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依据一面之词,来对某一件事情或者某一个人,妄加评论。
林子锋坐在叶雨花的身边,手掌是冰冷的,就连心也是冰凉的,他的大脑中能想到的唯一一句妥当的话正是这句,他深深地相信叶雨花的真心,一颗永远依靠自己的真心。其实在某个方面上说,林子锋是害怕接受任何令他反感的意见,因为他太害怕失去时的落魄,就像宋雨婷被甘子出卖时候萎靡不振的颓样。
但宋雨婷越来越怀疑叶雨花的真实性,她现在已经抛弃原有的羡慕与敬佩之情,怀着敌意般的冷凝静静地睃视叶雨花。
怎么会是这样?
宋雨婷的心也在颤抖。
一个外表凶悍、冷酷刻薄的男生,总该是一个绝顶的坏孩子了,就连老师也对他厌恶不止,他就是一个大家公认的十恶不赦的拖后腿学生,一个只能受到他人冷眼或者惊惧眼神相对的坏种,然而此刻却在另一个女生的话语中,正慢慢地浮出他该有的纯真与善良。
叶雨花坐在宋雨婷的对面,她似乎感觉出了对方反感的情绪,也开始故意侧身把平手放在红色的捐款箱上,面上故装出一副被警察盯着的小偷心虚的模样。
原来石柱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母亲因生石柱难产而早逝,之后可怜的石柱只得由父亲养育带大。父子俩相依为命,但终于在两年前,他的父亲因打石头,导致呼吸道受到感染,致使肺沉积的尘灰影响了他父亲的整个身体,亲戚再不敢接济这对贫穷的父子,因此无亲无故的石柱只能依靠自己力量替父赚钱医药费。自从父亲两年前一病不起后,石柱就只能独自扛起家庭负担,一个弱小的孩子却挑起了同龄孩子所不能承受的重担,无数次他都在自己对母亲的思念中痛哭流涕。但为了给父亲筹集医疗费用,他不得不拼命地搬运水泥,还要独自进入石灰厂搅拌石灰,他早起贪黑就是去水泥厂排队搬运水泥赚取那可怜的十几块钱,而不是同学们谣传的如小混混一样迟到早退,而他身上沾满的尘灰也不是同学们传言的抽烟所致,这些都是大家的误解,其实他一门心思想得到的就是那些微薄的却能给父亲的疾病带来绵薄帮助的小钱。在看到亲人的冷漠后,这个倔强而沉默的男生就不愿再接收他人的帮助,他独自一人咽下人世间的苦果。
可上周他的父亲被送进急症室时却因抢救无效不幸去世,石柱从此在世上失去了可依靠的至亲,自此他只能孤苦伶仃的生活着,但生活的残酷远未只这些,在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后,他不幸也被查出与父亲同样的病症,病魔令他还未尝够人世间的温情,却提早地被推入万劫不复的死亡深渊。这个倔强的男孩想过了要轻生,却不愿把自己的辛酸告知身边愿意帮助他的人,因为这个世界伤透了他的心,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与希望。
场面一片寂静,冷得抽疼,那是世间最为残忍,却也是最为卑微的故事。世界上如石柱一样卑微的小生命,繁如辰星,更有悲惨的人事比他尤劣。可正是这个简单的小故事,却深深地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位同学,此刻大家唯一能感觉出来的,便是眼眶中泪水的咸涩。
胖子梁伊凡首先打破了无数颗揪着疼痛的心汇聚的沉寂,他在林子锋身边冒出一颗肥硕的大脑袋,油腻腻的手指捏着一张红色的人民币晃在捐款箱前,说:“我希望能帮到他点。”
“胖子,你够大方。”作为感谢,林子锋抱住了胖子梁伊凡的脖子,紧紧地揽在自己怀里,直到对方咳出声为止。
借着一米阳光从窗外轻泻而入,宋雨婷的指尖触摸到了人世间最为温暖的真情,她开始缓缓地呼吸,顺势带走起先对叶雨花所燃起的偏见火苗,她欠了欠将要麻痹不能自控的肩膀,刚想把自己内心中涌出的激动情绪表达出来,却被叶雨花的反常举动梗住了。
叶雨花的无泪的哭声是轻柔柔的,就像一丛稻田里不经意掠过的几点白鹭,风声簌簌,她面对着大家热情洋溢的捐款,连连道谢:“谢谢你的爱心!”
英米仍是追打着小气的蔡宇凡,最终逼迫他捐出了自己压在鞋底的一张二十元纸钞。
唐浩天询问即将转身离开的叶雨花,“你们接下来要往哪一班筹集善款?要不要我们一起帮忙?”
叶雨花柔声笑道:“不用了。我们有学校勤工部的学生帮忙,若是人手不够的时候再请你们帮忙。接下来我们继续扫班,下一班就是12班。”
林子锋的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过叶雨花,他兴奋地说:“那我陪你一起吧!”
