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见识,漓鸳只赞同一半。目前是这样没错,但是这世上女子数不胜数,走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候补,到时候绊脚石星罗棋布,别说清理了,就是从头到尾将名字看一遍都要花上好几天功夫。如此一想,便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蒙初筠很不悦,“怎么说我也是与君上一起长大的,他对我与对别的女子多多少少都会有所不同。”
这人是哪来的自信呢?漓鸳咋舌。说实话,她本来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自从刚才见了如同九天玄女下凡尘的那一个,观点便彻底改变了。她对于眼前这一个沾沾自喜的模样很是受不了,忍不住一瓢凉水便浇了过去。
“不知道比起女官桑语来,如何?”
“桑语!”蒙初筠一听这个名字便恨的咬牙切齿,“这个狐狸精!本来君上对我是很好的,自从这个。”
蒙初筠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连忙转移了话题,色厉内荏的嚷道:“她有什么了不起的,比起我来还要差一大截子!”
这可没看出来,漓鸳又咋舌。
“君上既然能够放公良燕走,那就说明并不喜欢她。”蒙初筠皱着眉头,两手扁在身后,自顾自的喃喃自语,“不喜欢她又会喜欢谁呢?”
蒙初筠的目光忽然扫到漓鸳身上,灼灼瞪了她好长一会儿,吓的漓鸳面如土色,连忙摆手说:“你别看我,这事与我没有一点关系。”
蒙初筠嘴角浮现一丝讥笑,不屑的说道:“瞎想什么呢?君上怎么会喜欢你?他若喜欢你,怎么可能让你打扮成这不男不女的样子?看你这小可怜样,必是有哪里得罪了他。”
谁说不是呢,漓鸳神伤不已,捂着胸口半死不活,未好的伤疤又被人无情的撒上了一把盐。
蒙初筠看着她一蹶不振的样子,脸上生出来几丝怜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道:“你也别伤心了,待会儿我见到君上替你求求情,让他早日放你出宫去。”
好人呀!漓鸳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感激涕零。没想到呀,她竟然还是个好人,肯如此帮自己。想当初自己对她,想到此,她愧疚不已,拉过蒙初筠郑重的问道:“你真的喜欢君上吗?”
“真的?”蒙初筠坚定的点头。
“我有一个让你接近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
“那个,这个主意的可行性其实还是要打一些折扣的。我说了你若愿意便做,不愿意就拉倒。”
“你说吧,为了君上,我豁出去了。上刀山下火海,油炸笼蒸火炒水煮都不怕!”蒙初筠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漓鸳被她的气势所慑,暗暗感叹,人说无将门无犬女,这句话果真不假呀,不禁对她肃然起敬,由衷说道:“方法其实很简单,只要你穿上我这身衣服就行。”
蒙初筠呆了一呆,两眼直愣愣的盯着漓鸳看,半晌不语。
被她料中了,这个方法蒙初筠定是不屑用的,从她爷爷对黄门的仇视态度就不难看出来。第一次为人筹谋划策就被鄙视了,她叹了口气,呐呐说道:“算了,这个方法你还是不要用了。”
“不!”蒙初筠一把抓住她,乌溜溜的眼珠子亮了又亮,“我怎么就没想到!既然桑语可以伺候在君上身侧,我为什么就不可以!”
于是,两个人便在僻静无人处互换了衣服。可是,临到实际行动时,蒙初筠却打起了退堂鼓。她扯了扯衣服,左扭两下,右扭两下,甚心虚的问道:“这样做不会出问题吧?”
“不会,当然不会!我告诉你,咸阳宫中像我这样的小黄门要多少有多少,平时他连正眼都不看的,现在桑语来了就更是如此了。你尽管在一旁伺候,他要喝茶你便倒水,他要宽衣你便解带,事事都顺着他,凡事眼到口到心到,伶俐点,管保你没事。”
蒙初筠脸霎时便全黑了。
漓鸳连忙改口,道:“只要你往那里一站,君上就看到你了。他一看到你哪里还舍得让你端茶倒水,铺床叠被。满心满眼都是你,桑语算什么,早就被抛到九九八十一霄云外去了。”
蒙初筠听的心花怒放,喜滋滋的连连点头,点不上一会儿气焰又低落下来,说道:“我还是有一丝忐忑!”
