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绿萼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悦被人打扰,但面上很快恢复常色,换上一副娇媚的笑容迎了上去,珠帘晃动,走来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苏绿萼盈盈俯身,柔声开口,那令人酥麻的嗓音令人心神荡漾。
朱亦渲一袭洁净而明朗的白色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了起来。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
荣宓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再次福身行礼,眉心紧蹙,缓缓开口,“臣妾参见皇上!”语气肃然,显示了此刻的紧张和惶恐。
眼前的女子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栀子花,一头青丝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淡紫色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略施粉黛,朱唇不点及红。
“免礼。”耳畔响起他撩人心弦的醇厚低嗓。如沐春风,沁人心脾。
朱亦渲大步流星的走进殿内,苏绿萼甩袖径直越过荣宓,凤眼微眯,那不容小觑的警告的目光扎的她浑身有些不适,如今进退两难,该如何是好?
大殿寂静,焚着上好的凝露香,丝丝缕缕,这时,朱亦渲沉声问道,“朕听闻,当日荣贵人跪于雪中皆是由贵妃引起……不知爱妃作何解释?”当日他被岚妃气急攻心,未等到荣宓苏醒便离去。
私下查问,才知道此事全有苏绿萼引起,身为贵妃确实有管教其他妃嫔的权利,只是罚跪于风雪之中,未免太过苛责。
苏绿萼当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来临,私底下自然是做足了准备,于是不慌不忙,楚楚道,“那日的确是本宫考虑不周,未料天气突变,害荣贵人受苦了,还望妹妹不要往心里去,……都是本宫的错。”略带歉意的目光看向对面坐着的荣宓,那做派像极了做错了事的宫人,生怕会受到主子的责罚。
朱亦渲若有所思,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荣宓,沉声问道,“是这样吗?”后宫的争斗,向来无止无休,他不是不懂。
心中冷笑一声,不动声色的瞄了眼对面佯装拭泪的云贵妃,荣宓这才起身回话,“启禀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错,与贵妃娘娘无关。”
“哦?”朱亦渲微微有些诧异,如玉的俊颜浮起一丝疑虑,不经意轻瞥了眼苏绿萼,似有无意的询问,“荣贵人此言当真?”
皇上不信任的目光朝她看来,苏绿萼微微心惊胆颤,惊疑不定的扫了一眼垂首不语的荣宓,正欲辩解,却被荣宓突如其来的打断。
“与贵妃娘娘无关,都是臣妾当日出言不逊,冲动鲁莽,惹怒了贵妃娘娘,罚跪也是臣妾应得的惩罚,还请皇上明察!”
双膝一弯,她跪倒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极力的包揽着所有的罪责,闭口不提云贵妃陷害舒颜熙一事,因为她知道,皇上绝对不会信她。
正如当年岚妃娘娘小产,皇子夭折,所有矛头指向云贵妃,可皇上却包庇了她,还将所有涉事之人全部打入大牢,处以死刑。
仅仅凭她三寸不烂之舌,也难以在皇上面前轻易绊倒云贵妃,倘若失败,非但讨不到一分便宜还会碰一鼻子灰。
言辞激烈,语气犀利,在面对一国之主,天之骄子面前,丝毫也不畏惧退缩,气势不亚于皇后与贵妃,朱亦渲不免多瞧了这个女子几眼。
从容贵嫔不慎滑倒到舒常在被人陷害,所以事情他早已暗中查明,包括此刻苏绿萼说谎,都心知肚明。
而那荣宓包揽所有过错不过是为了保全另一个人,她的隐忍和倔强,不禁令他有些动容。
“你先起来,至于这件事……就此作罢。”微微叹息,悲悯的看向那个挺着脊背,在权势面前临危不惧的女子,朱亦渲轻笑,随即看向苏绿萼,那个他无比信任的女人,竟然骗了他,心中连连冷笑,“朕希望朕的后宫是和和睦睦,而不是为了利益权势不择手段!”他的脸上的笑透着寒意,那目光冰冷从苏绿萼的身上扫过。
苏绿萼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消减,拢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按兵不动让她走入已经设好的圈套。
当她还想辩驳之时,却见皇上亲自起身将跪于地上的荣宓扶起,眼里冒着熊熊的怒火,心中咒骂道,贱人!
温热的手掌,熟悉的青草气息传来,她有些受宠若惊被皇上牵引坐于椅上,荣宓忍不住抬眸看去,皇上一袭白袍,温润如玉,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薄薄得唇颜色偏淡,嘴角微微勾起,更显得男子风流无拘。
然而,此刻的苏绿萼却相极了一个局外人,皇上眸光温柔,荣贵人娇羞含笑,俨然一对璧人,呵,好一对郎情妾意!
