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舍瑟黑着一张脸,打断她:“师妹,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楚国?”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答,虽然知道这一趟必去,可是什么时候去却还是没有思虑好,喃喃如自语一般道:“这个,我。”
嬴政替她答道:“她不必去了!关于颜玦的那件事情,我会处理。”他顿了顿,转向尚舍瑟,道:“这件事情必然不会伤及红颜山庄的颜面与你们两庄之间的情谊,请师兄尽管放心。”又转身对漓鸳轻轻说道:“鸳儿,我们该走了。”
尚舍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虽然还想要挽留漓鸳,却架不住他这一声师兄。僵直着身子立在一边,默默无言,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师妹带走。
荷子目送二人离去,既感伤又欢喜的道:“啧啧,嫁出去的师妹泼出去的水呀,啧啧,唉。”忽然记起了什么,两眼贼亮的冲着漓鸳招招手,道:“师妹,你等等!”她闪电般冲到漓鸳身边,一眼瞥见嬴政两道锐利的目光,瑟缩了一下,笑嘻嘻的说道:“妹夫,我与师妹只说一句话,不会耽搁你们多长时间。”她将漓鸳拉到一边,贴在耳边悄声说道:“告诉你吧,这次其实是我哥一心想要你去楚国。我想是他终于意识到你的好了,见不得你与妹夫这般亲热。妹夫虽然人也不错,但是难为我哥痴心一片,你就不再考虑考虑吗?”接着一阵奸笑,“不过,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觉得你都跑不掉。”
漓鸳顿觉脊背发寒,战兢兢说道:“师姐,那个解药。”
荷子笑道:“约定仍旧作数的!呵呵呵。”她放开漓鸳,迅疾的又奔回到藉乌身边,招着手朗声说道:“师妹,你若改主意了,千万要叫宫廷黑通知我呦!”
漓鸳心神不宁,过不了几分钟就要掀开车帘子往外面瞅一瞅,瞅不上一分钟又将帘子放下。在她掀了若干次帘子与放了若干次帘子后,嬴政终于忍不住了,问:“你若是想要看风景尽可正大光明的看,为何恁般鬼祟?”
她吁了口气,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他那只受伤的手,郁闷的问道:“阿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既然不同意自己去陪嫁,不是应该立马赶回去将文书销毁么?毕竟朝云马上就要嫁了,这件事情难道不是很紧急么,他怎么能够像个没事人一般,还接着到处逛荡呢?
嬴政嘴角眉梢皆是暖暖的笑意,伸过那只完好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柔声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不禁皱眉,问:“什么地方?”在她心里,不管他们前去的地方是绚烂绮丽如十里桃林花开胜雪,还是幽静澄澈如西子湖畔,甚或浪漫诗意如荷塘月色,统统都没兴趣。先前他不知道陪嫁之事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够置之不理,说什么她也要亲眼看着那文书狠狠地销毁一颗心才能够安稳。
嬴政看着她笑的颇为得意,答道:“这个地方么,若不是路上耽搁了,本来早就应该到了。”他低头沉吟半晌,复又抬起头来,道:“那个,关于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一些事情我得要先……”
她眉头皱的死紧,不耐烦的打断他道:“废话少说,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极度仇恨答非所问。
嬴政将到了口边的话咽下,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她气急,狠狠将手从他手里挣出来缩到背后。他紧跟着靠近她,低声道:“还在生气呐,呵呵,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你一定是在气我没有立刻回去。可是,你先前不是很悠闲么,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还不慌不忙的,一直将我蒙在鼓里么?现在做出这副心急火燎的样子来是要给谁看呢?”越说到后来就越是愤怒,面色也越加青黑,他猛地一拍身下的空位置,道:“若不是今日偶然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要瞒着我直到后天早上?”
外面青樱卫又问道:“先生,怎么了?属下刚才已经仔仔细细的查看过路面,平坦的很。”
“非路之故,野猫遽然袭车,已出。无扰,继续前行!”嬴政一边说,一边扶着她坐下,顺便还帮着查看了一下头顶,轻声道:“不要紧,只有一点肿。”接着口气一变,命令一般道:“你什么时候说过?回答!”
