调侃地说道。
“味道不错，经济实惠。”张翼吃了一大口饭菜，漫不经心地嚼着，脑袋里还想着今天跟苏教授的那段天马行空的谈话。
柳文星向张翼眨了眨眼睛，小声问：“你跟苏教授聊了几个小时，有什么感触没？”
张翼略神秘地抬了抬眉毛，眼神里尽是钦佩：“今天聊了蛮多的，苏教授学识很渊博，是那种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高手。”
“那当然，能做到知行合一才是大师。”柳文星得意地笑着，满脸自豪的样子。
张翼想着今天和苏教授的谈话，小声问：“你们地质学也会研究易学风水一类的吗？”
柳文星连连点头应道：“当然啦，风水堪舆什么的和我们地质学环境学可是息息相关、密不可分。哈哈，古代传下来的这一套理论里有不少现在还很受用，有点殊途同归的意思。哦，今天你们聊到了这些？”
“聊到连山乡和连山易的关联，还有这颗石头被命名为石璘之玉的原因。”张翼眉头微皱，点头思索着苏合清教授说的那些内容。
柳文星继续说：“连山、归葬两易都并入了风水堪舆一类，连山的起卦是艮卦，意思是‘山之出云连绵不绝’。归葬的起卦是坤卦，就是说‘万物莫不归藏于其中’。”
张翼思索着又问道：“读小说的时候，写到风水堪舆，总会提到‘龙脉’，这是什么概念？”
柳文星稍稍舒展了下肩膀，狡黠地笑着说道：“龙，在风水学里说的是山脉的走向和起伏变化，也有些情况会指水脉的流势走向。其实现在学术体系里的山脉、洞穴和水系的考察和划分过程也就是风水里说的‘千里寻龙’嘛。哈哈，你要真有兴趣，可以看看风水学的入门书籍《撼龙经》。这本书里提到的龙脉分类方法就与现代地质学分类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撼龙经》的开章就说：‘须弥山是天地骨，中镇天地为巨物，如人背脊与项梁，生出四肢龙突兀。四肢分出四世界，南北东西为四派。’书里面还用‘连’字来概括山脉水系之间的关系，非常朴实精炼。有时候跟初高中的老同学卖关子，我也不说是出去做科考了，就跟他们说我做的工作就是‘寻龙探穴’。”
“这么说也没错啊！哈哈。”张翼被这个说法逗乐。
“你听说过‘盖亚假说’么？”柳文星稍稍歪着头微笑着，眉眼弯弯如晓月，模样十分可爱。
“嗯？你说说？”张翼疑惑摇头笑着。
“‘盖亚假说’就是说地球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地球生命体和非生命体形成了一个可互相作用的复杂系统。这个假说是在上个世纪60年代提出的，一直受到环保主义者和气象学家的拥护。”柳文星说到这里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下，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继续说着：“其实嘛，我国的风水学里也是这么认为的，风水术把大地看做一个完整的生命体，大地的各部分就如人体的经络穴位一样贯通相连，而‘气’就沿着这些经脉网络运行。《水龙经？水法篇》中说道：‘夫石为山之骨，土为山之肉，水为山之血脉，草木为山之皮毛，皆血脉之贯通也。’你看，这绕来绕去，不又绕回去呢？古老的风水学和近几十年从西方兴起的盖亚假说的基本理论是相似的，其实传统文化里很多东西是非常有价值的啊！有些理论也经常说：‘现在很多泛科学主义者太自以为是，希望用自己的理论统治一切，那些不能融入他们制定的体系中的东西就会被当作‘伪科学’来批判。’”柳文星再一次强调这个观点。
张翼欣然笑着，若有所思地回答道：“我之前也看过《易经》，《易经》也蕴含很深刻的数学原理，不论是周易六十四卦还是京房八宫卦或者是伏羲的大横图，都是一套完美的二进制数列。”
“哈哈，听着很有趣的样子，跟我说说，我好去卖弄。”柳文星眨了眨眼睛，像是找到了知音的感觉。
“易经的符号产生自确定性混沌，是一个伪随机的过程，就是一个一位加和的二进制数。就像计算机奇偶校验中的一位加和编码一样，冯洛伊曼基于这个数学基础发明了电脑。”张翼双手环抱，眉头微微皱着，目光略显凝重，像是突然间莫名就陷入了思考。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表情转换也太快了吧？！”柳文星留意到张翼神情的微妙变化，不免有些惊讶。
张翼耸了耸肩，释然而笑着说：“没什么，就是联想到一些科幻片的剧情。”
“担心人类被电脑统治呢？”柳文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边叹气一边说道：“数学家果然是先天下之忧而忧。”
张翼自嘲般笑着说：“哈，按照目前人工智能的发展形势来看，机器它们距离自我复制和自我进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目前来说人工智能暂时还没有威胁人类社会的可能性。”
