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童馨会给她下跪,给她磕头。
嘴里说着,求她的话。
顾凉希不由得,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啊。
那一年,她被锁在储藏室里,童馨开了冷气,她冻得全身颤栗。
嘴里也是这样一遍遍说着——
求求你们,开门……我求你们。
整个夜晚,她都在说求,仿佛那个字,已经让她不再去想任何的自尊。
那个夜晚,真的好绝望。
她甚至想过,会冻死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
在那漆黑的一片之中,就那么死去。
那时候,又有谁,给过她任何的回应呢?
是童馨,还是顾惜染呢?
不!
没有任何人!
任凭她怎么哀求,怎么哭泣,怎么恳求。
都没人可怜可怜她,没有。
而此刻,童馨就这么跪在她面前,求她。
很可笑,不是么?
“顾凉希,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放过我的儿子吧,他是无辜的!都是我,让他变成这样!”
无辜?
顾凉希重重闭眼,睁开的瞬间,推开扶住她身子的司修,俯身狠狠看着哭泣的母亲——
“你说他无辜,那我呢?!我就该活生生被他一次次羞辱,甚至死在他手里么?!”
“你说他无辜,他想强.暴我的时候,又怎么会无辜!”
够了,一次又一次,她不是圣母,做不到原谅,更做不到看着顾少承好!
如果法律真的制裁不了他,那她也不会放过他的。
童馨像是被女人怒吼的声音给怔住了,良久,她痛苦的摇头——
“是我没教好他,是我的罪孽!!”
那些,童馨都知道,却从没有阻止过。
是她,没有做到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
没有较好儿女如何做人,因为她……已经被自己的一念偏执给毁灭了。
“你要恨,要杀就冲我来!放他一条生路,求你!”
顾凉希眸中染了愤恨的泪,却是轻笑摇头。
童馨还是不明白,还是没看透。
就连顾惜染都看透的事情,她还在执念。
每个人都有错,但顾少承的错,是无法挽回的,不可饶恕的。
“我不恨你。”
同样的话,她也要告诉童馨一次。
“我的母亲傅染,也不恨你。”
从来,只是童馨有恨。
以为傅染抢了她的一切,结果呢……
呵,傅染根本不屑跟她争。
以为顾凉希抢走了自己女儿的一切,无非又是一个笑话。
“别求我,让顾少承在这里的,不是我。”
而是,他自己。
自己的错,总是要承担的。
天网恢恢,却疏而不漏。
童馨就这么看着女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哭泣的脸上再无神色,只剩下了呆滞,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反应。
……
回聿家的路上,顾凉希一直没有说话。
司修开着车,也没有言语。
良久,这样的沉默被女人打断。
“司修,你想说什么?”
她很了解司修,这个样子就是有话要说。
“浅浅,你还恨么?”
在司修眼里和心里,她只是陆浅浅,不是顾凉希。
哪怕她已经选择了,做回顾凉希。
女人勾出苦涩的笑意,知道司修问的不是对顾家的恨,而是——
对陆向铭。
“司修,你真的是个好人。”
恨与不恨,早就没意义了。
倒是他,在任何事情上,都顾及陆向铭。
“当初也是因为他,你才愿意照顾我和洛洛,耽误了自己的幸福。”
在顾凉希看来,司修是想报恩,但恩情似乎已经让他没了正常人该有的情绪了。
“不。”
却是男人回应,每一个字都那么的肯定——
“不是因为义父……照顾你和洛洛,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不管任何人,仅仅就是因为他——
想照顾这个女人,想把她生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疼爱。
顾凉希眸子颤了颤,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睛,尽是情深,奈何又自嘲。
他知道,她爱的,只是那人。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她好,对洛洛好。
“浅浅,我对你的感情,不为任何人。”
“……司修,我……”
她要怎么说呢,好像这辈子,还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呢。
想想也是,好不容易来了个小说里常有的温柔体贴的人照顾,但——
她不爱他啊。
“你适合更好的女人。”
她只是,一个爱闯祸,不懂成长的笨小三而已。
不值得他付出那么多的。
而且,她有三哥,就是有了全世界了。
原谅她,不能贪心,接受更多。
司修这么会不明白呢,却是这四年的习惯,已经无法戒掉了。
浅浅,我以为我们会走到一起,给洛洛一个家。
我真的想过,你要是一辈子不想起以前的一切,我就能这样一直骗你下去。
但那只是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不属于我的,始终有一天,会离开。
……
顾少承的案子放在了三天后开庭,洛洛和顾凉希都成了证人。
当然,因为她和顾少承之前的关系,所说的话也许都不能构成足够的证据。
但,也只能试试了。
晚上哄着洛洛入睡后,她亲了亲小家伙的脸颊。
吓坏了他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现在睡觉都非要摸着她的耳朵睡。
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将床边的灯给关了,又看了小家伙睡得正熟,才放心离开了洛洛的房间。
顾凉希怕,再不顾虑一下某人的情绪,估计自己今晚就死定咯。
聿斯然在书房里,佩姨说待了很久了。
说看着先生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那不废话么。
司修送她回来的时候,那人就摆了脸色,她想让司修坐下来喝杯茶都没机会。
聿斯然就把人给怼出去了!
