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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她的这几年

门马可以像一块石头一样,到处翻滚。就算滚到了烂泥堆里,水冲一下跟什么没发生一样。悠冉可以滚到烂泥堆里么?当然不可以。她是鲜花。顽石怎么能了解,那宁愿独自开放的心情?

悠冉是拿着悉尼大学的奖学金去澳洲留学的,专业是金融学。金融学在国外是超级热门专业,即使学费贵也有大把学生打破头去抢,所以国外名牌大学极少有给留学生奖学金的。申请留学也有两年了,悠冉品尝了其中的艰辛,很珍惜这个机会,下定决心学出中国学生的威风,绝不给学校丢脸。到了澳洲,悠冉打从一开始就全力以赴。课程本来就紧凑,她再给自己加个码,把注册金融分析师也一级一级的给啃了。

学累了,悠冉就和小伙伴们结伴到悉尼海滩去散步,或者满城找好吃的。也许是资源丰富的缘故吧,澳洲的人们很友善很宽容。来自各种文化说各种语言的人们和平相处,没有被排斥的感觉。那种平和自在的氛围,让人说不出的舒服。

考完试假期来临,小伙伴们又凑在一起,在澳洲广袤的土地上到处旅行。这是一块完整的大陆,高山草原森林海洋珍禽异兽要什么有什么。黄金海岸、大堡礁、艾尔斯岩、大洋路、昆士兰热带雨林……这些景观固然很美,但还不是悠冉的最爱。神秘迷人的旷野里,袋鼠、考拉悠然自得。蜿蜒旖旎的海岸线把天空、海洋和大地放进同一个画框。在这样的世界里开车驰骋,才叫人懂得什么叫做“放飞”般的心情,什么叫做“最美的风景是在路上”!

回到学校的时候,考试成绩单陆陆续续就出来了。悠冉照例又是一堆的HD(high distinction 优异成绩)。爱慕她的男生一大把,只是都不敢离她太近。一个最喜欢她的男孩,在她感冒的时候终于鼓足勇气给她送来一张小提琴唱片。让她的心里有别样的温暖和感动。

清苦、简单、充实、向上的生活,在南半球灿烂的阳光里飞逝。这是悠冉打记事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如果学累了又不想出门,悠冉也有消遣的法子。可以上国内的网站玩玩游戏,或者用“果果儿”这个id来找门马聊聊天。她自己也说不清和门马聊天时的心情,有时想逗弄他,有时想恶作剧他,有时想知道他的最新动态,有时想听他讲在大学里和自己的那点故事。门马朝她发疯耍赖的时候,她也会气得牙痒痒,又不好发作。被门马气了两次,悠冉脑瓜子一转,想出了治门马的法子。

她给“果果儿”这个id建了个人主页,然后去玩社交游戏,而且专门找衡水的网友厮混。这些衡水的网友哪里想到,这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居然会冒充衡水人。于是果果儿的个人主页上就有了一堆的衡水朋友。局设的差不多了,“果果儿”就娇滴滴的对门马喊:“老哥,我的生日快到了,给我个祝福吧!”然后把个人主页的地址扔过去。门马点进去一看,脸都绿了,居然已经有一堆衡水网友留言祝贺果果儿的生日了。更离谱的是,还有个id管果果儿叫“老婆”,他俩在某个网络游戏里已经“结婚”了!门马一直认定“果果儿”就是悠冉的马甲,这会子差点崩溃,一晚上都围着这个页面打转。实在忍不住了,就问“果果儿你到底是谁”。可把这头的悠冉给笑坏了:“收拾你小子,还不是小菜一碟?”

澳洲的学习生活就要结束了,悠冉拿到了最高的一等荣誉学位,同届里就4个人获得了这个成绩。悠冉也顺理成章拿到了移民的资格。她已经爱上了悉尼这座城市。如果这个年头还有田园牧歌式的生活,那一定是在澳洲了。国内最不缺的就是人了,有人就有江湖,而且是世界上最挤的江湖。悠冉不喜欢江湖,更不喜欢最挤的江湖。

就算这样,悠冉还是决定回国。那里有她的父母,有她的朋友同学,有她无法割舍的记忆。读那么多书学那么多东西,从来不是为了只给自己挣一份舒适闲散的生活。享受了那么好的教育资源,得到了那么多人的关心和爱护,就该回报周围的人,就该肩负起相应的责任。这是我们文化的传统,这是一个北京女孩藏在心里的东西。回国还有一个原因,悠冉内心深处明白,但不愿对自己明说:那个能够相守一生的人,自然应该是能懂她的。黄皮肤黑眼睛,有共同的思维方式和文化底蕴,有相视一笑便尽在不言中的默契……