“怎么评定人工智能呢？”柳文星一边吸着饮料一边瞪大眼睛看着张翼，她是个求知欲强、好奇心重的人。
“听说过图灵没？”张翼浅浅一笑，试探性地问道。
“嗯，当然知道，一个早逝的天才。”柳文星将饮料杯的盖子揭开，用吸管搅拌着杯底沉淀的细碎果肉。
张翼稍稍颔首，继续解释：“图灵曾经提出过一种测试人工智能的概念：如果一台计算机通过跟人类的交谈对话，被裁判误以为它是人类，那么这台计算机就可以被认为是人工智能，且具有思考能力。但实际上这种思路的图灵测试过于简单，现在的一台简单的聊天机器人就能蒙混过关。所以后来就有了各种升级版本的测试方法，比如让计算机创造出一副绘画类的艺术品，或者让它随便看一段网络视频，然后就视频里东西进行提问。像有些修仙类游戏里说的那样，就是如何判断一个东西是不是成了精。”
“哈哈哈哈。”柳文星被张翼的这个比喻逗得直拍桌子，这时候她又想起了一件事，眯着眼笑着说：“说到电脑我想起来了，之前弄的那个关于溶洞和地下水系的数学建模你得帮帮我，谢谢啦。”
“我应该怎么入手你得跟我说说。”张翼点头应下。
柳文星得意地笑着，点头说：“我会把一些资料发到你的邮箱，谢谢帮忙啦！”
“客气了。”张翼稍稍点头。
柳文星这时话题又一转，又问：“你真决定把石璘之玉退给吴家人呢？你是怎么想的？”
张翼点头承认：“我也纠结啊！你给我戴那么高的帽子，我这人又这么爱面子。”然后张翼将自己与苏教授谈到的那些想法也告诉了柳文星，他计划将“石璘之玉”与“蚩尤计划”捆绑营销宣传。
柳文星听得很认真，不住点头表示赞同。如果真的能凭借这次机会使得那些富豪们留意到蚩尤计划的价值，那么‘蚩尤计划’的科考经费就不会再是问题。
柳文星稍稍眨了眨眼睛，微笑着说：“我还有件事情请你帮忙。”
“嗯？”张翼稍稍抬了下眉头，示意柳文星继续说。
柳文星眯着眼用请求的语气说道：“好久没玩天罡劫了，这次回去想再登陆下账号。不过我等级很低，你能不能带带我。”
张翼听完立刻没忍住笑摇头说：“我都是独来独往，等级也很低，只要你不嫌弃啊。”
“这么有性格？”柳文星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张翼。
张翼叹了口气摇头说：“我没怎么练级，这个游戏有个好处，不练级也可以当虚拟人生来过。”
“也是！”柳文星笑着说：“在玩游戏的时候我总是待在酆都城里，等着偶尔能遇见打扮成货郎样子出现的秦掌门。”
“在一堆NPC和玩家角色中找到乔装的秦掌门后能得到一些比较独特的装备。”张翼微微向前凑了凑。
“装备是次要，主要是他太帅了，而且那么痴情。”柳文星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脸花痴的样子，偷偷笑着。
“颜控啊！无药可救。”张翼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叹气着说。
柳文星不服气地反驳道：“你们男的不照样看脸么？要不罗浮山都被挤爆了，还不是为了看女神。”
“我例外。”张翼这时候不得不表明态度，认真地解释说：“我最喜欢去的是水精月树里的梨花源。”
“哦？”柳文星有些惊讶地看着张翼：“那里是疗伤的地方呀，不受重伤的话是不能进入的，你这么自虐吧？”
“哈哈，是啊。”张翼得意地承认。
柳文星长叹一口气说道：“如果是喜欢自我挑战加自虐的话，真的可以来我们地质专业。这是高危行业，卖保险的人都不卖给我们的。”
“我是有这个打算。”张翼做出很严肃地样子点了点头。
柳文星严肃地摇头否定说：“算了，还是不一样的。游戏里受了重伤或者是丢了小命都是假的，但现实可不一样。哎，总是能在新闻里看到那些自以为把野外探险当成游戏的蠢驴，无知者无畏啊！”
张翼点头表示赞同：“这种新闻总是悲伤和愤怒参半，野外探险不是无知者的游戏，但总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死。”
柳文星稍稍抬头，又感叹着说道：“我在伊甸园游戏模拟的考察中能表现得不错，是因为我知道就算跌下山谷也不会真的死掉，但在现实中就不一样了。因为害怕，很多事情就变得畏手畏脚。”
张翼听得十分投入，问道：“在野外受过伤吗？”
柳文星坦然笑着，用轻松的口吻说：“受伤都是家常便饭了，不过最吓人的还是野外经常遇到的蛇和虫子的。回到帐篷，就发现里面盘踞了一条毒蛇……还有次在海南的五指山做野外考察，考察队的身上都爬满了蚂蟥。”
柳文星的口吻很轻松，但她描述的事情却不禁让听众头皮发麻。即便在这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张翼听来，也多少会有些毛骨悚然。