这蒙初筠看着勇猛,实则是只纸老虎。既然鼓励的不行,那就只有用激的了。漓鸳盯着蒙初筠猛看一阵,忽然叹息不止,沉痛的说道:“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比不上桑语了。人都说恋爱中的女人胆大无比,你绝对是例外。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扮不得黄门,就追不到心上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似你这般推三阻四,怎么跟人桑语相比?我这可都是肺腑之言。”
漓鸳喋喋不休,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终于将稻草说成了黄金,蒙初筠最终乐颠颠急匆匆的去了书房。
实际上关于蒙初筠去书房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蒙初筠听了漓鸳的一番肺腑之言后,陷入沉思良久,忽然眸子里流露出一种决然的神情,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一般,眼神坚定。
“漓鸳,你既然如此待我,那我也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听了可别伤心。”蒙初筠郑重的说,表情严肃的很。
漓鸳吓了一跳,连忙问:“什么事?”
“我哥明日定亲。”
她松了口气,说道:“这是好事呀,我做什么要伤心?”
蒙初筠奇道:“你难道不喜欢我哥吗?”
“喜欢呀。”
蒙初筠更奇了,问:“既然喜欢,那他现在要娶别人了,你怎么能不伤心?”
“就是因为喜欢他才这样呀,我不仅不伤心,相反还高兴的很,只要他幸福就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成家立业,成家可是大事。订婚虽然不是结婚,但是距离那也不远了。
蒙初筠感慨道:“难得你能够这么想,换做是我永远都做不到的。我哥没能够娶到你,真是遗憾呀。”
“咳咳咳,那有什么好遗憾的!”
漓鸳被惊到了,心想这蒙初筠还真能扯呀,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到这上来了,这也太吓人了。在她看来,这世上有很多男人看着都不错,交交朋友,谈谈心,推销给别人都是可以的,但是千万不要爱上他们,更不要生出嫁给他或者是要他娶自己的心思。教训是惨痛的,现实是惨淡的,人生是惨白的,等到你产生上述一系列心思的时候才知道他是个断袖就迟了。
“怎么能够不遗憾?似你这般宽容大度,一心一意的对待喜欢的人,什么都不计较,只要他开心就好的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呀。”
“咳咳咳,你说的是我吗?”那样的人,古中今外,算上外星人,怕是也找不出半个来。
“当然是你呀!不过你虽然拥有这么多的优良品质,可是你自己却没发现。我今日一定要让你彻底明白,你到底有多么伟大。”蒙初筠两眼灼灼,“我再问你,假如我哥,我是说假如,我哥娶了你,他又爱上了别人,你会怎么办?”
“不怎么办,直接一掌灭了!”漓鸳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眸光清冷无情,狠厉决绝,“然后杀人吮血,扒皮拆骨,抽筋剔肉,毁尸灭迹!”
蒙初筠嘴唇哆嗦了两下,脸色一下子变作苍白。
“所以,你说的那个人绝对不是我!你哥不娶我也绝对不遗憾,最起码一条小命算是保住了。”漓鸳微微一笑,和善的看着她,“你说是也不是?”
蒙初筠嘴角抽搐两下,也不答言,掉头就走,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在她看来,眼下即将做的事情与和漓鸳交谈相比要轻松的多了。所以,最后蒙初筠是被吓走的,并不是被说走的。走的时候乐颠颠是夸张的,急匆匆才是真实的。
蒙初筠走了以后,漓鸳决定回到住处换一套衣服,毕竟这套绯色的女装太过显眼了。这一次吸取了方才的教训,她再不敢快走,一板一眼的踱着四方步,屏气凝神,力争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特别注意方圆五十米以内有无孔武有力的老者踪迹。不过,一路走下来,孔武有力的一个没遇到,却是遇上了先前见过的那个小黄门。
彼时,那小黄门正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迎面走来。一见到这家伙,漓鸳立马就想闪人。只是,那家伙却是眼尖的很,大老远的就瞅见她了,挥着手拼命朝着她打招呼。
本来,漓鸳是想飞掠而逝的,但是很快便打消了念头,觉得被这黄门小鬼缠比被白胡子老头砍要强多了。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着那小鬼走过来。
小黄门在距离她大约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殷切热情的小脸瞬间变的不冷不热,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是你?”
他走到漓鸳跟前,一边指指点点一边不屑的说道:“你以为穿上裙子就变成女人了吗?哼,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如今你穿成这样是要做什么?你以为穿成这样就能够做什么了吗?我告诉你,做小黄门的就要有做小黄门的尊严!既然这辈子已经无望做男人,那就安分守己好好做一个不男不女!”
“黄门兄,高见呀!”漓鸳连忙赞同,“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直叫我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而今以后我便立誓做一个古往今来第一黄门。”
小黄门听后,露出赞赏的神情,点点头说道:“真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志向,我心甚欣慰!来,走吧。”
他朝着漓鸳伸出手来。
漓鸳情不自禁后退一步,问:“上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