叶雨花指着身边勤工部的小学妹,然后带着领导般的刻板脸色,说:“不用,我们的人手已经足够了。”
林子锋站在叶雨花身边,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仿佛被冷不丁地扇了一巴掌样,冷在原地。
“那换我去!”蔡宇凡捣蛋道。
“你长得又矮又丑,有你在,谁还敢捐款啊?快滚开,别妨碍叶雨花做事。”宋雨婷指着蔡宇凡冷斥道。”
现在宋雨婷每天必虑的事情便是寻找唐浩天,这也成为她的一种习以为常的日程安排。倘若让她一刻寻不到唐浩天的身影,她就会如热锅上的蚂蚁,浑身不自在。
若找不到唐浩天的身影,她就会先咒骂一句。
这个死人妖,又死到了哪里去了?
或者再痛快地补充一句。
死人妖,抓到你,你就死定了!
从闽侯三中走出来,宋雨婷站在学府门口的车站前,右拳一下紧接着一下地砸在自己的左手掌上,她试图依靠这种借物敲打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愤恨,而她如绿灵般的眼睛却继续盯着前方公交车驶来的方向,伴着她撅嘴愤叠叠冒出的粗气,紧锁的两眉也焦灼地颤动。
正在这时一个胖乎乎的男生正一瘸一拐地向自己的方向飞奔而来。在他的手中还护着一包薯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早已如花猫样。
那不是胖子梁伊凡吗?他怎么跑得这么风骚?
平日里的梁伊凡也无非这般的怪模怪样,可此刻远远见着,反倒更添了几笔的悲怆。
邋遢的鞋子,邋遢的衣领,邋遢的头发,更有一张邋遢到吐的脸。
宋雨婷上前一步,拦住,“慌什么慌?跟个拱地瓜的野猪似得。瞧瞧你这般臭德行。”
梁伊凡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一抔薯片碎屑仍堵在他的嘴角,“疯子他欺负我!”
宋雨婷反倒觉得释然,“全世界都知道啦!”
“他抢走了我的薯片。”
“他也喜欢这一口了?”
“就因为我看见了叶雨花去看望住院的石柱,他就抢夺我的薯片。”
“看病人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那因为我告诉他,叶雨花吻了一下石柱的额头。”
“什么?吻?”
梁伊凡扭扭捏捏地说:“可能是吧,我想是的,因为我就看见叶雨花抱了一下躺在病床上的石柱,看起来他们很亲密,两人脸贴得很近,所以我想他们应该是亲吻吧。”
宋雨婷反手猛得抽了一下大嘴巴梁伊凡的肩膀,呵斥道:“你个大嘴巴,尽干坏事,叶雨花怎么可能会和石柱亲吻呀!而且你还把这样无中生有的话对林子锋说,你这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吗?”
“那他也不应该抢走我所有的薯片呀,而且他自己还大吃特吃起来。”
“那他现在在哪里?”
“他就一直吃着,然后还抢走我身上的钱,又买了一大挪,可能还坐在学校的食堂里。”梁伊凡抹抹眼角,嘟着嘴巴,委屈说,“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喜欢吃薯片,就像他肚子可以装得下上千担西瓜一样。”
“他这是借薯片消愁。”
“他可真把我吓死了。当时他就抢走我身上的任何能吃的东西,差点连我的衣服也被他撕破了。”
宋雨婷故意笑着嗔怪道:“谁叫你好欺负。记住祸从口出,以后少在他面前没动脑子就胡言乱语。”
“记住了,可是他欺负我。”
宋雨婷不耐烦地把手架在梁伊凡的肩膀上,安慰道:“回去好好洗个脸,明早来校,你就会发现满抽屉都是你爱吃的薯片了。”
梁伊凡像个未知事的小屁孩幼稚地笑着,“真得吗?”
“少废话。”宋雨婷突然揪住梁伊凡的肩膀衣角,问道,“你有没有看见唐浩天?”
梁伊凡委屈地努着嘴巴,回说:“浩天好像往十字街的方向去了。”
宋雨婷松开梁伊凡的衣角,摸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死人妖又去找那只死病猫了!真是色胆包天。”
大街上只留下梁伊凡仍委屈地咀嚼着自己的手指头,目送宋雨婷呼啸而去的背影。
曾有一位诗人这样说过:
爱情的喷泉,永生的喷泉,我为你送来两朵玫瑰,我爱你连绵不断的絮语。
坐在奶茶店里的唐浩天正在浮想联翩,他的世界里正在冒着一口热烈的爱情泉水,他在纯洁无忧的世界里幸福地呼吸,自由地呼唤着爱的讯息,他不再等待,等待只是需要被甘露与阳光洗礼的花叶。他需要傲然地怒放,傲然地盛开在被释爱的美丽空宇中。
他陶醉在奶茶扑鼻的香气里,仿若置身于茫茫的花海里,四周弥漫的馥郁馨香簇拥着他,然后他携起眼前女生温嫩的手掌,从一朵花的花瓣走向另一朵花的花心,他们彼此对视相笑,举手投足间脉脉的温情流淌。
也许爱情就是一朵花的花瓣与另一朵花的花心之间的距离。
那相交呼应的花香,书写出爱情的真谛。
爱情便是一个眼神的交流,便是一句温情的交换,更是一份真爱的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