从澳洲回北京的时候,悠冉不知怎么的路过了上海。于是,她约了门马见面。为什么要见门马呢?他已经和“果果儿”说过他有了女友。她那颗含蓄细腻的心也不承认自己对门马还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放弃了,那么他就不是我的那个MR. Right 。我也没什么好感慨的,只是想看看这个大学同学吧。”

见面的那一天,她选了条白色的裤子来配天蓝色的罩衫,脖子上挂了一串从澳洲土著那里淘来的项链。她希望自己就像天空大地一样,平平静静的展开在门马面前。

看到门马朝她挥手的一刹那,悠冉的心有一点收紧,这种时候她不准任何表情在自己的脸上流露出来。看着门马客气的寒暄、殷勤的导游,悠冉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情。他已经不是校园时代那个动不动就脸红半天也不说一句话的傻小子了。他身上穿的这件浅蓝色衬衫,在胸前用同色的线绣着一只翅膀,仔细瞧才看得出来。这可不是他的风格,一定是他女朋友在自家领地上竖的“标旗”吧。

当门马一本正经说着他天马行空的冷笑话,或者拐弯抹角的讨好她赞美她,一切又仿佛回到了过去。吃饭的时候,他的目光越过着她,嘴里的话一个字都不提她,却句句都是仔细为她打算。她又对自己说:“他果然就是我想象的那副样子。”那门马现在是什么样子呢?其实她也说不清楚。

回到北京, 悠冉很快就被国家体系里最高大上的一些财经机构注意到了。她根正苗红,勤奋踏实。她成绩优异,待人有礼有节。最难得的是她的性情,意志坚定、沉稳而顾大局。面对这纷繁复杂的世界,她像中国传统里的“士”一样,谨守名节,重视对别人的承诺。难道还有人比她更适合去那些钧重天下的部门?倘若连这些部门都不讲操守,就该被人们废掉重来了。

于是,悠冉顺理成章的被选进了国家相关机构的外事部门。这几年国家越来越强盛,参与的各种国际经济事务也就越来越多。悠冉经常要随代表团全球旅行,住最好的酒店,在最金碧辉煌的会议厅里开会。忙完了一抬头,各国政要就在那边。刚开始的时候,悠冉心中抑制不住的激动。毕竟是这个世界最中心的舞台,炫目的光环夺走了初历者的呼吸。

门马工作后出入上海最奢华的场所时,会不断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要靠自己的能力来这里花钱!”悠冉此刻的心情和门马有点像,但是又不一样。她不断的提醒自己:“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国家把我放在了这里。我只是个普通女孩,我好好工作就行了。”

做完了自己分内的事情又运气好的话,悠冉就有了在这个国家走一走看一看的时间。有假期的时候,悠冉也总是选择去国外旅行。人生需要坚守,人生也是一场经历。她的人生,在她的规划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这样的人生已经够美丽的了,没什么好抱怨了。

去过的国家多了,悠冉自然就有了变化,只是她自己一时感觉不出来。就像有些国家有些城市去过就忘了,而有些就深深的印在了记忆里。

最惊险的要数去巴西那一次了。晚上开完会10点多,悠冉和同事在里约热内卢的海滩边散步,遇到2个人持刀抢劫。悠冉还没明白过来,就被一把推倒在了海滩上。惊恐之下她一阵猛踹,高跟鞋把一个劫匪的刀踢掉了。同伴随身带的相机和几百美金被抢了,劫匪立马就跑了。不过,悠冉身上什么也没带,也就什么都没被抢走。男人想从她那里占便宜,一向很难。

肯尼亚是悠冉去过的最奇特的旅行。那些野地里的动物,居然离自己那么近,就好像自己放在了《动物世界》的节目里。狮子有狮子的眼神,斑马有斑马的眼神,野牛有野牛的眼神。在自由的非洲原野里,每个眼神都在讲着自己特别的故事。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得到。

还有几个地方是悠冉去之前没料到的。布拉格是她去过的最漂亮最童话的城市。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时期各种样式的建筑都完好的保留着。让人感觉自己生活在欧洲中世纪的故事里。******这个国家悠冉本以为是北非沙漠边的贫瘠之地。去了才知道那里有如此悠久的历史和多彩的文化。海滩、戈壁、沙漠、山林都聚集在这一片不算大的土地上。都说蔚蓝的地中海很美,原来撒哈拉大沙漠一样的美,那是一种苍凉广袤有力量的美。墨西哥的坎昆也是一个意外。加勒比海的风景风情热烈迷人,玛雅人的遗迹非常宏伟,但是那些故事都带有一丝血腥。

