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老友久别重逢,自然有很多话要聊。
司空绝看了看时间,建议道:“厉痕,方老爷子醒来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我看我们不妨先出去吃个晚饭,这里有专护全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轮岗,你尽管放心,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柯厉痕打量了打量穆天然的脸色,问司空绝:“你和弟妹一起,我去当个电灯泡方便吗?”
司空绝脸上扬起无碍的微笑,不以为意的道:“我们两个谁跟谁?走吧,然然还是你的助理呢,没什么不方便的。”说着,搂过老婆的纤腰率先在前引路。
柯厉痕苦笑,无奈只能跟上。
医院附近一家高档餐厅,三个人分别入座,边吃边聊。
穆天然在一旁观察,发现她老公与她上司的交情不是一般的好,用“生死之交”四个字来形容一点儿不过分。因为这期间,司空绝一直回忆他和柯厉痕以前的过往,其中不乏小时候干的糗事、怂事。
比如说,司空绝九岁那年突然感觉自己攒了很多钱,于是请柯好盆友出去吃顿好的,找了家餐馆也看不懂菜单,干脆问服务员:“你们这有贵的菜吗?”
服务员笑眯眯的介绍说:“小朋友往后翻,越往后的菜越贵,数字越长就越贵。”
于是司空绝小盆友就翻啊翻、翻啊翻的,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指着一个八位数的菜说:“我们要这个,来两份。”
服务员瞥了眼,嘴角一抽,淡定的说:“不好意思,那是我们的订餐电话。”
司空小盆友委屈的一撇嘴:“不素嫩说越往后越贵么?”
服务员木讷讷的无话可说:“……”是。
再比如说,柯小盆友刚开始学说话的时候,有一天老师问:“如果我想让某个人到这边来,该怎么说?”
柯小盆友一字一顿的答:“这、边、请。”
老师满意的点头笑了,接着问:“那如果我想让某个人出去,又该怎么说?”
柯小朋友的眼睛眨啊眨、眨啊眨的,终于想出了好答案,他突然迈开小短腿跑到门外,一字一顿的答:“这、边、请。”
老师笑不出来了:“……”这娃真聪明!
又比如说,幼儿园的两位小朋友曾合谋坑了某某某一把,后来某某某找老师告了他们一状,结果这对熊孩纸被罚扫厕所一周;
还比如说,早早恋的柯厉痕小盆友看上了隔壁班的一个女孩,然后司空绝小盆友自告奋勇的给好兄弟牵线搭桥,结果人家小女孩不屑胆小畏尾的柯同学反倒一颗芳心别付钻进司空同学身上;
听罢多时,穆天然顿悟了:她老公与她上司绝非仅仅是大学同学那么简单的关系,而更应该称之为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
发小之一的司空绝统领全局,基本上整顿饭下来都是他在一直说、一直说,发小之二的柯厉痕则一直点头附和,剩下局外人穆同学偶尔搭讪插两句话,表面气氛还算融洽。
但是,也唯有柯厉痕自己明白其内心的苦涩。
今天中午柯厉痕的外公——方衷震突然来找他这个外孙做思想工作,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个意思,那就是徐梦菲大小姐追了柯厉痕这么久,纵使铁石心肠也应该化为柔指肠了,于是方衷震表示希望:柯厉痕与徐梦菲联姻。
柯厉痕自然不同意,说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无情的拒绝了外公的请求,话不投机,最后祖孙俩竟闹红了脸大吵一架。最后他外公气急当场晕倒,所以才有了今天医院的这出。
柯厉痕理不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情,他千算万算,到底还是算错一招:他心仪的女孩竟然是他铁哥们儿的太太!此刻,他深切的体会到何为“造化弄人”四个字……
柯厉痕很了解司空绝这个人,司空绝对待感情极其认真,从不逢场作戏,一旦认定那就是一生一世。
眼下,他与穆天然是万没有可能了……
“厉痕,在想什么?”司空绝的问话把神游天外的柯厉痕拉回了现实世界。
柯厉痕收敛收敛心情,正色道:“哦,我在想你们是怎么走在一起的?司空,小穆,你们不介意说来让我听听吧?”
一听这问题,穆天然傲娇了,挺胸抬头甚有底气的说:“是他对我一见钟情,然后死缠烂打揪着我不放,我被他烦得没办法了就勉强答应嫁给他了。”事情就是这样。
司空绝失笑:“是么?”
“怎么不是?那时你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答应你,你就一直缠着我,缠着我爸爸,缠着我弟弟,直到我答应为止。”穆天然嘚瑟的看着她老公,这可是当日司空绝“写”过的原话,不信他抵赖。
司空绝剑眉微挑,戏谑的觑了身边老婆大人一眼,道:“那段时间我被我爸逼去相亲,不过赶路上堵车我到饭店的时候晚了十几分钟,碰巧在地下停车场遇到了然然,不过那时的她简直……啧啧啧,四个字形容:惨不忍睹!”
