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离娘眸子一凛，不屑地说道，“你连我都骗不过，怎么骗奶奶呢，何况那****从云端跌落，撕心裂肺的样子，当真是痴情得很。”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跃上树林，“我告诉你，没指望的，回去吧！我能让他生不如死，他当真还在的话，我会感受不到吗？奶奶多疑，非要我服用那些狗屁凝胶。今天开始我只需戒酒三日，体内浊气便烟消云散，别说是一缕神魂！”
离娘的言语消散在空中，月光无力地靠着一棵大树，像被抽空似的，半天无法动弹。
白露看见月光回来，神色有一丝怨毒，又不敢发作的样子。
“小满找到了。”月光抬抬手腕，对白露说道。“公子把她给我了。”
“公子给你的？”白露又嫉又恨，“你们两个昨夜一直在找小满？”
“嗯。”月光看着白露，觉得这么被她恨着不好，“昨晚找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才碰到公子，小满没地方可躲藏，公子便让她以后跟我了。”
白露无语，谁让她敲碎了瓷罐，让小满无处安身。
过了两天，已经渐渐走出大山，路上行人越来越多，一打听，已经到了汉中了，汉中北依秦岭，南屏巴山，坐了半天的车，便开始翻秦岭了。
月光心想，一路上他们几个还好，都是年轻力壮，但韩奶奶却是耄耋老人，除了巫山见过那一面，她就再也没机会看到神仙面目了。而离娘，自那天他愤而离开，也不见人影，白露处处提防着，也没可能向她打听。好在小满现在属于她了，相处下来，小妮子除了不记得生前事情，慢慢地越来越喜欢月光，一到晚上便钻出来，便陪着她玩耍。她挺害怕白露的，但好多天了，白露都不见人影，每次快天亮的时候才回来。两个人都特别高兴，没有她在跟前晃悠，玩得更开心。
月光心想小满被伤了神魂，她是鬼，无人身，如何无中生有将灵鬼阴神化为阳神，记得她在石墓中陪德朗，看过净土宗《观无量寿经》，其中十六观中，第一观是观日轮，能使其悟得鬼道阴神转阳神之法。如今小满虽为鬼身，却无毒心，若能让佛光溶化阴身，便可在阳光下行走，那样不是很好。
当下，便拉着小满认真地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们一样，白天行走，晚上睡觉。小满听说可以不怕太阳，高兴得一个劲儿地点头，于是月光便教她背诵经文和坐练修行之法。小妮子倒乖巧，和月光一起每夜行气，吸收月亮精华。
不知不觉天气越来越冷，小满倒不在乎，月光却还是薄薄的一层单衣。
这天晚上，小满又不见了，任月光怎么摇晃那碧玉手镯。她心中烦恼，心想一定要找个咒语，能将她缚住才好，否则等她修为渐渐强大，管不住鬼性阴气就不好了。
等她找到一处水潭边，又碰到离娘趴在水边呕吐不止。
月光上前，一边俯拍他后背，一边问道，“你不是说戒酒三日吗？”
德朗见是她，将她推开，踹着气仰躺着不说话。身后的千年酒鬼却嘿嘿笑着，“这姑娘还不错，酒量虽不咋样，酒品好！陪老子喝酒最痛快了！”
听了这话，月光还没说什么，离娘却伸出手掌摆了一摆，“是你说的，酒品看人品，人品好的酒品才好对不对？”
“是老子说的！”老鬼颇为得意，身子一晃一晃的，眼看就要栽下树来。
离娘”呵呵”两声，指着老鬼道，“那，你自罚三杯！”离娘转头看着月光，迷离着眼睛说道。”他，胡说八道，所以要他自罚三杯！”
月光也不搭理他，径直走到老鬼跟前，“老前辈，今夜我还跟你斗酒，行不行？”
“哈哈哈，又要我给你找鬼妮子？”
“是啊，不知道跑去哪儿了。这一次，月光请前辈教我清音缚鬼咒。”