柳文星眯着眼笑着，有感叹道：“如果是在伊甸园的游戏里，我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及啦。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当然也不会害怕。但现实中遇到，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张翼在这时，脑海里似乎飘过几点飘忽的念头，用很严肃的目光望着柳文星问道：“其实我们也无法证明这个现实就是真正的现实，对吧？”
“呃……想起了那些科幻电影里的桥段。”柳文星尴尬地笑了笑，煞有介事的点头说：“有句话，‘诸人皆在梦中听，云门复说梦中梦。’”
“有这么点意思。”张翼若有所思地闭上眼睛，装深沉地说：“生和死、虚与实之间的转换就像数学中实数与虚数空间的切换，也像八卦图里的阴阳鱼所阐释的哲理。”
柳文星抿嘴笑着点头赞同：“我们两个还挺像的，我说自己寻龙探穴是风水堪舆，你就是算命先生。”
“哈哈，可以这么说。我所学的那些理论也算是为了推测过去状态和预测未来发展趋势。其实周易的验算变化有很深的哲学道理和数学理论，不能一概否认的。”张翼的神情显得很认真，不过他这强装的认真还是让人看着想笑。倒不是因为张翼的模样搞笑，而是他刻意严肃起来的样子多少让人忍俊不禁。
柳文星眨了眨眼，点点头说：“我有段时间无聊，除了看风水书籍也看面相书籍，比如《麻衣神相》。其实很多东西很有道理啊，比如很多面相和掌纹可以和病理学联系起来，比如在古代有富贵纹的人都是一些吃得好的有钱人家，他们容易得一些糖尿病高血脂什么的。还有那个上吊纹……”说到这里的时候，柳文星故意用神神秘秘的口吻小声说：“就是劳宫穴上出现的十字纹，其实很有道理的。”
“呃？真的会上吊？”张翼用很配合的神情听着柳文星的讲述。
柳文星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如果出现这个纹路那说明就会有严重的抑郁症，这个在临床观察上有了证据的。抑郁症很容易自杀，而在古代最常见的自杀方式就是上吊……”
“还真不能小看古人的归纳总结能力。”张翼眉头微皱，沉思般地点头感叹。
柳文星嘴角微微上扬，浅笑着说：“相术很多都是古人发现的规律的总结，从现代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我们每个人都具备一定的看相本领。因为啊，高级灵长类动物的大脑都早已经分化出一个脑区，用来专门加工面部信息。”
张翼微微舒展眉头，释然笑着说：“因为看脸判断一个人是一个在段时间内很有效的方法，所以也怨不得现在干什么都是看脸。”
“那是那是。”柳文星不禁笑了起来，问：“要不我帮你看看相？”
“哈哈，不敢不敢，我怕！”张翼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摆手。
“有什么好怕的？”柳文星语气里带着些调侃。
“有些人总会成为别人希望的那种，别小看心理暗示的力量。”张翼找了个自己担忧的借口。
“那多说点正面暗示不就行了？反正不就是瞎掰呗。”柳文星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张翼禁不住柳文星软磨硬泡，只好让她点评。
柳文星认真地盯着张翼的脸看着，沉吟片刻后说：“小兄弟，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如剑戟目似朗星，印堂间有一股冲霄之气，前途不可限量也！维护世界和平就靠你了，我这里有本秘籍卖你，收你2000块。”
张翼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摇头笑着，有些无奈地叹着气，他知道柳文星是存心调侃张翼花了2000块从吴德勇的手里买了那颗夜明珠的事情。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完璧归赵呢？”柳文星又回到了正题上。
张翼两手交叉握着放在桌上：“我会先回一趟深圳，凭借这几家权威机构出具的鉴定证书通过君耀再联系几家有实力的媒体进行前期宣传炒作，然后再联系到当地相关部门找到吴德勇一家。”
“好迂回……”柳文星不免感叹。
张翼笑着，耐心地解释说：“空间距离是两点之前直线最短，但人际关系就不同了，迂回一点反而能事半功倍。如果直接这么送回去，根本就引不起轰动，所以嘛……只能多绕点弯子。”
“那确实。”柳文星稍稍嘟着嘴，若有所思。
又过了一天，柳文星和张翼在武汉高铁站相互道别后，两人又分别乘上了返回贵阳和深圳的高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