穆天然被提起“陈年怂事”,心虚的为自己打圆场:“哪有?人家不过就是……呃……发型乱了点儿而已。”
“是哦,发型散乱,外加衣衫不整,而且还光着脚,那两只脚丫子脏的呦——诶,甭提了,我当时被雷到了,就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女孩?”
“你还说!”穆天然被批得小脸泛红,恶狠狠瞪了她男人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究竟怎么回事?”柯厉痕越听越好奇,暂时忘了内心满满的苦涩。
司空绝娓娓道来:“是这样的,本来我相亲的对象应该是欧阳珊,谁料……”然后司空绝把他们相识的“乌龙事件”原原本本讲述了一边,丝毫不给他老婆留面子。
穆天然听着听着,一张漂亮粉颊越来越黑,最后黑成了猪肝色,真想扒拉过她男人的脑袋大吼一句:司空绝,特么的当着俺顶头上司给留点儿面子行不?
柯厉痕听得开怀,忍俊不禁:“原来小穆还办过这种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呵呵……”
穆天然低头捂脸,作羞涩状,她此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见人了,啊、啊、啊、太丢脸了啊呀喂!司空绝你个混蛋,忒厚道了点儿啊呀喂!呜呜呜……
柯厉痕兴致正浓,接着问:“那后来呢?”
后来?司空绝的眼神闪了闪,后来他私心作祟,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然后……
变化只发生在一瞬间,然后就见司空绝一双温柔的眸子深深注释着身边的女人,轻轻开口,道:“后来啊,诚如然然所说,我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把她娶回了家。”
男人的深情告白着实令穆天然感动了一把,她眨着两泡泪眼汪汪的水晶豆豆,情深款款的凝视着他。若非现在场合不对,她恨不能立刻扑到男人怀里对他说一句:“老公,我也是。”
咦?也是神马?穆天然果断回神,她对他不素一见钟情肿木办?
哎呀,真烦银!
烦银的穆天然化郁闷为悲壮,努力塞肚子,大吃特吃,丝毫不觉自己的形象与这家高档餐厅是多么的格格不如。
司空绝宠溺的看着她的吃相,好言相劝:“然然,慢点儿吃。”
对面甜蜜小夫妻的互动看在另一双眼里,柯厉痕感觉自己是时候放下了,古语有云:“朋友妻不可戏。”更何况是现代文明的二十一世纪?眼下他唯有选择祝福他们了。
只可怜自己一颗单恋的种子,还未发芽就被无情的扼杀在襁褓之中,更何谈长成参天大树了?所以失恋还谈不上,撕心裂肺更不可能,顶多有点儿小失落罢了。
但是这唯一的一份失落在听完他们的故事、见证过他们幸福的样子之后,也一点点淡化了。
唐氏医院。
晚上九点多钟,方老爷子终于醒了,睁眼看见自己的外孙,冷着脸投给他一个字:“哼!”
然后视线转到穆天然那,冷脸投给她两个字:“是你?”
最后看到了司空绝,方老爷子一张老脸笑开了花,道:“谢谢你,司空医生,你又救了我一命。”
穆天然无辜的对方老爷说:“是我,我叫穆天然,没想到方老爷还记得我,这位是我的先生,司空绝,相信方老爷不陌生吧?”
“什……什么?”方老爷的脑筋短路了,“你先生是谁?”
司空绝拉过穆天然的小手,歉意的笑:“对不起,方老爷,我太太的驾驶技术不太好,先前惊扰到您实为万分抱歉,我代我太太向您赔罪。”说着,他恭恭敬敬的冲方衷震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方衷震显然仍在状况之外,不明白他赖以信任的司空医生怎么会和撞了他的女人搞到一处?他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只能晕晕乎乎的摆手示意司空绝快起来,并且道:“算了算了,以后开车小心点儿……”
撞车事件彻底尘埃落定。
柯厉痕送这对小夫妻到医院门口,临别之际送上了诚挚的祝福:“司空,小穆,祝福你们。”
司空绝一把搂过好兄弟的肩膀,道了句:“厉痕,加油。”
有些事,男人之间只需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眼神,足以说明一切,而他与柯厉痕之间就有这样的默契。有些个事不必点明,有些个话不必言说,有些感情就这么随它去吧……
终有一天,烟会消,云会散。
厉痕,天涯何处无芳草,祝你早日找到真爱。
飞驰而去的豪华小轿车内,穆天然好奇宝宝作祟,问:“绝,他怎么叫你司空啊?”
司空绝握着方向盘的大掌紧了紧,反问:“难道跟你一样叫我‘绝’?”
穆天然想着平时里自己叫“绝”时那娇糯糯的嗓音和娇滴滴的模样,又想了想一本正经的柯厉痕和英俊不凡的司空绝,顿时一阵恶寒:哎呀呀!她上司和她老公赤果果一对好基友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