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有些疑惑,问:“阿政,你为什么要为我做主呀?为我做什么主?”
嬴政深深的凝视着她,更加正色的说道:“熊芣方才说要在大殿上提出娶你为妻的请求,我想着他若是真心待你便罢,倘若只是起了偷香窃玉的念头,看我怎么收拾他!不过鸳儿,你放心,你那,嗯,那心上人若是他,我不会动他,定然会让他娶你。而且,你与他之间的那些事情。”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也可以告诉你,他若是敢不负责任,我是绝不会放过他的!不过,若是让你跟着他去楚国我是不放心的,你肯定不会喜欢他的那些妻妾。因此,我会让他一直留在秦国陪着你,并且今生今世只有你一人!”
这不啻一个晴天霹雳陡然空降,当场将她霹地七荤八素。昏头昏脑的一把扯住嬴政的袖子,哭丧一般嚷道:“阿政,你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他了?我才不要嫁他!什么负责任,我才不要他负责任!那熊芣不是个好鸟!”不过就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而已,有必要提升到负责任的层面上来吗?就算要赖个负责的,也得要寻个像人样的赖。
嬴政拍得护栏噼啪响,气愤的嚷道:“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个好鸟!”语气忽然又软下来,“只是,你,你和他,你真的能够放得下?”见对方坚定的点了点头,他似是松了口气一般,说道:“想不到你这么想得开!不过,这样也好。”他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不住激动的喃喃道:“甚好,甚好。”
可是,她觉得一点都不好。方才熊芣说要娶她的时候,虽然很是不悦但是还没怎么太往心里去,现在突然觉得惶悚难安,特别是嬴政说要将此人留在秦国陪她时就更加觉得惊恐。故而,对于这个问题,她觉得很有必要问个明白。她暗暗斟酌了一番,试探着问道:“关于熊芣要娶我的那个请求,假如他在大殿上提出来,你能拒绝吗?”
嬴政嘴巴张了张,似乎是要说话,但是却又忽然闭了口,做出一副深沉的姿态来缓缓地转过身去。
她跟着转到嬴政面前,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到底能不能?”
嬴政眸子闪了闪,“这个么,怕是,怕是。”他倏忽转头看向冷宫的方向,惊道:“火!”
她触电般地跟着转过头去,只见那边火光冲天,看那火势应该不小。只是她目前心急如焚,五脏六腑在烈火中煎熬着,哪里还顾得上人家的事情,一步蹦到嬴政面前,焦躁的问道:“怕是什么?”
嬴政凝视着火光红透的半边天,喃喃道:“困难。”
她抓住他的袖子,急切的问道:“为什么困难?有困难你克服呀!我不管你有多困难,请你一定要克服!”
嬴政目色深沉,一直注视着火势,根本就没听到她说什么,口中喃喃道:“奇怪,好端端的,那边怎么走水了?”说着转回头,正色对她说道:“你且回去,我过去看看!”说完,抬脚便往冷宫那边走去。
她忽然记起司马季月的交代,顿时觉得头大。看嬴政走的那么急,心之所系已经非常分明,她何德何能,怎能够力挽狂澜,拦得住他呢?一刻钟,只不过一刻钟,八分之一时辰,九十六分之一天,凭她这么高智商的脑袋,不会想不出对付这么些分数的办法。
正当此危急关头,荷花池那头的树丛里现出一大群提着灯笼的人来,领头的那一个正是照顾嬴政饮食起居的咸阳宫头号黄门涯冕。看这群人慌里慌张的模样,她估摸着定然是寻嬴政来的,遂冲着那边大喊:“嗨,涯冕大人,君上在这边!”喊完之后,飞一般掠至嬴政前面拦住了他,尽量平静的说道:“阿政,涯冕他们到处找你,要不要等他们一起?”
嬴政紧皱了眉头,回头瞥一眼黑暗中若干只如萤火一般的灯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让他们在这里等着好了!”他抬脚又要走。
她连忙挡住他,好不容易得了个由头追上来,哪能够就这么轻易放他走?她算过了,此地距离冷宫大约600米,危急时刻嬴政可能会健步如飞,但是只要他不跑步前进,那么按照每分钟走100米来计算,大约六分钟左右可以到达,那也就是说一刻钟已经缩水为9分钟,她接下来需要筹划的便是,如何让嬴政在到达冷宫之前与他一起将这9分钟给神不知鬼不觉的消磨掉。她知道他此刻早已经心急火燎,看到自己拦路估计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尔或伸两根手指捏死。但是自古伸手不打笑脸人,任凭他多烦恼狂躁,也该当遵循这一古训,遂笑盈盈的说道:“阿政,那边走水了,你一个人过去能做什么?你又不是河神能够喷出一河秋水来解了危急,倒不如依靠群众的力量,大家一起取水渡难关。俗话说,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忽然觉得这个例子举的不好,立刻改换成:“众人拾柴火焰高!”但是觉得这个例子更加的不好,不禁额头沁出一滴冷汗来,慷慨激昂的说道:“众志成城,人心齐泰山移!”
