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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安吉丽娜的忧伤(2)

宋雨婷仍是不耐烦地跟随安吉丽娜来到了一个公园里,两人择了个石条板凳坐下。

安吉丽娜忽然咳嗽了一声,她痛苦地微微眯着眼睛捂住嘴巴,另一只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颤颤巍巍中控住了即将从手掌溢出的液体。

“死病猫,你又在搞什么鬼把戏?想吓死谁啊?”宋雨婷生分地歪着身子,躲开安吉丽娜的殷勤注视。

“真对不起,老毛病又犯了,让你见笑了。”安吉丽娜控制声音的响度,悄悄地咳嗽了一声,她抓紧手中的纸巾,然后在手中揉成一团,却把皱纸始终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不让宋雨婷看清纸巾上面渗透出来的红色液体。

宋雨婷不耐烦地耸耸肩,说:“无所谓,反正有你在场的时候,总会给外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这不正是你一贯的作风吗?”她有意挑衅性地瞥了一眼左手边的那个眼中钉肉中刺的死敌。

安吉丽娜尽量控制着面部表情的柔顺,而不让体内的绞痛表露出来,她带着沙哑的缓慢语调说:“谢谢你,能够陪我坐在这里聊天。你的姐姐一样是个好人,她总会无私地帮助别人,从不会索取回报。”

宋雨婷冷嘲热讽道:“算你狗啃的良心还不太坏。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哪里学来的这一套,在收到别人同情与帮助的时候,却装出一副自命清高不受嗟来之食的模样?”

“雨婷,我知道你对我所持有的成见很深。”

“少跟我装可怜,我跟你之间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成见,因为你压根就不曾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对不起,也许是我之前的冷淡的态度造成了你如今这样对我,但,我也是没办法,如今我深深地表示歉意。”

“跟鬼说去吧。”

“会的,很快就会了。”

宋雨婷刻薄地冷笑道:“你这人真奇怪,我叫你跟鬼说去,你倒欣然接受了。没错,你是一只死病猫,跟那些四处游荡的狐精呀猫精的一个臭德行,跟鬼没什么区别。”她开始抚摸着自己右手五指,就像爱抚着自己心爱的宝贝一样上心。

安吉丽娜抬起痛苦地却又深深依恋凡世的表情,说:“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宋雨婷感觉到被羞辱后的愤怒,安吉丽娜的这句话也在另一个方面激起了她心中变态般的快意,她歪着嘴巴,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更为自然一点,但心中涌起的妒忌、愤懑和仇视一并扭曲了她的正常笑靥,“你有的是时间去鬼混,可以搔首弄姿地在大街上跟陌生男人揉揉抱抱,可以堂而皇之地接受任何人的接济,可以始终如一地伪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博取他人的同情,更可以摆弄某人对你深深的关怀与思念之情。”

安吉丽娜痛苦地看着对方,“四月天,我得了绝症。”

宋雨婷的脸色一僵,嘴上仍是不留情地吼道:“神经病,你跟我开这种玩笑做什么?”

安吉丽娜郑重其事地说:“我得了艾滋病,已经到了病情恶化的晚期。”

“……”宋雨婷惶恐不安地看着身边的安吉丽娜,仿若她就是一具活死尸,宋雨婷此刻能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猎猎寒风,冰凉刺骨。

安吉丽娜强忍着剧痛与内心的煎熬,继续将自己暗藏着的不为人知的心声和盘托出,“四月天,我的病情我自己我清楚,我所剩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林医生告诉我,我的眼睛或许只能见到下一个星期的圆月,或许只能看到明早的朝晖。”

宋雨婷无法再自恃清高地远离对方,起先她还沉浸在被对方愚弄的充满怀疑与不信任的思想处境中,当她看清对方再一次从嘴角把纸巾拿开时,她完全被对方撼动了脆弱的内心,“安吉丽娜,你流血了!安吉丽娜,这怎么回事?”

此刻在宋雨婷的眼里,曾经可以轻歌曼舞的白色仙女,曾经那个可以在她的思想国度里叫嚣弄媚的大美人,此刻却成为一只真正病恹恹的死猫,安吉丽娜用虚弱的眼带吃力地挣扎在眼眶边缘,她的双唇此刻也褪去铅华的口红,露出苍白如纸的表皮,那些今早掩盖上去的霜液也在阳光的照射下卸了伪装,将最真实最苍老的一面暴露在宋雨婷的眼前。

“没事,我身上毒性太大,放点血就好了,这些都是正常的现象。”

宋雨婷分明看出了安吉丽娜脸上扭摆出的痛苦表情,但对方却倔强地说出言不由衷的话,她是故意把自己心中的痛苦掩盖起来。

看着安吉丽娜摇摇摆摆着身子,宋雨婷生怕对方晃下石凳,伸手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臂,牢牢地钳住,“说什么疯话呢,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还担心着呢。现在现场就我一人,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拿出去枪毙的还不是我?”

安吉丽娜试图挣开对方的手掌,但她试了几次,还是被虚弱的身子骨压回了挣脱的心思,她假意笑说:“没这么夸张,而且我并不想连累你。”

宋雨婷像是照看自家的亲人一样细心,带着肃穆的神色关切道:“看你整日要强的女主人的样,都是装出来的,生病了干嘛要逞强?该治疗的治疗,该住院的住院嘛!”

