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仕华
《狼谋》是运刚先生继《浑水》之后的又一部写袍哥匪事的长篇力作。
袍哥、洪门与青帮同属于秘密帮会组织，清、民时期影响极大，它左右了士、绅、兵、工、农，甚至直接参与地方政权。尤其是活跃在川、渝、贵、云、湘、鄂、陕、甘等地的袍哥，更是如此。袍哥产生之初，除了“结帮自济”的原始意图外，还有“反清复明”的政治主张，他们刺杀清廷官吏，举旗造反，反对清廷与洋教勾结奴役汉人，参与并组织保路运动，打响辛亥革命的第一枪。正由于此，袍哥组织被孙中山等革命先驱所首肯，被认为是中国民族革命的有功之臣。然而，民国中后期，袍哥泛滥成灾，他们中许多白日“保护乡里”，夜晚脸上一抹烟灰，四处抢劫，杀人越货。人们称之为“浑水”。“浑水”袍哥比北方占山为王的“响马”、“胡子”更具有欺骗性、伤害性，因为他们有一层“响马”、“胡子”所没有的外衣。“浑水”袍哥是旧中国人人痛恨人人胆寒的匪患之一。
长篇小说《狼谋》，成功地刻画出了一群“浑水”袍哥形象，掩卷而思，一个个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便呈现面前，让人难以忘怀。
《狼谋》所产生的地理位置是川西北罗江、德阳、绵竹、安县、彰明五县交界的隐逸山——川西平原和川东丘陵交界处的一道小山脉。由于五县交界，人居环境特殊而复杂，官府遇事更是相互推诿，因而匪患十分猖獗，方圆十余里的小小隐逸山，就有大大小小的袍哥码头十多个。小说中隐逸山、河坝场、曹家庵、略坪等码头的龙头舵爷王文开、曹靖、魏育龄、谢雨楼、李二爷等人，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土皇帝，地方恶霸，恶狼。
狼，凶残、狠毒、阴险、狡诈、嗜血成性，而人狼更加凶残。为了自己的利益，不讲人道，甚至不讲兽道。小说中的王文开就是其典型代表，他蹂躏美貌善良的魏木兰，活埋生养自己的亲生父母，糟蹋有色有艺的江湖艺人，杀害政府委任的乡长、县长，为吃掉走私鸦片而活埋运烟人，强暴未明人事的小姑娘，奸杀自己“兄弟”的妻女，甚至连一个因看破了自己罪恶勾当的风水先生也不放过。在隐逸山，王文开就是皇帝，王文开的话就是圣旨，没有人敢违逆，敢反抗，即使是跟自己一块儿长大，一块儿“嗨”袍哥的兄弟也不行，否则，就要被“弄死！”
王文开独特性格的形成，主要因为他在狼窝里长大，耳濡目染了王均云等老一代袍哥的虎狼兽行。常言说：环境改变人。如若王文开的父母（于成祥和英姑）没有流落到隐逸山，没有被王均云拆散，王文开降生后能在父母的关爱呵护中长大，受到良好的教育，想来他是难于成为恶狼的。
同时，王文开的性格也是在畸形的自我保护中形成的。他见王均云数次凌辱自己的母亲，便产生了强烈的仇恨，小小年纪，就想用石子、飞刀杀死仇人。而后，又将这仇恨的箭向王均云身边所有人射去，两度强暴魏木兰，就因为魏木兰是王均云的外孙女。发展下去，凡是一点不顺他心意的人，都被他认为是“对不起”自己，该死。
王文开狼的性格就这样被作者真实可信地勾勒出来，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作者构架长篇和刻画人物的功力。
当然，王文开再怎么凶狠，一个不大的隐逸山，原本不会对其他袍哥码头造成太大的影响，更不会让远在成都的杜老爷对其动心思。然而，杜老爷在算计着隐逸山和王文开，曹靖、魏育龄等周边码头的袍哥舵爷，成都、罗江、彰明、安县、绵竹、德阳诸县的“明白人”也在算计着隐逸山和王文开，就连剑阁的贺大爷都有非分之想。这是因为隐逸山中有一个让人不能不想的秘密：明朝的一个官员退隐到了隐逸山，死后又葬在隐逸山，而他的无价之宝也一同埋在隐逸山。
有人说：人，最难以经受住的考验是钱财和美色。没有这两样东西，兄弟、朋友、邻居、同事之间永远都人模人样。因为这两样东西，使许多人变成狼和野兽。隐逸山的秘密在远远近近许多人的心中作祟，于是以善人姿态出现救孤助弱者有之，拉亲攀友者有之，以美色相诱者有之，以权柄相授者有之，甚至不惜惊天动地，借移亡母遗骨为由装神弄鬼。这些人，虽然衣冠楚楚道貌岸然，说穿了，任然是狼，只不过更阴险更狡诈罢了。
除王文开外，小说还刻画出了一系列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曹靖的精明与决断，魏育龄的委曲求全，谢雨楼的不问俗尘，杜老爷的老谋深算，杨有义的狠毒又重爱情，杨有才的胆小怕事又讲规讲矩，魏木兰由柔弱善良到敢于反抗，蔡复生的满腔热血和书生意气，魏椿龄的心细谨慎，王文全对袍哥舵爷的忠诚，读来都让人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即使一些次要人物，也个性鲜明，如蔡老秀才的迂直、秦惠琳的刚烈、一枝梅的有仇必报、李二爷的飞扬跋扈、陈贵林的悭吝、荷花的浪荡、于连长的正直无私，无不让人可感可信。
小说还为读者展示了许多今天已鲜为人知的属于非物质文明的东西：袍哥组织的开山立堂、丰年祭农神的仪规、迷信活动的“下阴”等等，读了既可以让人耳目一新，又可以增长识见。
《狼谋》，是一本值得一读的佳作。
2009年4月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