“哦？”老鬼脸上的醉意微微一收，凝神问到，“为何是清音缚鬼咒，而不是天罡缚鬼咒？”
“小满成鬼的时间不长，阴风洗涤，受了很多苦。最重要的是她毒心不重，我便教她修行净土宗。我担心她习得观日轮之后，鬼气翻覆，又有法力，不好控制。天罡缚鬼咒太厉害，收了她难免堕入轮回，她如今神魂不齐，我想等她意识齐全之后再问她自己拿主意。”月光一口气讲了心中所虑，眼睛望着老鬼。
只见老鬼不置可否，摇晃着葫芦道，“喝酒，喝酒！”
月光接过葫芦，猛灌一口，辛辣直逼咽喉。她抬袖将唇边残酒扶去，递还给老鬼，老鬼嘿嘿一笑，转给离娘，“怎样？你还来不？”
离娘皱着眉头，摆手道，“我先走了，一会奶奶找我不见，又要审我到半夜。”说罢，起身离去。
老鬼也不理他，对着葫芦说道，“我这酿制千年的酒鬼酒，可惜了……”
“不是还有我吗？”月光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想再接葫芦，不料老鬼扬手拿开，“清音缚鬼咒，可是那么好教的。是人是鬼都不愿意受人牵制，那个鬼妮子凭什么跟你，不如让她跟我。”
“前辈为何不问问小满的意思？”月光微笑，“纵然是鬼，也要自己选择。”
老鬼眼神凝聚，眯着眼睛看着月光半天，“有意思！纵然是鬼，也要自己选择。老鬼爱听！都成了鬼了，还不能自由自在，做鬼何用！”
一边说着，口中念念，远处一个身影飘然而至，正是小满。
只见她嗯嗯哼哼地飘来，蹙着眉头，大眼睛蓄着一汪泪水，嘴里念叨着，“别念了……我不乱跑就是。”
老鬼停下口诀，“小鬼想跑，不怕魂飞魄散吗？”
月光上前柔声道，“小满，你去哪儿了？”
小满如蝇蚊样的细声回道，“奶奶唤我去问话，哥哥要小满跟奶奶说他一直都跟月光姐姐在一起。只是他不是星辰哥哥……”
月光自然懂得小满话里的意思，轻抚着她的脑袋，“你怎么跟奶奶说？”
“我照哥哥的意思说，否则他会打我。”小满嘟着小嘴，满腹委屈的样子。
月光一阵心疼，问道，“小满愿不愿意跟着姐姐？跟着姐姐，便不准哥哥打你。”
“跟老鬼吧！老鬼带你自由自在游戏人间。”那千年酒鬼跃下枝头，瞅着小满嘿嘿笑着。
小满看着眼前两人，泪珠滚落下来，“奶奶没同意，小满不敢。”
老鬼沉着脸，“那疯婆子！难不成是想遁入魔道吗！”一边说着一边将小满揽过身下，“鬼妮子，跟老鬼讲讲，那疯婆子把你怎么啦！”
小满被老鬼抱着，心中顿时安然，她瞪着大眼睛说道“奶奶每夜寻不着星辰哥哥，便让白露姐姐跟着星辰哥哥。这几日哥哥半夜才回去，她便要我去问话，是不是跟月光姐姐在一起。”
月光不解，“韩奶奶术法精妙，难道连离娘的行踪也搞不定吗？”
老鬼鄙夷地看了月光一眼，“我老鬼是什么人！我跟了你们这一路，凭她怎么都找不着我！”
月光更加好奇，“老前辈，你为什么一路跟着我们？要喝酒找谁不是？”
“哼哼……要不是……”老鬼忽然住口，就着葫芦里的酒又灌了一口，“那臭小子求我呗！疯婆子的凝胶再吃半月，怕是他也要跟着疯了。”说着看月光神色异常，便“嗝嗝”打着酒嗝，闪身离去，一边走一边说着，“小鬼就交给你啦！她心甘情愿跟着你，就用不着那缚鬼咒啦……”
月光带着小满步行回到住处，行至树林边，耳边听得娇喘声声，却见吊床上赫然纠缠着两个人，衣裳凌乱，一幅活脱脱的春宫画面臊得月光面红耳赤，尤其身边还有小满在，她不禁心慌意乱，便要离开。
“呵呵，今夜合欢双修，确实不便与人分享，我看还是改日吧！”
竟然是离娘的魅惑嗓音，月光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离娘从白露的身上跃下，胸前衣襟微散，眼神迷离地靠在树边看着她弯唇一笑，便缓缓离去。
白露充满恨意的眼光看着月光和小满，整理好衣裳，侧身睡去。