“先生,怎么了?”外面的青樱卫听到动静,连忙问了一句。
嬴政淡然道:“车身颠簸,路之故也,尔等细查之。”
“喏。”外面有人应了一声。
明明是拍车拍出的动静,他竟然说是路面有问题,她想外面那些青樱卫一定很憋屈。看着他那种若无其事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来气,一如多年前画叉叉那一回。她决定此番也该如多年前那样拿出点气势来打压他一下,遂学着他的样子,猛地两拍马车,道:“我没想瞒着你!”这一回无论如何都不该再憋屈了,最起码不会像外头那帮青樱卫那般憋屈。为了增强气势,她豁然起立,本意是想来个居高临下的姿态大大震慑他一番,没想到用力过猛,头撞上马车顶,当时哎呦一声,捂着头顶哽咽道:“我,我,那时明明说过。”
她苦着脸,从外表一直憋屈到心里边。这叫什么事,他总没有问题,有问题也是路面的问题,而她一有问题就是出了野猫。他这不是转着弯骂她么?更为可恶的事,他那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理直气壮责问的语气。唉,这到处都是人,既不能够发大火又不能够跟他吵,真是活活憋屈死个人。
她摸着头顶,苦着脸答道:“我,我,我那时以为你知道,我,我。”她一时语塞,突然想起来那时好像没有直接问过他,记得找他理论的时候还没讲上两句,就糊里糊涂的被拽出宫了。她憋屈又郁闷,加之头顶有丝丝缕缕的痛感传来,她分外憋屈又郁闷。
嬴政诧异道:“我知道?那时我就知道了?你怎么知道那时我就知道了?我自己还不知道我那时就知道了!”
这下,她不仅憋屈又郁闷,还外加了神伤,捂着头坐在一边甚是无语。
嬴政表情严肃的凝视着她,半晌忽然笑道:“好了,不要憋屈、郁闷,也不要神伤了。放心好了,我不同意,谁敢嫁你?别说你人还在秦国,就算你现在已经到了楚国我也能够将你给夺回来!”
这话正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她甚是雀跃。不过,同时她也有一点忧虑,觉得面对他这一番豪情自己该当感谢一下,可是怎样感谢好呢?若是他借机要自己以身相许怎么办?是以,她决定坚决不要感谢,不仅不感谢,还要将他的功德一并抹杀掉,这样才会不感谢的顺理成章。于是她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本来想要用吼的,但顾忌着听众甚多,将音量压了又压,最后压至虫鸣一般,低低说道:“谁担心这个!我的意思是说,朝云后天就要出嫁,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如此不上心?怎么还有心情满大街溜达!”
嬴政顺着她的话答道:“嫁妹妹这样的事情用不着我操心,我们只要赶在朝云出嫁前回去就行了。余下的时间呢,我们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好好玩一玩。”
她没好气的想,既然是出来玩的,干嘛还要带那么多青樱卫,带了那么多青樱卫来还怎么玩。记得他们方才一出客栈大门,就被门外的一群青樱卫簇拥着上了马车。那时,她是何等惊慌失措,当即就想脚底抹油逃回客栈。未来之旅有这群陌生人跟着,那还不如回去陪荷子,不管怎么说荷子还混个面熟。因此,她决定说服他撤掉青樱卫。
她特意靠近他身边,手指了指外面,声若蚊蚋一般道:“你难道没有发现有他们这些人跟着,很不自由吗?”
嬴政也声若蚊蚋一般道:“不自由也比被时不时就冒出来的各式各样的奇奇怪怪的闲杂人等打扰的强。”他微微打了个哈欠,再次声若蚊蚋一般道:“不要说话了,还有一段路,先休息一会儿。”说完便闭目养神去了,即刻又睁开眼睛,朝她微微一笑,道:“不许打搅我!”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漓鸳瞅着眼面前这尊岿然不动的神,彻底放弃了。不知道怎的,她有一种感觉,嬴政有什么事情没对她说,她很想问,但是对方一路上再也不睁眼。她想着或许是自己搞错了,于是调整了下自己的位置,与他对称着养神去了。
马车停在山脚下,漓鸳迫不及待的跳下来,立在处处散着馨香的山林间长长吸了口气。憋屈了这么长时间,好歹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了。在她看来,坐车虽然速度要快些,但是如果就舒适度而言还不如步行。
嬴政行至她身边,很是兴奋的问:“你觉得此处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