嬴政不动声色的瞅着她看了半晌,幽幽说道:“这事的确是我欠考虑了。”他停下脚步,与她并排而立等待那群人的到来。
她登时松了口气,迅速在自家在脑袋里装上面钟,大概依着秒针前进的速度默默的在心里数数。涯冕等人连滚带爬奔过来的时候,正数到六十五。想到接下来这群人还要跟嬴政问候,啰哩吧嗦地最起码要消磨掉三两分钟,她微微一笑,但是即刻便严肃了,因为嬴政板着面孔,自己若是表情太明快了不合适。
“君上。”涯冕气喘吁吁跪在嬴政面前,顾不上擦去满头满脸的汗,诚惶诚恐的说道:“君上,您,您到底去哪里了?要,要奴才们好找!”
嬴政淡淡说道:“寻的好!”说着一指冷宫的方向,说道:“你带些人去那边吧!”
涯冕瞧着夜空中那一片炽烈的色彩,面上现出一丝难色,但嘴里却是一迭连声的应道:“诺!”说着便站起身来,指挥着身后一帮人急急忙忙的跑去救火。
“慢着!”漓鸳纵身一跃,挡在众人面前,忽然察觉到嬴政两道灼人的目光,连忙解释道:“那个,在去那边之前,本女傅有话要说!”她也不管嬴政同意不同意,涯冕愿不愿意听,急切的说道:“涯冕大人,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现在才去那边,有些远水解不了近渴。”骤然觉得有两道激光束落在了后背上,立刻提高了音量改口道:“即使如此也是要去的,何况并非如此!像你们这样飞跑着去,大概连六分钟都不要!你们这一去必然如同一场及时雨从天而降!你们便是冷宫中人民群众天大的救星!你们的行为乃是雪中送炭的典型!”她说的是慷慨激昂,涯冕等深受鼓舞,登时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呈现热血沸腾之态。
她深深吸了口气,暗暗鼓足了劲,接着说道:“但是,虽然大家都有一颗助人为乐之心,不过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切忌冲动盲目!很多时候,一个人光有高尚的道德品质是远远不够的。”她停下来,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刚才,我认真的观察过了,发现大家好像都没带取水的器具。我认为,你们就这么着往那边去有些不太妥当。因此,我建议你们还是先回去寻些盛水的器具再过去那边比较好。”
众人提起的那口气顿时泄了个干干净净,他们开始小声议论,交头接耳,对这次救援行动的可行性提出质疑。
涯冕见人心涣散至此,面露难色,扭头看向嬴政,请示道:“君上,奴臣以为女傅言之有理,可否容奴臣回去取一些器皿来?”
嬴政抬眼看向起火的方向,沉吟半晌,说道:“去吧,尔等速去速回!”
“诺!”涯冕得着命令,兴高采烈地领着一群人回去取器皿了。
漓鸳大大松了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便被嬴政打断,他冷冷的问道:“赵漓鸳,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一个激灵,即刻严肃地答道:“当然是帮忙!”
“帮忙?”嬴政似笑非笑的看向她,道:“嗯,这个理由很是冠冕堂皇,但是你有没有觉得太过冠冕堂皇了些?”
她讪讪干笑两声,说道:“一般般吧,似乎,似乎也没那么冠冕堂皇。”她很有些不满,因冠冕堂皇这个词实在不是个好词,一般来说,其都是与道貌岸然紧密关联的。嬴政这么说,明摆着是将她看作了道貌岸然者。她自认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可昭日月。
嬴政走近一步,低声说道:“这么些年了,你我多少还是了解的。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老实说吧,为什么不想我过去那边?”
她长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阿政,我这纯粹都是为你好。你要知道,不管遇上多大的事都一定要冷静地处理。就算是牵涉到自己爱重的人也不能够头脑发热,否则后果将会很严重!关心则乱!”
嬴政直直凝视着她,忽而嘴角绽放出一个微笑,温情脉脉的说道:“跟我回去吧。”说着朝她伸出手来,见她干愣在一旁,上前去强硬的一把握住她的手,拽着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