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流火战战兢兢的伺候完这场酒,回转倾乐轩的路上,经过倚梅园外的长廊。她还想着七月所说的话,梁长殷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把抓住夜流火的手。
“啊……”夜流火故意发出尖叫,想引来其他人的注意。梁长殷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花园的僻静处。
四目相对,梁长殷难掩眸中怒色,他定定的盯着夜流火,半响,却只吐出三个字:“你,很好!”
慑于他的残酷手段,夜流火着实有些害怕他,“临王殿下,这里是南郡王府不是漪澜别院,奴婢是南郡王的人,还请临王自重!”
“南郡王的人”几个字无疑触碰到梁长殷的底线,扬手就是一掌向夜流火拍来。夜流火足尖往地面上轻轻一点,几乎贴着梁长殷的掌力迅速后退,直至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之时,夜流火突然一个鹞子翻身,并顺手摘下了发髻上的玉簪当做武器,朝梁长殷的心口疾刺而去。
梁长殷身未动,夜流火却觉得眼前突然恍惚了一下,就被他拿住了手腕,连同玉簪都被他夺了去。
“本王不会让你伤害烨儿一丝一毫!”梁长殷冷冷道。
夜流火含笑道:“奴婢身在南郡王府,自然为南郡王效忠尽力,何来伤害一说?”
梁长殷正要说话,不远处却传来七月的声音:“祁姑娘你在吗?祁姑娘……”
夜流火余光往花园的尽头轻瞥一眼,低声道:“如果王爷不想杀我,那就请放了我!男女授受不亲,若被人看见,有损临王美誉。”
七月的声音越来越近,梁长殷恨恨的松开夜流火的手,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着夜流火,厉声道:“本王会时时刻刻都盯着你,你最好永远都躲在南郡王府里,这辈子都不要出来!”说毕,就拂袖而去。
夜流火暗暗松一口气,七月已经转过长廊,来到花园的墙角边。
“原来姑娘在这里,害奴婢一阵好找……”
“有事吗?”
七月面露喜色,“当然是好事,王爷马上到倾乐轩,姑娘快快回去准备吧!”
夜流火不禁苦笑,这算什么好事?“知道了!”她淡淡说道。
梁文翊比梁长殷好对付,一曲天魔音就能让他安然入眠。
随后几天,梁文翊经常来倾乐轩,但并非每次都来找夜流火,他也宠幸其他姬妾。
入南郡王府也有一段日子了,梁文翊却迟迟不给夜流火名分,夜流火还未着急,一旁的七月就已经着急起来。
夜流火道:“首领只是命我等监视梁文翊的行踪,并对他产生影响,他给不给名分又有什么关系?”
七月却道:“他连名分都不肯给你,又哪有将你放在心上,更何来影响?”
夜流火转念一想,好想是这么个道理。不过是引诱男人罢了,以前觉得没什么,现在……夜流火是实在有些疲倦,脑海里不停涌现梁长殷与她的种种,爱他吗?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夜流火闭上眼睛,他就是毒药,沾上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他。
“放心吧,我会完成首领的任务!”
天气越发转凉,琼华秋宴已近在眼前。夜流火时常一个人在倾乐轩的小花园练舞,她选择这个地方,不仅时因为这里比较清净的缘故,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里从栖凤阁前往长宁苑的必经之地,而长宁苑正是梁文翊的宠妃宁姬的住所。
为保持温润高洁的美好形象,南郡王府的妾室并不多,除了王妃谢静柔外,有长宁苑的侧妃宁姬,住在清风馆的两位庶妃赵紫宛和许莲衣,以及倾乐轩的歌姬舞姬三十余人。其中数宁姬最为美貌,也深得梁文翊的宠爱。
黄昏时阳光暖软,夜流火轻轻地哼着哀伤的小曲儿,舞姿绝美而落寞。梁文翊从外面回来,正要往长宁苑去,被歌声吸引,情不自禁地循着歌声来到倾乐轩的小花园。
今日的夜流火舍了绯红的霓裳,一袭白衣浸在夕阳的余晖下,恍惚间好似月宫仙子误落凡尘,眉宇间的淡淡哀伤,见之无不怜惜。
梁文翊怔怔地看得出神,不觉间竟然轻轻地和起来。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夜流火猛地转身,像是才发现梁文翊一般,脚下突然踩到一块小石,身子猛地向后倒去。
梁文翊一个箭步冲过去,夜流火轻盈的身子落入他怀中。清澈的眼眸熠熠生辉,定定的望着夜流火的眼,夜流火突然间感到无比恶心,原本娇柔的轻倚郎君的戏码实在演不下去,她立即跪倒梁文翊的脚下,“奴婢拜见王爷。”
殊不知在梁文翊的眼里,她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更勾起了他的趣味。“起来吧。”梁文翊握住夜流火的手,将她拉起来。
“多谢王爷。”
夜流火的声音柔软,如莺歌一般,男人们都十分欢喜这样的声音。梁文翊忽然就不想去宁姬哪里了,拥着她就往一旁的亭子走去。
只要起了兴,梁文翊是不分时间也不管地点。但夜流火并不想与他有太多接触,迈着旋转的舞步翩翩然如蝴蝶一般飞出梁文翊的怀抱。来到亭边,她一手倚着栏杆,手捻兰花,摆出一个十分灵动美丽的姿态,梁文翊见状,两眼放出精芒,立即扑了上去。
夜流火轻盈的往亭子里一躲,梁文翊扑了个空,心里如猫抓一般的难耐,可又觉得这猫抓老鼠似的前奏很有情调。
“哈哈……看你往哪里跑?”