再也坐不住的苏绿萼忍着心中的醋意,缓缓起身,朝着皇上一福,嘶哑着喉咙说道,“臣妾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了。”久久怔愣却见皇上只是挥了挥手,她面色一黯,踉踉跄跄的退了下去。
荣宓弯唇一笑,刚刚擦肩而过,她自然瞧见了苏绿萼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她在心底冷笑连连,失望于皇上,被冷落的滋味,不好受吧……
皇上目光温柔,宠溺似水,然而荣宓并未贪恋,这君王之爱,从最要不得。逢场作戏,由不得己。
若是得到皇上的宠爱,想必舒姐姐的禁足也会随着皇上金口一开,而得以幸免。
日头西斜,不知不觉已近临黄昏,然而此时的养心殿内却温情涌动,荣宓陪着皇上一连下了几个时辰的围棋,不想时光过得如此飞快。
一直心不在焉的荣宓接二连三的出错,几次便能扭转的棋局却白白错失,若不是她眉间含着一抹惊慌,恐怕真让人以为她在故意认输。
“你又输了。”耳畔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他唇畔含笑捏着一枚黑棋落入棋盘之中,挡住了她的去路,那双斜长的凤目此刻正噙着一抹笑意。
抬眸不经意迎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荣宓脸色微红,不由错开目光,低声说道,“皇上棋艺精湛,臣妾自叹弗如。”
女子弯唇淡笑,犹如春日里的阳光,温暖人心,忽而想起什么,于是朱亦渲沉声问道,“那日你饱受风寒,近日可曾宣过太医瞧过?”
虽然服过药也退了烧,这些时日一直在为舒姐姐的事情奔波劳碌,焦头烂额,也无暇顾及自个儿的身子,皇上的关怀令她微微有些一震。
对面坐着的长身玉立的男子,便是这天佑王朝的天之骄子,面对这世上最尊贵之人,荣宓的手心紧张到冒汗,连呼吸也是谨小慎微。
“多谢皇上关心。”素手拨弄着腕上的缠金玉镯,她抬眸,嫣然一笑,绝美的面容犹如琼枝玉树,洁白无暇,令人移不开眼去。
面对皇上,她必须保持十二分的警惕,前些时日岚妃惹怒皇上,即便她想开口求饶,也只会再次令皇上勃然大怒。
舒姐姐的禁足倒是可以暂缓些时日,只是委屈她了,荣宓面上带着笑意应付着,心底却在暗暗思忖对策。
这时,高缙执着拂尘快步走来,先是朝着荣宓恭敬一福,而后才凑近皇上附耳轻声细语禀报着。
朱亦渲的眉头倏地紧蹙起来,整个人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而倾,俊颜浮起阵阵薄怒,他重重的拍了拍案几,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散落一地。
这声震响,惊得荣宓汗毛竖起,心口一震,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身下的垫子,皇上面色铁青,显然是气急,高缙连忙倒了一杯茶,递给皇上。
饮下一口热茶,压住了心中的腾腾怒火,泛青的脸色渐渐恢复常色,他略带歉意地看向荣宓,“朕前朝还有要事,晚上再去看你。”
荣宓自然不敢多问,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微微福身,柔声道,“臣妾恭送皇上。”悉率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时她才起身。
撩起珠帘,推开朱门,她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李钰却在殿外静静候着,一见到她似乎十分惊喜,连忙躬身行礼,“奴才见过荣贵人!”
荣宓自然是记得他的,当时册封的圣旨便是由他我传来,他之所以能站在这里,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唇角含笑,伸手虚扶一把,她笑吟吟的看向李钰,“李公公不必多礼!”
李钰傻呵呵一笑,俯身伸出自己的胳膊,“贵人小心脚下台阶。”
天边的流云美不胜收,荣宓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玉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一步步下着台阶,随口一问,“李公公在御前当了多少年的差?”
李钰微微一愣,小心翼翼地应道,“奴才十几岁便入了宫,却只在御前当了三年的差。”
走至人际罕见之地,李钰掀袍朝她跪下,深深的叩首,语气恭敬有加,“奴才多谢娘娘救命之恩!”是了,他这条命是被荣贵人所救。
当日,怡常在勾引陛下,皇上一气之下将当夜职守的御前宫人打入大牢,听候判决,那慎行司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阴森可怖,以为会命丧于此,好在他遇到了荣贵人。
其实,那个时候荣宓之所以能够自由出入慎行司,完全是因为皇后手中的令牌,再加上她审问证人王福一案,又无意之中发现了他的存在。
荣宓是个极念重情之人,加上李钰私下帮了她不少忙,于是她威逼利诱,暗中贿赂了慎行司魏总管,将李钰无罪释放。
收回视线,荣宓叹息一声,俯身将他扶起,弯唇淡笑,“李公公无须行此大礼。”她抿唇,继而缓缓说道,“后宫人心险恶,李公公也该提防点。”语气里充满了一丝叮咛,缓缓眯起美眸,浓密的睫毛风情万种的搧动着,黑瞳闪过一丝慧黠的灵光。
柔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李钰凝神细听,读懂了荣贵人眼底的暗示,他连连点头应下,再次朝荣宓俯身一拜,“贵人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尽管开口,奴才定当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