月光眼睛一红，若是德朗，怎会如此作践自己。忽然想到夜里酒鬼的话，似乎话中有话，“韩奶奶此刻并未完全控制离娘，他如此放浪不羁却是为何？”
只是离娘似乎对她也很抗拒，许是责怪她忘了初衷，对她不再信任了。
月光皱着眉头，和衣而眠，天气越来越冷，冻得她一夜未合眼。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天水地界，天空蓝的透亮，几丝细云悬浮，一路都是参天的古柏树。走多少路，爬多少山，流多少汗，便能看到多少风景，月光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有些苍凉。
这一路都是避人耳目，专走人迹罕见的地方。这天白露却带着她和小满入到了西关的伏羲庙内，伏羲位居“三皇之首”，“百王之先”。白夫人曾经说过，她手上的翡翠玉镯便是伏羲随身的八卦盘的剩料。
在伏羲庙停留当晚，月光特意在庙中四处走动了一下，记得那日三人闯石眼大阵法，德朗说那阵法是按照伏羲所创的混元八卦演变而来，巫云交代他用易术反推破阵，大家不知该如何着手。月光走在院内，只见四处遍布古柏，据说是按照伏羲六十四卦之数栽植，古柏挺拔苍翠，浓荫蔽日。
不知不觉行至太极殿偏侧，见一石阶下柏树旁，蜷缩着一个身影。手中的葫芦一现，不是老鬼是谁。自那日林中一别，又好些时日没有见到，他居然还跟到这里来了。
月光上前，见他喝得迷迷瞪瞪，遂上前轻拍他的肩膀，“老前辈，这伏羲庙你也来，不用回避的吗？”月光想到他是鬼，通常是不会到这些地方来的，此刻便是小满都躲在玉镯中不敢出来。
老鬼侧头看了看月光，嘿嘿一笑，“我是酒鬼，又不是怨灵厉鬼，羲皇爷会护佑我呢！”月光听他胡言乱语，便不接话。坐在他身边，接过葫芦，噘了一口酒，“月光陪你喝就是，平日里陪酒的人呢？”
“臭小子被疯婆子看得紧，我估计这几日没让他吞凝胶了，在让他放血吧。”老鬼从鼻孔中哼了一声，罕见地叹了口气。
月光没明白这韩奶奶到底要离娘做什么，“凝胶是什么？为什么要他吞呢？”
老鬼不答，仰头喝了一口酒，“我去太极殿瞧瞧，想看热闹便赶紧跟着。”
“好！”月光二话不说，立刻跟在老鬼身后，翻身上了屋顶。她被老鬼使着障眼法，从气窗抛上殿中横梁坐起，殿内情形一览无余。殿内有一神龛，供伏羲圣像，比先天殿像略小而形体相似。圣像前的蒲团上盘坐一人，眼睛紧闭，双手置于膝上。
正是离娘，他的一头长发此刻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窗外月色正浓，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
这时白露从侧面进来，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柄尖刀和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韩奶奶如鬼魅般走在后面，来到离娘跟前。
“孙儿，今夜在羲皇跟前再试试好不？”韩奶奶的声音虽然放得很低，但如同刀刻在石头上，刮得人心凉。
“孙儿遵命。”离娘一动不动地，仅仅张了张嘴。
月光的心蓦的抽紧，不由自主的拽着身边老鬼的衣角。
只见白露将手中盘子置于地下，跪在离娘身后，轻轻扒开他的上衣，露出肩头的玫瑰花纹。月光对那花纹再熟悉不过了，每次跟德朗玩笑要摸一摸，他总是不许碰，似乎特别敏感。
听白露柔声说道，“公子，白露会轻些。”
一边说着，拿起那尖刀，直刺进玫瑰花纹中。离娘全身直挺，腰背紧绷，双手紧紧的扣在蒲团上，指节苍白，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