夜流火估摸着如果再不让梁文翊抓住,只怕他就要恼羞成怒了,便放慢了脚步。梁文翊一把抓住夜流火,将她搂在怀中,埋首在她的肩窝里,嗅着她发间的馨香。夜流火忙推开他,道:“奴婢唱歌给王爷听好不好?”
梁文翊调笑道:“你真磨人!”
夜流火又唱起了歌,天魔音拥有无穷魔力,能蛊惑人心,梁文翊沉浸在这美妙的魔音中,做起了欢情的绮梦。
随后一段时光,梁文翊每天都会去找宁姬,然后在倾乐轩“偶遇”夜流火,一番缠绵之后,再往长宁苑。以至于梁文翊到宁姬那里后总是兴致缺缺,倒头便睡了,惹得宁姬十分不快,却又不敢言明。
眼见着中秋就快到了,夜流火的舞也练得差不多。练舞厅中只有她与七月二人。
“姑娘,王爷每天都来找你,照理说应该是很喜欢你才对,可为什么总是不肯给姑娘一个名分呢?”
“你为什么总是纠结名分?对我们来说,这很重要吗?”
“重不重要是一回事,七月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夜流火勾了勾嘴角,笑道:“我是谁?我是长乐坊艳名远播的花魁呀,他乃当今太子的嫡子,堂堂南郡王,会抬一个花魁做侧妃?反正我只需要完成我该做的,马上就要中秋了,这才是需要好生准备的大事!”
七月瘪瘪嘴,冷哼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夜流火失笑道:“你不是时常提醒我,要以任务为先,怎么,想男人了?”
七月把手里的簪花一丢,低着头狠狠的一跺脚,“姑娘开什么玩笑?真是羞死人了!”
夜流火哈哈大笑起来,“你也会怕羞?”
七月绞着手指,眼神斜睨,“当然了,我又不是你……”
夜流火脸色微沉,七月自知失言,立即改口解释:“抱歉,我没别的意识,希望姑娘不要介意……”
夜流火轻轻摇头。厅中的大理石地板光滑如镜,她就坐到地上,举头仰望门外的天空,一行南归的大雁在天空自由飞翔。自由啊,都是为了自由!夜流火忽然感觉疲倦极了,多想有个肩膀能靠一靠,让她卸下一身疲累,可当这个肩膀出现时,她却无论如何也靠不下去!
“坐到地上不凉吗?”梁文翊的声音仿佛加了磁一般,十分温暖。
夜流火蓦地抬头,慌忙站起身,与七月一同行礼,“参见王爷!”
梁文翊缓缓步入亭中,斜阳残照拉长了清俊的身影,他走到夜流火面前,噙着浅浅的笑,朝她神出了手。即使有万般不愿,夜流火也不得不将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上,并扬起言不由衷的微笑,“多谢王爷!”
七月借口去准备茶点,很自觉的退出厅堂,留夜流火与梁文翊独处的空间。
梁文翊握着她的手,就这么微笑着一直看着她。夜流火十分无奈,所幸她早已习惯了强颜欢笑,任谁也看不出她真实的心情。
“王爷今日不去宁侧妃那边吗?”
梁文翊摇头道:“我只想见你,我想听你唱歌。”
夜流火又哼起空灵婉转的曲调!
待一曲唱罢,梁文翊再次进入迷幻的梦境,在梦中与心中的人儿千般恩爱万般缠绵,如烈火焚身般炽烈滚烫,直至爱火耗尽,力量枯竭。
“你这只小妖精……嗯……呵呵……”
梁文翊的嘴唇一张一翕,梦呓的痴语,蛊惑的声调,听之令人脸颊发烫。
已经入夜了,夜流火望着门外流泻的月光,心中却想着另外一个男人。这一生,与他还有可能吗?大概是没有可能了吧……
夜流火闭上眼睛,眼睛竟渐渐地有些湿润了。