嗯,怼,就是那种——
顾凉希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司修是冷了脸色离开的。
哎,无奈叹口气。
怎么现在反而觉得,聿斯然比洛洛还像是难搞定的孩子呢。
哄完小的,还得去哄大的。
“放心吧佩姨,我哄哄他就没事了。”
佩姨听了这话后,也笑开了。
太太恢复了记忆,自然是和她亲昵了不少。
“对了佩姨,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顾凉希迟疑了很久,还是问了出口。
聿斯然不肯说,佩姨又是聪明人,但她又不是外人不是么。
“心安她……嫁给了凯撒吗?”
提到聿心安,是佩姨也没料到的。
沉音了片刻,佩姨才缓缓说道:
“跟着那个男人走了,但……”
“怎么了?”
见佩姨似乎有话说,但仿佛又顾忌什么。
“佩姨,我是心安最好的朋友,也是聿家的人,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不是这样,而是……唉,半年前一个晚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像是聿小姐的声音。可没听太清说了什么,就被挂了。”
佩姨想到那晚上,那通电话。
女人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呼吸,和紧张的情绪。
那是聿心安的声音,佩姨不会听错。
她像是在求救,但声音听不太清,就被谁抢走了手机给挂断了的样子。
后来佩姨把这个事情告诉了聿斯然,但——
“怎么?”
顾凉希隐约已经听懂什么意思了,聿斯然他……不管不顾心安吗?
佩姨深深叹口气,点头道:
“先生说,那不是聿小姐的电话,让以后接到这样的电话,都给挂断。”
“……”
聿斯然,为什么要这样?
“其实我能理解先生的心情,毕竟当初聿小姐做的的确是太让人心寒了。”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顾凉希死了,聿斯然性情变得越发冷然。
而聿心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出,要嫁给凯撒,并且要去意大利生活的想法。
聿斯然不允许。
聿心安就——
跳楼威胁。
佩姨回想起那天的场景都后怕,就差那么一点点,她真的怕极了聿小姐会不小心脚滑掉下去。
那天,聿先生红了眸子,全身都是萧肃,每一个字,都像是低吼出来——
聿心安,走了就不再是聿家人。
那是佩姨第一次看到聿先生用那么冷凛的口气对聿小姐说话,像是抛却亲情的决然。
而聿心安,眼中染着泪光,字字清晰——
“对不起,哥。”
再然后,聿家千金追随那个男人去了意大利,再无消息。
“心安……真的那么爱那个男人?”
顾凉希不敢相信,的确是,难以置信。
这不过短暂的时间,聿心安怎么会从厌恶凯撒到深爱至此,不惜与自己的亲哥哥反目也要追随。
这不像是顾凉希所认识的聿心安会做的事情。
“佩姨起先也不相信啊,但事实就是聿小姐离开了聿家,只剩下聿先生一人,孤独了这几年。”
佩姨本来是不愿意说的,毕竟那是聿先生不想提到的事情。
“那你有记下那个号码吗?”
“记了,但再打过去就没人接通过。”
事情似乎越来越奇怪了,顾凉希总觉得,聿心安也许……
遭遇到了什么事情。
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的。
只要人有自由活动的范围,都会有人会查到一点消息的。
顾凉希想找到聿心安,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但深知凯撒的那个家族,也许并不是普通的贵族。
意大利那种风云难测的地方,那样的男人,不像是表面看到的那样。
顾凉希总有不好的念头,也许心安——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