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一轻声反问，“怎么不可？”
明明声音很轻，在每个人的心里却显得格外沉重。
颜嫣的眼眶红了，可以看得出，她的情绪慢慢变得激动起来，“我说不可就不可！舒哥哥不可以终身留在太后身边辅佐！”
舒弦按住她的手，安慰道：“我是臣子，本应该辅佐朝政之事，留在太后身边辅佐，这是理所应当的，没什么不可！”
“舒哥哥，太后对你的心思，你难道不清楚吗？就这一点，你就不能终身留在太后身边辅佐！”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统统脱口而出。
颜嫣红了眼，她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太后，我不出宫静养了！我就留在宫里！舒哥哥不能留在你身边终身辅佐！”
“兰贵妃，你倒是说说，哀家对舒大人有什么心思？让你竟然如此恐慌。”颜卿轻飘飘地说道，眼底的悲痛飞快地一闪而过。
舒弦亦是不解，都已经这样了，太后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
“舒家和颜家是世交，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你从小就喜欢舒哥哥，你从小就想嫁给舒哥哥！只是没想到后来先帝把你娶进宫为妃，即使是这样，你对舒哥哥的喜欢也没断过！不然你也不会狠心让我入宫为妃！”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大殿里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惊，这一次，大殿里并不是秉退了太监宫女，该在的人在，不该在的人也在。
比如苏历，他目瞪口呆，虽然对太后和慕决的事早有听闻，但怎么也没想到太后喜欢的会是舒弦！而且喜欢了那么多年！
时至今日，舒弦也不想多说什么，既然嫣儿将过往都说出口，那就顺其自然。
颜卿从首位上站起，缓缓走下台阶，她为颜嫣的这番话鼓掌，“说得好！真是说得好！”
颜嫣还是头一次看见颜卿这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笑什么？你应该感到耻辱，感到羞愧才是！”
“羞愧？哀家为什么要羞愧？哀家又做错什么吗？”颜卿笑了，“哀家喜欢舒弦，哀家承认这一点！可是在哀家嫁给先帝之后，就把这份喜欢压在心底！于舒弦，哀家早就和他谈清楚，他为了你甘愿留下来终身辅佐哀家！作为一个大臣，这是他的本分！你以为哀家会对他做什么？他是前朝官员，哀家是一朝太后，哀家不会给皇室蒙羞的！”
舒弦留下来终身辅佐她，也只会是朝政之事。
颜嫣才不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终日守在自己的身边，有哪个女人会不动心？更何况还是深宫里的女人！
尝尽了寂寞、孤独，更想拥有的就是一片温暖、柔情！
她不相信颜卿会对舒哥哥为之不动！
“我才不会信你冠冕堂皇的话，你喜欢舒哥哥那么久，怎么会对着他无动于衷？！更何况你现在是权倾朝野的太后，你想得到什么就可以得到！”
什么不会给皇室蒙羞？这些都是鬼话。
“嫣儿！够了！”舒弦听不下去了，他皱着眉头说道：“我和太后早已谈清楚！太后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如果太后还惦念着过去的情分，对我有什么其他的想法，那就是给皇室蒙羞，给太后脸上抹黑！”
“舒哥哥！”颜嫣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完全不相信舒哥哥已经和颜卿谈清楚。
“你不就是怕你的舒哥哥成为哀家的男人么？”颜卿慢慢蹲下，对上这道满是疑惑的视线，“不过——颜嫣，你有什么资格？你早已入宫为妃，是皇上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还惦记舒弦？有什么资格还去为他操心？颜嫣，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没忘！我知道我的身份！我很清楚！”颜嫣愤怒地说道：“要记住身份的是你自己！你是一朝太后，绝对不能做出秽乱后宫的事！”
“哀家不会的……”轻描淡写的话语像极了一句承诺。
可情绪激动的颜嫣哪里能感觉到？她伸出手，紧紧按住颜卿的双肩，“我警告你，你绝对不能对舒哥哥做什么！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你这意思是同意出宫静养了？”肩膀疼传来一阵阵生疼的感觉，不过颜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舒弦也等着颜嫣的回答，只要她能出宫静养，他也就放心了。
颜嫣手下的力道慢慢减轻，激动的情绪缓缓归于平静，“我听舒哥哥的话，出宫静养……”
颜卿讽刺地笑出声，刚刚还据理力争，没想到这么快就妥协了，果然人都是自私的，什么事都会首先为自己着想……
她认为颜嫣如果真的还很在乎舒弦，就会竭尽全力留在宫里，没想到啊没想到。
舒弦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太后这边还没有准确的回复，于是再次问道：“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颜卿站直身子，眼前突如其来的一阵黑暗让她虚晃了一下身子。
“哀家不想兰贵妃成为第二个阿曼，就由她出宫静养吧！舒大人你也不用终身辅佐哀家，免得让别人认为哀家对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舒弦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多谢太后！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微臣定会竭尽全力辅佐太后，为太后减轻烦忧。”
她疲惫地挥了挥手，“退下吧，好好去准备出宫的事！早些出宫，早些舒心！”
“微臣告退！”
舒弦起身去扶颜嫣，却发现她一动不动，“怎么了？”
颜嫣的面上一片湿润，终归是伏在颜卿脚步深深一拜，“你我二人终归是亲姐妹！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太后请保重身体！”
“嗯，退下吧。”颜卿的嗓音里尽是慵懒，她别过头，不再去看颜嫣一眼。
颜嫣缓慢起身，恭恭敬敬地随舒弦离开凤鸣宫。
看着这一抹渐行渐远的倩影，儿时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心酸苦涩溢满心间，颜卿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无声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