悠冉最爱的还是悉尼。阳光海滩友善的人们。最重要的是,在那里她度过了迄今为止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那时候,她只要做自己就好了,不需要考虑其他的。能够做纯粹的自己,总是最开心的。

每个人都要扮演好自己在社会里的角色,悠冉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她已经找到办法来面对这大变革时代了——成为精英机构中的一员。守着最根本的东西,社会再怎么变化也随他。她付出了,这是她应得的。只剩下一个心愿了:等到那个可以相守一辈子的人。

有一首词——《女人花》,一直埋在悠冉的心底:

我有花一朵

种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 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 我切切的等候

有心的人来入梦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

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我有花一朵 花香满枝头

谁来真心寻芳踪

花开不多时啊 堪折直须折

女人如花花似梦

我有花一朵 长在我心中

真情真爱无人懂

遍地的野草 已占满了山坡

孤芳自赏最心痛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

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若是你闻过了花香浓

别问我花儿是为谁红

爱过知情重 醉过知酒浓

花开花谢终是空

缘份不停留 像春风来又走

女人如花花似梦

缘份不停留 像春风来又走

女人如花花似 梦

22岁的时候,悠冉告诉门马了那个预言,然后她知道门马还不懂她。同寝室的密友觉得她太含蓄了,想要在毕业篝火晚会上做信使。和悠冉一样骄傲的门马,没有给信使开口的机会。多少个夜晚她问自己:“当初我是不是应该向他坦白心意呢?”

25岁的时候,悠冉学成回来了。看到门马的时候,她知道他心里还有自己。可是,他真的那么爱她的话,他为什么不等她呢?男人啊,总不如女人那么看重感情吧。

这一年,那个送她唱片、最喜欢她的男孩也从澳洲回国了。虽然他回到的是家乡大连,但依然开始正式追求她。每个月往北京奔两次去看她,每次都给悠冉精心准备礼物。她刁难他发作他,大连男孩依然执着。悠冉问自己:“难道我25岁重新遇到的那个人,就是这个他吗?”

26岁的时候,门马来北京找她了,轻轻巧巧的挡开她的明枪暗箭,为她送上了“聚宝盆”。那几天悠冉开心坏了。这口“炖锅”就像是她要的一辈子,这傻蛋原来还是懂点她的!这才是她的taste!

可是,怎么拒绝那个高大帅气的大连男孩呢?拒绝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总是很难很难。像每一个热恋中的男人一样,他不仅不肯放弃,而是用尽浑身解数来留住悠冉的心。自己一个月3次、4次的往北京跑,请同学、朋友和父母一起上阵,他还开始在北京找起了工作。悠冉被感动了,犹豫了。门马,相比之下,你是不是应该再做点什么?

那一天,门马又一次问她什么时候可以着手来北京找工作了。门马语气里的轻巧,让悠冉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北京女孩儿的小性子给激起来了,叫门马“你还是别来了”。心高气傲的门马不哄她也就罢了,还不依不饶的要辩个明白。心里沉淀的情感越多,就越敏感而固执。悠冉真的怒了:“门马,你怎么就这么脆呢?怎么这么轻易的怀疑我呢?你真的懂得我的心吗?大连男孩听到同样这句话是怎么回答我的,你知道吗?你有他那么爱我吗?”于是,她说出了“他妈妈说了,北京任何一个区的房子,想买都不是问题”这样的话。

门马把最后这句话当真了。而悠冉失望了。

27岁的春天。大连男孩终于弄明白到北京去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自己在大连的那份好工作在北京是很难找到的,父母的能量在首都也发挥不出来。在大连,他可以过神仙一般舒服的日子。在北京,他只能是个什么都要靠自己的普通人。全家人一商量,还是争取让悠冉来大连吧,什么都是现成的。

这等于让悠冉放弃她的奋斗她的人生,那样的悠冉就不是悠冉了。

我们的浪漫,终究不能只靠那一瞬的情真意切。年轻时我们做的事情,有时无法用对错来衡量。但是,我们付出的感情和时间,是再也收不回来的。现在的悠冉,有了什么感悟,又会怎么看待门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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