安吉丽娜不想引起周边人的注意,所以稍加用力就将手臂从宋雨婷手中抽出,她尴尬地笑说:“我已没有更长的时间来挥霍了。”

宋雨婷很不赞同安吉丽娜的言语,“谁说没有时间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想给你多少时间,你都是可以拥有的。”

安吉丽娜粲然一笑,她是笑宋雨婷不谙世事般的幼稚气,“来不及了,我自己的病,我知道清楚。我是有今朝没明日的,这就是我现在的写照。”

宋雨婷看出了安吉丽娜的忧伤,这个向来待人冷冰冰的女孩子,却表现出了对自己生命漠然的态度。她在极力说服宋雨婷,她已经对自己的命运无望了,如今能够坐在她身边的是一具已经剥离了灵魂的躯壳。

安吉丽娜不想再纠缠于自己病情身上,因为她心中芥蒂着的是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母亲的失踪与父亲的被捕入狱,对她来说,亲情已经远离了她,她此刻能够牵挂着的,便是一份有别于亲情却形同亲情的情感。

“四月天,你喜欢唐浩天,对吧?”安吉丽娜直截了当地说。

宋雨婷仿若接到了一个烫手芋头,惊得魂飞魄散,默了一会儿,才稳定情绪,不过她却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紧张地回答对方的问话:“唐浩天,一个死人妖嘛,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她想了想,又带着几分的委屈劲说,“不过嘛,他要是喜欢我,那我就没办法了。”

“我一直以来都认为,你们两个很般配,我很相信我自己的眼光,现在看来是正确的。”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何居心?快快说来。”

“在我心里,一直都希望帮助过我的人,都能过得幸福美满。所以我希望你与唐浩天一样,能够得到幸福。”

宋雨婷立时又现出了狰狞的面孔,“你有什么权利可以对别人的感情评头论足?我与唐浩天过不过得上幸福,那也用不着你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唐浩天有时候虽然很闷,但他的心却是好的,他是个好人,富有责任心,做事周到,是一个你值得深爱的人。”

宋雨婷指着安吉丽娜的鼻端,质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安吉丽娜收回脸,直视着闽江,迎面一阵清风却意外卷走了她心中的病痛,她那双压着腹部的拳头开始慢慢地舒展开来,“说实话,我曾一度喜欢上他。”

宋雨婷讪讪地说:“好哇,说了这么多,我总算是明白了,你不就是想让我帮你搞定人妖吗?你倒是承认呀,也省得跟我兜了这么长的圈子。”

安吉丽娜想要伸出抚摸对方的手掌,却再一次被对方的生硬拒绝动作打了回来,她只好委屈地说:“我已跟唐浩天不可能了。就算他……不……绝对不可能,他不可能喜欢上我,我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我与他之间不可能存在除了朋友以外的任何一种感情。请相信我,四月天,我这次来找你,全托了你姐姐的帮助,你姐姐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一切,她知道我的病情,更知道了你和唐浩天。”

宋雨婷急躁地抢道:“看不出来你还预留这一手,说吧,你把关于我的什么坏事都跟我姐说了?”

安吉丽娜痛苦地扭动着脑袋,“我告诉她,你们两个人的结合才是世间最完美的结局。”

宋雨婷兀自冷笑一声,“真是可笑,荒唐透顶了。我跟唐浩天好不好,都要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你可真是英勇伟大。”她激动地站起了身,开始用手掌拍打石凳子,“我是该对你感激涕零是吧?好感激你摆弄的这一场阴谋诡计是吧?”她开始急躁地来回走动,挥出的手指在半空横加指摘,“我告诉你,安吉丽娜,你甭想从我身上得到一丝一毫的感激,我从不会感谢你。真是太可笑了,我的爱情却需要第三者来横加施舍?荒谬,真是荒谬透顶了。”

“四月天,我是想说,以后我会尽量减少对你与唐浩天的影响,我也会在很短时间内从你们的世界里消失掉,我更不想因为我的存在,而让你感到处境为难。”

“真有你的安吉丽娜,什么话都能从你嘴里掰出来。我原以为你只有一颗蛇蝎心肠,现在就连你的嘴巴也这么的恶毒。真是可笑,少跟我装可怜,这都是你的鬼把戏,荒谬,荒谬透顶了。”

安吉丽娜的肚子开始阵痛,她捂住肚子,开始发出凄厉的沙哑的呻吟声,但她没有想到要求助于身边人,只是静静地忍受着肚子中的绞痛。

宋雨婷看到这一幕,却还在极力地退缩,她现在憎恨安吉丽娜的虚伪,憎恨她的矫情,更憎恨她无端的胡言乱语,作为报复,她不想伸出任何的援助之手,所以只有慢慢地向后退去,嘴里还不留情地说:“别跟我来这一套,你总是装模作样,我恨透你的虚情假意了。”

就在宋雨婷跑离现场后的十分钟,姐姐宋雨欢抱起了安吉丽娜,驱车将她带回了医院,赶来的林医生冲着姐姐横眉冷对,因为她知道叫出安吉丽娜与妹妹宋雨婷约会都是宋雨欢的馊主意。

林淑云医生抓着记录本,轻轻地敲了一下宋雨欢的肩膀,说:“下次叫走安吉丽娜,能不能事先跟我这儿打个报告?”

宋雨欢嬉皮笑脸地推回医生的记录本,架着对方的脖子,说:“好啦,下次一定注意,可你也知道,她们之间的感情若不彻底有个了断,安吉丽娜是绝对不会安心的。”

“那我还得替安吉丽娜谢谢你这位红娘的成全了?”

“自然了,不过最好你也谢我一回。”

“怎么谢?”

“我给你介绍个高富帅,怎么样?”

“你有这闲心思,还不如多放在你家林文身上。”

“别介,我说你三十有一了吧?还不快给小苗子找个后爸?她才三岁呀,多可怜多孤单,正是需要父爱的时候。我手头上有模有样的男的有的是,随便你挑。”

“你还是留着给自己备用吧,我真怕你了,我还是先忙去吧。”

“诶,慌什么,又不赶着去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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